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走吧!”徐玉郎挥挥手,“在家好生休养几日。”
见张友走了,季凤青靠着徐玉郎的书案,说:“要不咱们也回家休息几日?”
“让他们歇歇就好了。”徐玉郎说道,“咱们再盯两天。”
“就不歇歇了?”季凤青说着把脸凑到她跟前,“你看我这眼圈,都青了。”
徐玉郎正想事情呢,冷不丁一张脸凑过来吓了她一跳。她慌得往后一仰,砚台就被她的袖子带了下来,正好砸到季凤青的脚边。
“你悠着点。”季凤青说道,“慌手慌脚的。砸了我的脚,可就可就还真没人跟你一起盯着了。”
徐玉郎吐吐舌头,她真不是故意的。
“我还是想去看看。”徐玉郎说道,“你知道的,圣上派去苏州跟金陵的人都回来了,我这大理寺少卿,还不定能做到什么时候呢!”
“好吧。”季凤青说完趁人不备点了点徐玉郎的鼻尖,“去就去。”
徐玉郎瞪了他一眼,抬手就是一拳。
汴梁的冬日又冷了几分,两个人蹲在南明苑的门口,冻得连话都说快不出来了。
“今日就到这儿吧。”徐玉郎一开口就是一团白气,“再守下去是要冻病了的。”
季凤青在一边也点点头,确实太冷了。他刚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准备离开,就发现南明苑出来一个人,后面,还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徐玉郎赶忙使了个眼色,季凤青会意,二人悄悄地跟了上去。她庆幸今日跟季凤青守在这里,又深恨今日没有多带人过来。
那几具尸首她仔细瞧过了,凶手手段干脆利落,估计是个练家子。人的下颌骨两指的地方,非常脆弱。那个人每次直接拿绳子勒住那里,估计三两分钟,人就没气儿了。
她一边跟着那个人,一边想着怎么才能搬救兵。
一会儿,那个黑影悄悄走到那客人的身后,拿出绳子就勒住了他的脖子。徐玉郎他们对视了一下,赶快跑上前。
黑影听见动静,愣了一下就松开飞快地往前跑,徐玉郎让季凤青留下,自己则继续追了过去。
那黑影见有人跟上来,知道是有备而来,暗中掏出怀里的匕首。徐玉郎脚程快,很快就追上了他。
“看见人就跑,做贼心虚吧。”徐玉郎说着,擒住了他的肩膀。
那个人反手就躲开了,同时亮出了匕首。
借着月光,徐玉郎倒是把他的长相看得一清二楚,相貌居然有些清俊。
“你是谁?”那个人问道。
“你管我?”徐玉郎说着拔下长剑,指着那个人,“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回去。”
那人看了徐玉郎一眼,心道怕是官府的人,他见跑不脱,直接就冲了过去。
几个回合下来,徐玉郎知道眼前这个人虽然算是个练家子,但是应该很早就不习武了。如果她左臂没有旧伤,他早就被自己拿下了!
只可惜她现在这样,又无人相帮,竟然渐渐落了下乘。徐玉郎不由得弄大动静,希望能引来巡城司的士兵。
季凤青安顿好那个人,就追了上来。他不放心徐玉郎单独跟那个人对峙。
那人见有人追过来,抬手照着徐玉郎的肩膀就刺了过去。徐玉郎管用左手,没防备他忽然使出这一招,一时间,力道收不回来。季凤青见情势不妙,慌忙冲了上去,护住了徐玉郎。
徐玉郎只听见匕首刺破官服的声音,接着就是皮肉。那声音闷闷的,听着让人透不过气来。
“元吉。”徐玉郎看着季凤青,恍惚间仿佛连话都不会说了。
“不用管我。”季凤青说道,“你快追!”
万幸,巡城指挥司的人听见动静,带着人就赶了过来,这才制住了那个人。
“你没事吧?”徐玉郎扶住季凤青,黑暗中,她看不清楚,只知道自己的手湿哒哒的一片,还用浓重的血腥味儿。
徐玉郎让巡城指挥司的人把那个人带回大理寺,又让季凤青的书童行舟,连夜敲开了王太医家的大门。
王太医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背着药箱就赶了过去。
“你去审人吧。”季凤青跟徐玉郎说道,“这边有王太医,谢大人也快要过来了。”
“我……”徐玉郎看着季凤青的脸都是白的,有些不想离开。
“我没事,真的。”季凤青说完还捏捏徐玉郎的鼻子,“人都抓到了,还不快去审。一会儿他想好了怎么应付你,可就再难问出话来了。”
“可是你……”
“快去吧!”季凤青笑着说道,“你在,我也不方便脱衣裳啊!”
“有事就找人叫我。”
徐玉郎把自己的书童留在这里,带着人就去了地牢。
“说吧。”徐玉郎看着坐在那里的那个人,“叫什么?”
“陶青。”那个人说道。
“那几个人跟你有什么冤仇,你就杀了他们?”
陶青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徐玉郎,很是有些楚楚可怜的。
“大人在说什么?小的不明白。”
徐玉郎听了这话,冷笑了一声,说:“那就先说说你今日吧。”
“今日?小的最近手头有点紧,这位客人大方,就想找他先要点。”陶青说道。
“我第一次听说打劫勒人家脖子的。”徐玉郎说完看着陶青,“带着匕首可以,带着绳子,这是打劫?”
“谁说打劫就不能带绳子了?”陶青说着说着竟然笑了。
徐玉郎见许久问不出来话,想了一下转身就走了。
她再回来,换了一身衣裳,全都是檀香跟苏合香的味道。陶青盯着徐玉郎,面色逐渐发红,连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干什么?”徐玉郎凑到他身边,“闻不得这味道?”
“你该死!”
陶青说着伸手就往徐玉郎的脖颈处掐了过去,被她一把扭住双手。
“果然。”徐玉郎说道,“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招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到周五就六点更新吧,周末九点跟十五点。
第57章
大理寺的地牢, 终年弥散着一股血腥味。徐玉郎不喜用刑,所以许多时候, 都是交与别人来审问。今日, 她除了亲自审问之外,更是上了手。
她左手扭住陶青的胳膊,右手捏着他的下颚,声音恶狠狠的。
“你最好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 要不然,这墙上挂着的器具,我一样一样让你全都尝过来!”
狱丞见惯了徐玉郎温文尔雅的样子,乍一见她如此狠辣,都有些惊讶。
陶青斜着眼睛看着徐玉郎, 说:“大理寺少卿好威风。”
“说吗?”徐玉郎手上又一用力,“你不说我就把下巴给你卸下来,到时候你想说给说不了!”
“含章!”
谢苍的声音传来, 徐玉郎这才松了手,坐了回去。
“不可莽撞。”谢苍说道。他有些纳罕, 平日稳重的徐玉郎今日怎么如此冲动。
“说吧。”徐玉郎看着陶青, 身下的手攥得紧紧的。
“说什么?”陶青扬着下巴看着她,“说他们都该死还是说我该死?”
徐玉郎不再说话, 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他。
陶青以前不叫陶青, 他都忘了自己叫什么了,又或者说,他不想记得自己叫什么。他三岁上开蒙, 四岁习武,七岁因为祖父父亲站错了队,家道中落。父兄流放边疆,他则没入奴籍。
陶青天生清俊秀美,因此吃了不少苦头。最先调/教他的那个人,没少折磨他。那个人惯用的,就是檀香加了苏合香的香丸。
“所以你就杀了那些与那人用着一样香丸的人?”徐玉郎问道。
“那倒不是。”陶青语气很是轻松,轻松得仿佛是一件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
“一开始,也没什么。后来那个姓,姓什么我忘了的人,开始打我。而且,他肩膀上的那颗痣,居然跟那个人一模一样。轰然间,我感觉脑子里有一根弦断了。”陶青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送走了他,我摸出一根腰带就跟了上去,趁着没人,一下子就勒住了他的脖颈。你说这人可真脆弱,就这么一下,他就死了,软趴趴地躺在那里,跟条死狗一样。”
陶青说完看着徐玉郎。
“你摸过刚死的人的皮肤吗?不是冷的,是带有余温,同时又有些黏哒哒。他们不会反抗,随意任你怎么摆弄,听话乖巧,比我那时候还要听话。我想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得干什么。他们一个个,在我身下乖巧得很。”
徐玉郎看着他,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所以你就开始杀人?”
“你见过抽水烟的人吗?”陶青问道,“我祖母以前就抽水烟,她的卧房、身上、衣服上,全都是水烟味儿。我小时候问过我祖母,为什么要日日抽水烟,她说,这玩意有瘾,一日不抽,这一天都不得劲。我小时候不明白,现在,彻底明白了。上瘾的滋味,不好受,仿佛一千只蚂蚁在咬着你的骨头,抓还抓不到。”
徐玉郎看着他,仍旧样貌清俊秀美,她却觉得这个人仿佛是从无间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又或是修炼成精的蛇精,朝她吐着红色的信子。
“带走吧!”
徐玉郎说着也站起身来,她得去瞧瞧季凤青。
狱丞带着人上前拿铁镣去锁他,徐玉郎则出了地牢的门,喘了一口大气。冬日的空气凛冽刺骨,激得徐玉郎打了一个冷战,她这才觉得自己从地狱又回到了人间。
这时,她看见季家夫妇走了过去,她转过头看向谢苍,说:“季老爷跟夫人怎么来了?”
这时,有两个狱卒经过,两个人边走边说话。
“还真是惨呢,这血都止不住。”
“是呢,也不知道还挨不挨得过天亮。”
徐玉郎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时,狱丞带着陶青走过来,铁镣哗啦哗啦作响。徐玉郎转过身,照着陶青胸口就踹了过去。他没站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他看着徐玉郎,用手抹干净嘴角流出来的血迹,冲着她勾勾手指,说:“你过来,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徐玉郎立在那里,冷笑了一声。
“我不会上你的当,你若是想说,就赶紧说。”
“我都说了是个秘密,怎么能让大家知道呢?”
陶青站起身来,走到徐玉郎的耳边,轻声说道:“这个秘密就是,你喜欢他,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