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长兄是最有出息的一个,阿爷很看重他,要是长兄肯说话的话,我就不用嫁了。”
这话说的,连玲珑都忍不住想笑了。玲珑不知道元彩月是被徐妃娇养过了头,还是被元泓把脑子给整治傻了。别说现在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是看自个乐意。她和元泓,又有什么必要来帮这个曾经给自己下催吐药,险些把她半条命都折腾去的小姑子?
玲珑好气又好笑,“你长兄出征去了,不要担心,我会写信给他。”玲珑温言相劝。
书信里她会告诉元泓一声,然后两个人随便出个东西,算作给这个小姑子的添妆,至于别的想都别想。
她的话语太过温柔,原本急躁的元彩月都被抚慰了下去,只是她依旧抓住她不肯放手,玲珑好一番话下去,过了好会元彩月才放手。
“我不想嫁给高要。”元彩月说到这个,眼泪直接掉下来。高太后的那一大家子,出息的人,年岁都和平原王差不多了。那个高要更是和自家阿爷一个岁数。
玲珑不说话,她看向穆氏,“小叔难道没有劝说过阿公?”
穆氏见玲珑把话头全往自己头上引,话语里也不客气,“夫君人微言轻,若是世子,说的话,倒是有几分分量,但是现在……”
“说起来也奇怪,六娘都已经封了公主了。怎么小叔还是没有消息吗?”
玲珑话语温温柔柔,和三月春风似得,但是从嘴里说出来的话,简直就是冲着七寸一招打下来。
穆氏脸色立刻就变了,她刚想要嘲讽回去,却发现玲珑那话说的半点错处都挑不出来。不过就是一句平常的询问的话。
玲珑见到穆氏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眉梢一扬,依然是关怀的样子,看的穆氏一口气完全撒不出来。
“我和你长兄说说。”玲珑对元彩月笑,手在元彩月的额角上轻轻抹了下。
元彩月紧紧盯着她,听到玲珑应承下来,点了点头。玲珑看向穆氏,“此事难道小叔没有和阿公说过?”
穆氏阴阳怪气的,“我家夫君说话哪里有大伯有分量?”
玲珑听后也不说话,她看了一眼元彩月面色憔悴,不过比当时疯疯癫癫的时候要好不少。
她叫人给元彩月上了点膳食,另外还看着她喝了安神饮子。
过了一会,元彩月昏昏入睡,玲珑叫侍女把元彩月扶到卧室里休息。
“现在都已经放定了,放定之后,就算是未过门的妻子了。难道大伯子还真的想要把这门亲事给吹了不成?”穆氏道。
元泓元洵两兄弟不和,连带着两个女人都是吹胡子瞪眼的。开口就是夹枪带棒。
“……小叔自己都不上心,泓郎还能说甚么?”玲珑从头到尾就没有帮人的意思,她笑了下,“何况宗室女中,这样的女子也不少。”
穆氏冷笑,“总算是露出真面目了,夫妻两人都是一样,惯会在人前装。”
“不及小叔和弟妹,里外如一。”玲珑开口道。
玲珑说话温柔,但是嘴里冒出来的话,那就是一把软刀子,直接对准要害就是乱捅下去。而且捅的人无话可说。
穆氏“你”了几声,还是没能你个什么出来,玲珑却一把握住她的手,唯恐恶心不死她,“既然看过了小姑,我们还是到前头去吧?”
整个平原王府,现在都是喜气洋洋,高要人老了点没错,但好歹也是高家的人,是皇帝的亲舅舅,这么一门亲事,门当户对,而且对自家权势也有帮助。
就是不少宗室讨厌高家,上门的时候,嘴里的话不怎么好听就是。
平原王当然知道里头的缘故,他看向徐妃,“和高家联姻,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这桩事是徐妃提起来的,平原王对这个女儿早已经不耐烦。女儿都是要嫁人的,嫁的郎君都是和两家的门第来,嫁妆几乎都是一样,提嫡庶没有任何意思。
高要的原配没了,势必又要从宗室里求娶,徐妃那么一提,他也就把这个女儿嫁过去了。
只是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有失稳妥。
“高家富贵不过十余年,和这样的人家做亲家,还是太不谨慎了。”
徐妃看过去,“现在都已经放定,说这个也晚了。不过高家人多,六娘过去,也能把性情好好的磨一磨,不要像以前那样,举止荒唐了。”
高要因为是皇帝的舅父,权势炙手可热,所以就算娶了公主为妻,也不见得有多老实,家里姬妾成群,儿子的年岁就比元泓小那么一点。
在这种家里做继母,需得小心谨慎,不然很有可能就是将自己折了进去。
平原王点了点头,他对徐妃所出子女,只能尽到了养育的责任,至于说慈爱,几乎没有。
见徐妃这个亲生母亲都这么说了,心底那么一点愧疚也就消弭了。
两个儿媳过来,平原王见到玲珑,就慈了眉目,“麻烦九娘了,这段时日王府上恐怕有一段时间好忙,要劳累你一段时日。”
他甚是喜欢看重元泓这个长子,元泓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家里的所有子弟加在一块,都没有他一个人出息,平原王以这个长子为傲,爱屋及乌,对玲珑也是颇为慈爱。
玲珑低眉浅笑,“这都是新妇应当做的,夫君不在,新妇就应当替夫君尽孝。”
温软美人儿,生的好看,就连那张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是熨帖的很。
徐妃听着,默不作声。只是等两个儿媳退下之后,她起身去元彩月那边。
元洵已经赶过来了,在房内安抚妹妹。元彩月清醒过来之后,徐妃就和平原王定下把她嫁出去。
元彩月知道后如遭雷击,哭闹不休。甚至连那个她一向看不惯的长嫂,她都去求了。
徐妃在门口听着元洵温言软语的劝说妹妹,可是力气费了不少,但元彩月却没有半点服软的样子。
徐妃听得不耐烦,直接推门而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得了你自己做主!”
元彩月看到徐妃,脸色发白。
元洵到底是心有不忍,“阿娘,高要都那个年岁了,这实在是……”
“那个年岁了又如何?当初你阿爷大我整整十来岁,陛下一道诏令,我也不还是嫁了?”
“高家也好,穆家也罢。这两桩婚事都是为了你的世子之位。”徐妃紧了紧手,她过去直接将元洵拉开,两眼盯着躲在那里不敢言语的元彩月。
徐妃对元彩月很是失望,她生出来的女儿,性子没有半点像她。要她嫁人,就要死要活。
“你受了家里这么久的侍奉,要用你的时候,难道就知道躲躲闪闪?”
元彩月蜷缩在那里不说话。
“此事我已经和你阿爷定下来了,今日放定过后,你就是高家未过门的新妇。老老实实的,不要再闹。更别想着找你那长兄,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脸!”
说罢,令侍女将人结结实实看管住,拉着元洵出门。
元洵只有那么一个妹妹,见着妹妹哭了那么久,到底心有不忍。
“阿娘,这高要并不是良人。能帮到我们的,也不仅仅只有一个高家,何必……”
“高家是太后的母家,皇后亲娘家都不管用,但要是高照发话,事情就成了。”徐妃不耐烦的打断了元洵的话。
“妇人之仁,怎么能成大事。你看元泓都比你会来事!”
徐妃冷笑,“你那个长兄,这么几年来,是越来越威风了。你阿爷的这几个儿子,没有一个能和他争锋的。你阿爷现在除了他之外,谁都不入眼。”
“他生母当年折在我的手里,你身上没有世子之位。你阿爷或者的时候,他还会讲究面上功夫,等你阿爷不在,我们母子就是砧上鱼肉了。”
元洵不说话,徐妃看过去,“高要年岁已经大了,想要胡来也没有那个力气,但他权力不小,阿娘等不了了。”
“你难道还想在元泓的手里讨生活,一辈子被他压得不能翻身?”
元洵怒目圆睁,“自然不是!”
“那就行了,”徐妃走进几步,压低声音,“阿娘都已经准备好了,六娘这一步至关重要,不能有任何的差错。你疼爱妹妹是好事,但也不能因此妇人之仁坏了大事。”
“阿娘是如何打算的?”元洵想到穆家上次家主亲自过来,想要劝说平原王立世子,都被平原王搪塞了过去,他不知道要怎么办,才能让阿爷点头。
徐妃没答,只是笑了一笑。
玲珑还真的给元泓写了信,不过没劝他劝说平原王把元彩月这门亲事退了,而是当做一件家常说了说。
现在元泓急行军往冀州去,这一路走得急,家书有可能要辗转几个月才能到他手上,一来一往,说不定一年都过去了。
玲珑另外令人准备了些东西,都是一些看起来值钱的金银玉器,算作给元彩月的添妆。
高家对这桩婚事很看重,虽然是老夫少妻,但新妇身份尊贵,该走的程序,半点都没少。
玲珑作为女家的姑嫂,也去持着棍棒守在门口,防着新郎太早进来。
不过真等人从门口那里进来,玲珑瞧着那张脸,还是下不了手,总觉得她这一棍子下去,这位可能说不定躲不开,就死在当场了。
玲珑不敢担这个责任,躲到一边,其他的姑嫂和她想得也差不多,随意追打一阵,就把人放过去了。
玲珑冷眼见着和平原王差不多一个年纪的新郎官往后去了,直接丢了手里的棍子,往一边去了。
兰陵也过来了,今日来的人不多,高家得罪宗室得罪的太狠,就算有皇帝的面子在,还是有些亲王宗室不想来凑这个热闹。
兰陵拉住她,玲珑有些意外,“长公主怎么在这,不应当是去高家么?”
兰陵笑了笑,“去高家干甚么。”她和高家那个人也不是很熟,彼此来往,全了面子情,就差不多了。要不是因为当初于皇后得罪了她,她还真的不一定要和高家联手。
“高家人太多,去了也不出彩,这里人少,才能出头不是。”兰陵摇了摇手里的团扇,她握住玲珑的手,这时候,府邸里四处可见官眷。
“你的那个阿家啊,真是急躁。”兰陵握住玲珑的手,缓缓去前堂。待会新妇被接出来,就要去拜别父母。
玲珑笑而不语,她干脆一把扶住兰陵,一个贵妇款款走来,见着两人,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着急让开,反而是直接迎了上去。
玲珑看了一眼,嗤笑一声。
苏惠有些难堪。原本以为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玲珑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给她几分颜面。谁知道她还是把心里的鄙夷摆到了面上,完全不顾她夫家的权势。
苏惠心下一横,直接杵在那里不动了。
“你是谁,竟然是要长公主和我,给你让路吗?”玲珑开口道。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堂妹这么做也太不给人脸面了吧?”苏惠咬着后槽牙,“我们好歹也都是苏家人。外甥出生好几个月,也不见九娘过来看过。未免也太绝情了吧?”
苏惠一举得子,徐威乐得和什么一样。满月宴的时候,更是请了不少人。但是有苏远夫妇的授意,苏家就去了几个人,至于玲珑和元泓别说去,就连脸都没有露一次。那次人人皆知这位苏娘子在娘家根本不遭受待见。
“就算九娘和叔母不待见我,也不必如此做派,让我孩子还在襁褓之内就遭人耻笑。”
兰陵差点没笑出来,看向玲珑的眼神里满是揶揄。以往这一招都是玲珑用在别人的身上,没有想到,竟然有一天还有人用到她的身上。
玲珑冷眼旁观,“言重了,其实这一切难道不是七娘咎由自取?你那个儿子,你难道真的以为没有我,别人就不在嘴上笑他了?”
说着玲珑一笑,唇齿之间几乎是亮出明晃晃的刀来,“说实话,早知道你今日要来,我就该和阿公说,把你挡在门外,毕竟干出勾引男人,还叫原配高龄不得不被休。”
说着她左右端详苏惠几眼,漂亮的樱唇翕张,成了最锐利的刀,“真是晦气。”
苏惠脸色惨白,身形几乎摇摇欲坠。玲珑看见,更是恨不得一脚踹上去。这蠢货学她的招数,每次都是学了一半。
这幅可怜的姿态做出来,也要是给男人看,女人看去了,只会觉得她活该罢了。
附近的贵妇都知道这里头的缘故,不禁冷眼旁观,
苏惠在那里难捱,兰陵看见,“还不让开,你要在这里挡道多久?”
天家长公主的声音,不怒而威,让苏惠忍不住抖了抖。
苏惠不敢和真正的天家娇女有冲突,老老实实站在了一边。为她们让开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