“陛下御极十年,后宫一无所出,皇后所出的皇子也夭折了。”玲珑握住她的手,“你应当知道,陛下现在多想要一个皇子,他派了那么多人过来,一是为了照料你,二是为了防止你犯傻。”
“你要是真的把他的皇子给摔掉了,恐怕他就能让你一家老小全都偿命。”
高贵人也是有父母兄妹的,听到她这话,趴在她肩膀上,“这怎么办……”
玲珑拍着她的肩膀,她垂首下来,“现在应当还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坏,要是肚子里怀着的那个是公主……”
高贵人死水一样的眼里动了动,“要是公主,那就没这么多事了。”等到有了别的替死鬼生了皇长子,她就可以再生个亲王,到时候儿女双全,什么都有了。
“可要是……”
玲珑看了一眼外面,见着蒙在窗棂上的麻布外,似乎有人影浮动。她立刻压低了声音,“若是公主,你一摔摔掉了,有多可惜不知道?而且你想过没有,就算是皇子,为何不能从陛下手里争得一条命来?”
玲珑抿了抿唇,“先帝的时候,皇长子生母是他第一个女人,当时文明太后要赐死她的时候,先帝亲自为之求情。陛下自己年少丧母,知道宫里没了母亲的皇子的苦楚。你大可利用这点未雨绸缪。难道你还真的想要白白辛苦一场,把生下来的儿子便宜了于皇后?”
高贵人原本想要求玲珑给她带个堕胎药,又或者两人一起想办法装作一场意外,摔一跤把孩子给摔没了,反正前三月的孩子坐胎不稳,只要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很容易就没了。但是皇帝对她肚子里这个的重视,也人人可见。
“可若是输了……”
“富贵险中求,这世上都这样,后宫如此,朝堂上也是一样。”玲珑握住她的手,“你我现在就是一体,你若是不好,于皇后也一定不放过我。”
高贵人垂目下来,握紧她的手,“我听你的。”
高贵人原本为了怀孕的事急的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玲珑来了这么一趟,倒是让她好了不少,至少能好好吃东西了。
这么一来,倒是让高贵人宫殿上下松了一口气。
皇帝将近三十,却膝下空空,魏国帝王天寿不永,多是三四十来岁,就因为各种原因驾崩的。
先祖如此,皇帝也不敢保证自己能长寿。没有皇子,他就只能从宗室子弟里过继一个,而且弄不好朝堂好会因为此事有动荡。所以高贵人有孕的消息传来,他就立即派人过来照看她,奈何高贵人心里有事,食不下咽。
知道玲珑来了之后,高贵人肯好好进食,皇帝大悦,赏赐了玲珑不少东西。
那些东西转头就被玲珑给拿去折成各种锦缎。还有些不方便折出来的,她就拿去和其他要员女眷走动。
这里头的方寸必须要拿捏的好,幸好女眷们之间的走动,并不和男人那样,引人注目。她一张嘴,能说出个花来,而且她是已经出嫁,不和她们还有她们女儿抢夫君,那些妇人又见元泓近来炙手可热,自然是和她诸多笑脸。
和女眷们来往,最后谋算的还是后面的男人。只不过要动作更轻,而且要做的让人看不出来。
玲珑坐在马车里,都觉得这一切头疼的厉害。心下觉得,元泓辛亏是娶了她,要是别的女人,胆子小点的,恐怕都要坏了事。
不过此事仔细想想也很刺激,但刺激归刺激,她还是得小心行事,毕竟现在越来越多的人都盯着他,不管做什么都得小心。
玲珑想起宫里的高贵人,兰陵知道高贵人有孕之后,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接下来送进宫的美人了,这段时日忙着。兰陵孝期早已经过了,不愿意嫁到于家,干脆带着那些莺莺燕燕的美少年在长公主仪仗后,前呼后拥的样子,闹腾的全洛阳都沸沸扬扬。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尤其还是这种香艳传闻,前段时间洛阳大街小巷说的都是兰陵的那些貌美少年们。
贵妇们绝大多数任性,瑶光寺里那些就是明证,但和兰陵这样,还是第一个。于皇后的弟弟见到这么多的绿帽等着自己收拾,进宫和于皇后哭诉了一场。
这下,婚事是搁置下。而兰陵和皇后之间,自然是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了。
许多事一齐涌向心头,玲珑趴在隐囊上,莫名有些想他了,这些事她暂时都还能应付的过来,但就是想要见他一面,往他怀里一窝,撒个娇什么的,不管什么头痛事,就都没了。
元泓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带着一股杀意。他走在前面,后面的人看着胆战心惊。
元泓一个旋身,坐在胡床上,“之前朝廷下发的粮食,到底哪里去了!”
怀荒镇的叛乱竟然来自于镇将于金不发粮廪,镇民食不果腹,原本这些人是拓跋部部民,原本对这些年来身份不断下降不满,再加上不发粮廪,彻底让这些血性之人暴起反抗。
元泓过来接手的时候,方才知道自己被于家送了多大一个烂摊子,这些镇户世代为兵,而且里面多是高车人鲜卑人等各种胡人。为了保持六镇战斗力,六镇一直维持着当年彪悍习性,不但没有收汉化影响,反而还把来到六镇的汉人都给变成鲜卑的样子。
镇压叛乱,从一开始就并不容易。元泓带领朝廷军和怀荒镇起兵的豪强打了几场。镇民们自己就算起兵,也不过是游兵散勇,能有气势的,全都是仰仗当地的豪强。
几场下来,双方各有胜负,元泓干脆亲自去和起兵的豪强相商。
六镇已经有大乱之势,朝廷现在只求能维持平静,当地的豪强,恐怕是没有余力来收拾了。
元泓这几天的仗打得漂亮,等人过去的时候,对方见着竟然是一翩翩美男子,更是惊讶。
相谈了一番,元泓才知道这反叛里头的原因。
“若不是镇将欺人太甚,朝廷又昏妄自大,恐怕也没有今日这幕了。”
元泓看着下面的人,于金已经被带了上来,他险些就被那些怒火滔天的镇兵给杀了。幸好之前听到风声跑了出来。
“朝廷下发的粮廪……哪里去了?”元泓俯身问。
他浑身上下于沙场厮杀中练就的气势,于金抵挡不住,冷汗如下,那些朝廷下发的粮廪早已经被他吞做私有,哪里还有半分?
元泓见他浑身上下抖若筛糠,但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没了耐性,其实于金不说,他也知道是什么,不外乎是把那些粮草全给贪墨了。
等着他来收场的,就是一片烂摊子。
于金嘴唇哆嗦,原本想要将朝上那些显赫的亲戚都搬来,奈何元泓看得他浑身发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元泓起身,脸色冷峻,他自己写了奏疏,连同这么一封奏疏,带上于金的人,一块送到洛阳。
忙完一切,外面走进一个少年,少年眉眼秀丽,身形单薄。见着元泓,眉笑颜开,“姐夫!”
这一次苏昙偷偷的跟着元泓出来,少年心在四方,中书学已经容不下他的雄心壮志了,但是家里有爷娘兄长,外面有阿姐盯着,他是好不容易才跟着元泓出来。
元泓自然是不会让小舅子去做小兵的活计,特意把他放在了身边,和自己的亲兵在一起。既可以跟着他学东西,也不会有太大的性命之忧。
苏昙穿上铠甲,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姐夫,我听说了,你亲自和造反的人谈判,还说成了!”
“这只是其中一步,事情还没完。”
元泓想起于金到洛阳之后的风波,摇了摇头。
于金是于家的人,自然也是于皇后的族亲。他被送回来的时候,颇为不体面,是被塞在破车里回来的。
此举也就比把他直接丢到囚车里好那么一星半点,于夫人见状哪里肯依,直接去见于皇后,要女儿替自家做主。
于皇后亲自去见皇帝,谁知说情没有说成,反而劈头盖脸的挨了一顿训斥,往昔的夫妻恩爱,几乎完全不见,换了一张冰冷面孔。
于皇后回到千秋殿,和于夫人两人坐在一起,于夫人听女儿说起皇帝的态度,惊慌失措,“照理说不该这样啊,陛下以前是那么爱重你……”
“是呀,陛下以前是很宠爱我。”于皇后冷笑,“可是自从高兰娘那个贱人入宫之后,我连见陛下一面都不容易,更别提陛下对族叔网开一面了。”
于夫人狠狠道,“都是她们弄出来的!她们这是故意给你添堵啊。”
说着,于夫人越想越气,“不行,总得让她们吃点苦头,不然她们还真当我们好欺负!”
作者有话要说:
四天假期就这么结束了……
第77章 寻求
玲珑回了娘家。
元泓不在, 她一个人在家里颇为无趣, 家务这些,她也管。不过并不是事事躬亲。元泓那个地方,开始是用的平原王的人马,后来元泓渐渐的换成了他自己的人, 玲珑嫁过来之后, 她带来的那些人也填充了进去。
玲珑是不耐烦和那些主母一样,什么都要自己过问。除去财政大权被她紧紧握在手里,其他的,玲珑多少下放。让下面的人代劳。所以她回娘家住几天,家里也不会因此翻天。
今日李韶音生孩子, 一大家子坐在堂上, 紧张的等消息。
因为是第一个孙辈,加上女子生孩子, 就是鬼门关门前晃一圈。苏远全家上下很是紧张。玲珑为此忙前忙后, 她走了高贵人的路子, 特意从宫内的医署里调来了最善于妇人科的医官, 另外玲珑将产房内所有人都调换成经验丰富的。
能做的都做完了, 接下来一切都是看天意。
苏茂紧张的额头冒汗, 玲珑陪坐在沈氏身旁,都能一眼看到他额头上的冷汗。
“阿兄。”玲珑开口,“长嫂这次应当能无事的。”玲珑还想说, 作为丈夫, 在这个时候就还是要冷静下来, 可心里觉得这话多少有些不吉利。
这个时候就是要讨个彩头,丧气话还是少说。
玲珑来的时候,李韶音已经开始阵痛了,她在外面等了一日一夜,到了傍晚的时候,终于接生婆满脸高兴的跑过来,“是个再漂亮不过的小娘子。恭喜郎主夫人了。”
听到母女平安,全家大喜,苏茂首先忍不住,直接往产房奔去。
玲珑扶着沈氏过去,男子不能入产房,孩子和产妇不能见风,苏茂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母亲和妹妹进去。
产房里现在忙而不乱,里头的人身经百战,办事起来,手脚麻利。
孩子洗干净了拿准备好的被子,仔仔细细包好送过来。
沈氏问了儿媳,听说儿媳一切都好,生完孩子就已经睡下,这才把孙女抱过来。玲珑盯着襁褓里的孩子直看,刚出生的新生儿,一点点的小脸和老头儿一样皱巴巴的难看。玲珑左瞧右瞧,也瞧不出孩子到底像谁多些。
“阿兄玉树临风,阿嫂美貌出众,侄女以后一定也是一个大美人。”玲珑一张嘴,几乎能出蜜。
沈氏被玲珑这话说的发笑,后又摇头,“长得光貌美还是不行,女子在世上,总要格外艰难些,性情才是最重要的。”
玲珑连连道是,苏茂从外面进来,眼巴巴的瞅着沈氏手里的襁褓。沈氏见不过长子那个样子,叫他过来抱抱孩子,苏茂之前倒是和乳母学过怎么抱孩子,但是之前学来还是纸上的东西,真的上手起来,手慌脚乱。
沈氏一看,生怕他把孩子给抱伤了。才出生的孩子骨头软的厉害,卤门都没有合上,要是摔了就完了。
沈氏马上叫乳母抱走去喂奶。
玲珑在一旁见着长兄失魂落魄的,她踩着步子到苏茂身边,“去看过阿嫂没有。”
“还没有,说是男子不能进去。”苏茂叹了口气,他想进产房看看,奈何接生婆还有妻子乳母一股脑的全把他挡在外面。想看也看不到。
“阿嫂现在还在休息,过会等她们收拾好了,阿兄再过去。到时候阿嫂睁开眼,第一眼就见着阿兄,一定会高兴的。”
苏茂得了她这么几句,心底的担忧也稍稍松了些。
家里新添了人口,上下喜气洋洋。沈氏和苏远两个靠在隐囊上,这两天全家都没有松懈过,脑子里头的那根弦紧绷着,到了现在才敢稍稍放下来。
“对了,你阿弟还好吧?”苏远才来得及喝了口水,转头去问玲珑。
苏昙这臭小子胆大包天,竟然偷溜了出去,全家等到发现的时候,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四处搜寻不得,逼得苏远和沈氏连着几天都睡不着觉,还是后来元泓来了书信,说人在他那里,这才算完。
“都好。”玲珑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信来,“这是夫君写给爷娘的。”
苏远迫不及待的接过来,拆开一目十行的看完,“这小子没事,还和咱们女婿的亲兵在一块。”
说着,把手里的信递给沈氏,沈氏看完,“等到他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他出去那么一趟,应该多少也能懂点事。”沈氏说着,把手里的信纸折了两下,她看向玲珑,“我听说,镇南将军竟然自己去和叛乱的豪强谈判,而且竟然说成了。等到他回来,到时候你就要小心点。”
“越是身处高位,就越要小心谨慎,盯着你们的人不少。”苏远苦口婆心,他自己谨慎了一辈子,知道不管朝堂还是沙场,只有谨慎才能长久。
“我倒是不担心女婿,就是担心你!”苏远道,“你这脾气,真是不知道要说甚么了。”
玲珑上回送了苏惠一箱子母鸡毛,让苏惠在一众人面前脸面丢尽,还动了抬起。徐威为此找上了苏远,哪怕后面,苏远让徐威碰了个钉子回去,心下还是觉得玲珑办事太不稳妥。
玲珑挨了这么一顿说,指了指自己,好半会只委委屈屈的道了一声是。
苏家得了个孙女,满月的时候,特意大办了一场满月酒。请了苏家门中不少亲戚过来。
苏远一门是家族内最得意的一支,他们办满月酒,自然高朋满座,玲珑作为嫁出去的女儿,都受了不少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