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妃听说之后,“难得,他竟然也有中意的人了。”
元泓总是清透的让她恐惧,好像世上所有的人和事都不在他的眼中。记得她父兄死了,她在池子边看到他,哪怕她对他生出了杀意,他还是冷漠的看着她,似乎她在他眼里就不是个活物。
“王妃是否还要去给大郎君说亲?”张氏拿出一支步摇,在她发髻上比了比。
“这种招数,用了一两次就行了,过犹不及。”徐妃说着笑了,“其实也是好事。”
“王妃?”张氏听不太明白。
“因爱生怖,之前他无情无爱的,朝堂之上也拿不住他的错处。”徐妃把头上的步摇拔下,看着尖尖的那一头。
她知道元泓前途不可限量,怎么可能放任他这么下去,她一直私下寻他的错处。可是元泓比她想的要狡猾的多,哪怕上山修道这么多年,也没有真的把他修成一个于俗务完全不通的傻子,为人处世滑不溜秋,简直难对付至极。
人在朝堂,于污糟之中,别想超然物外。徐妃的母家已经指望不上了,但是徐妃还有自己的心机,她知道皇帝对宗室们颇为忌惮,前几年搜罗了一堆罪名,将几个叔父辈的亲王谋杀于深宫中。
她料定皇帝对宗室深是忌惮,至少和先帝重用元氏宗亲的作风不同。
若是寻出他的把柄,积少成多,到时候就算是平原王,也不一定能保住他。
“他能毫不出错,可是其他人呢?那个苏九娘可不是这样的人,成了,他算是娶个祸害,不成……”
徐妃顿了顿,她不相信天下还有男子能对女子用情至深,毕竟这些男子有不少事要做,而且有权位的男人,那更是不会将女子放在心上,因为美色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唾手可得,他们有这天下,数不清的事等着他们去操心,哪里还有心思在这些情情爱爱上?
平原王对原配发妻那么在乎,可是这么多年,侍妾照纳,就连她,也是依然在做她的王妃。
不过元泓,她还真的捉摸不透。
“不成的话,那就更有意思了,他一向很少有甚么想要的,好不容易有了,却拿不到手。”徐妃勾起唇角,“阿张要知道这世上的男人都是贱骨头,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放在心上,时日一长,那就好看了。”
徐妃斯条慢理的道,“不过,先要看看人。”
张氏听不太明白,“王妃的意思是……”
“去看看那个苏九娘吧,想拿她做刀,也得看看她有没有做刀的本事。”
说着,徐妃把步摇从头上拔下来,回首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道长:当众表白,我真是棒棒哒
玲珑:对着老爹表白男友,真是棒棒哒
第44章 终身
家里多了个新妇, 和过去有些不太一样。
以往新妇嫁到夫家, 一是要讨好婆母,二是要小心小姑子。小姑是婆母的亲生女儿,在婆母身边说的话,可重要多了。毕竟骨血连心, 哪个婆母会放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疼, 转过头去疼一个外人?
玲珑在长嫂入门之前,听那些未出嫁的小娘子说了不少怎么对付家里嫂嫂的办法。毕竟自己才是一家人,多出另外一个人来,心中不喜。要是嫂子脾气强硬,那么就各种办法, 对付到嫂子服气为止。
玲珑和那些小娘子嘀嘀咕咕, 听了一耳朵。但她都不用。
她虽然有手段有心计,但那些都是用在外人身上, 家人对她疼爱有加。长嫂也是父母精心甄选的, 出身脾性, 没有一个不好, 嫁进来之前和她相处不错, 疯了她才会去针对嫂子。
苏茂和新婚妻子情投意合, 李韶音出身高门大户,性情温婉,与苏茂正是再合适不过了。
新婚新妇来拜见公婆, 玲珑坐在一旁看着李韶音给沈氏送见面礼, 见面礼是李韶音之前自己亲手做的罩衣。
汉人女子以擅长女工为荣, 给婆母的见面礼,自然是自己做的针线最好。
“阿娘,这衣裳做的真好。”玲珑仔细端详了一下放在漆盘里的衣物,转头和沈氏道,“比我做的可好多了。”
沈氏不在乎新妇给自己送的是什么,只要新妇态度端正,那么就好。
“夭夭以为,谁都和夭夭似得,做个冬日里的足套,好几个月都还做不出来。”
玲珑吐了吐舌头,“阿娘,阿嫂在这儿,不要揭我的短嘛。”
她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笑起来。
“现在可好了,家里多了个人,要比以前更加热闹了,”说着,她回头过来,满眼纯良的看向李韶音,“阿嫂甚么时候给我添个小侄子小侄女,到时候我就能带着侄子侄女去骑马玩儿了。”
李韶音新嫁妇,脸皮薄,哪里禁得住玲珑这般调笑,立刻就羞红了脸。
苏茂见状,赶紧出来护妻,“夭夭。”
“难道阿兄不想呀?”玲珑笑眯眯的。
苏茂一下也红了脸,小夫妻两个默默对视,视线相触,又飞快转眼过去。好像两个没有对视过。
“哎呀,阿兄害羞甚么,阿嫂娶回来就是让你疼爱的。咱们家里又没有外面那些规矩,对阿嫂亲近点,没人说的。”
“夭夭,”苏茂被玲珑说得半点脾气都没有,他看了一眼新婚妻子,李韶音目光和他对上,飞快回过眼去。
沈氏见状笑了又笑,她就是想要这样,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的在一块。
沈氏夸奖了几句李韶音的手艺,而后和颜悦色的和她说了好几句话,“既然嫁了进来,那么就是一家人了,不要拘束。”说着看了一眼女儿,“夭夭被我和你家公给惯坏了。她若是做了甚么让你生气的事,不必看在我们的面上,狠狠训斥她。”
玲珑吐吐舌头。
“阿家言重了。九娘善良守礼,怎么可能任性呢?”李韶音答着,看了玲珑两眼。玲珑冲她挤挤眼睛。
见过沈氏之后,李韶音就叫侍女去请玲珑。她到底是才嫁过来,新入门的新妇对婆家几乎不知道多少,哪怕事先有人提点,但真正做起来,还是有不少照顾不周的地方。
除非娘家势大,不然新妇入门三年,都要在公婆面前老老实实伺候。一个不好,就要落得埋怨。苏远夫妇为人清正,待人宽厚,看着不像是那种会虐待新妇的人,但还是小心些。
李韶音有话想要请教她,玲珑自然言之不尽。
不一会儿,该注意的,李韶音全都知道了,她很感激玲珑,她握住玲珑的手,“对了,你和中书侍郎怎么样了?”
玲珑脸色有些微妙,“阿嫂都知道了?”
“哪里还能不知道,中书侍郎做事可没有半点遮掩,上次在婚宴上,说那话……可没有瞒着人,好多人都听到了。”
李韶音之前从侍女的嘴里,听说过元泓说的哪句话。真是看不出来,那样光风霁月的人,既然还能摆着那么正经的脸,说出那么不正经的话来。
就算是李韶音这种嫁了人的,听到那话哪怕没有见到元泓的人,都有些脸红心跳。
玲珑眼睛不自觉的转过去了,那话她自然也知道了,还是苏昙转告的。玲珑不知道元泓在众人面前是个什么样,但苏昙几乎是捶胸顿足。
“这样倒是不好办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心仪你……”李韶音说着,手里的团扇轻轻压在鼻子上,“九娘怎么想?虽然这个也不碍甚么,但既然心仪你,多少也该往家里走动了。”
“他都走了好几次,”玲珑说到这里就有些头痛,哪怕母亲已经松口,可到底才成,她也不知道。
“是……”李韶音开口。
玲珑叹气,“说是他家里人口也太复杂了些。”
话语说的委婉,可李韶音立刻明白了话语里的意思,“还是因为那位呀。”
玲珑点头。
“其实阿家有顾虑也正常。毕竟这仇可结得太大了。”
玲珑当然明白,而且徐妃真的不好对付。能把死局走活的人,完全不容人小觑。
她不说话了,和李韶音漫无目的走着,“依我看,还是让他多到家里走动,好让阿家放心。”
只要不是天良丧尽的父母,只要儿女坚持,都会让孩子如愿。
正说着,见着芍药赶过来,“九娘子,渤海公来了。”
元泓是来给苏家送贺礼的,准确来说是给苏茂送,祝贺他的新婚之喜。
礼品丰盛,其中不乏各种珍奇异宝。手笔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苏远和沈氏哪里能收,但元泓坚持,也只能如此,而且他送了礼之后,也没要见玲珑,就转身离开了。
玲珑还没赶过去,他就已经走了。
苏茂赶过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佩来,“这是他要我给你带的。”
苏茂当时也去见元泓了,元泓为何而来,苏茂心知肚明,两句话不到,就直接说到玲珑身上,并且托苏茂送过来。
玲珑接过去,是一块上好的玉佩,整块玉佩以白玉雕琢而成。因为这上好的材质,玉佩上只有小小的雕出几处花纹,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花纹。
此物虽然价值连城,但是一看就知道是男子佩戴。
玲珑把玉佩收到袖子里,“多谢阿兄了。”
说着,她眨眼,“这事阿娘知道不知道?”
苏茂摇头,要是阿娘知道,恐怕这东西到不了玲珑手里,“虽然阿娘看着比以前好说话了,但夭夭还是小心为上。”
玲珑冲苏茂扬扬眉,表示知道了。
苏茂在玲珑这里走了一趟,复而转身出门,出了大街,果然见着元泓骑马在那里。
元泓也看到了苏茂,请他到酒肆里一聚,一坐下来,苏茂道,“东西我已经送到夭夭手里了。”
元泓颔首,原本冷静的脸上,多了几分羞敛,“她,她没说甚么?”
苏茂张了张嘴,“这个,夭夭倒是没说什么。”
见着元泓脸上的神情转为失落,苏茂安慰道,“毕竟当时还有人在,夭夭性情内敛,有话也不会让我转达。”
这话苏茂说着,只觉得脸热。玲珑的性情外人不知,家里的兄长知道,如果真的如自己所说,那般羞敛。就不会把眼前人扰的没了道心,一头扎到红尘里了。
谁知元泓颔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了几丝夹杂着蜜糖的笑容。
“说的也是。”
苏茂正持杯喝酒,听到他这么一句,一口酒水顿时呛在喉咙里。
“其实阿娘那里……”苏茂说着看了元泓一眼,“阿娘此人吃软不吃硬,家里大小事务皆是由阿娘操持。我等的婚事也一样。”
都说男主外女主内,可他们家里,内外的界限并不是很清楚。沈氏这么多年,操持家中内外,很多时候,如果她坚持,就算是名义上的一家之主苏远,也没有办法改变结果。
“可是沈夫人那里,委实不好下手。”元泓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能做的都做了,沈夫人还是坚持。”
苏茂知道元泓的意思,元泓前后对苏家有两件恩情,不管哪一次都难以还清。换了别人,说不定早就同意了,可是自家母亲就只是松了那么点口而已。
而且最后能不能成,也不知道。
苏茂看了元泓一眼,“那么渤海公还……”
还钟情于夭夭?
元泓抬首,“我这一生,真正想要的并不多,身旁很多都是锦上添花而已。可如果我真有所爱之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放手?”
如何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