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首呢?”她又问道。
“在院子里。”
侍卫说完抹了一把冷汗。他们是皇帝的贴身侍卫, 徐玉郎的身世也略知一二。刚才进门的明明是个温柔娇弱的女娇娘,怎么衣裳就换了个颜色,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徐玉郎看向季凤青,说:“走,去院子里看看。”
侍卫愣了一下, 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徐少卿,院子里的都是死人。”
“我知道啊!”徐玉郎好奇地看着他,“新来的吧, 大理寺,看的死人可比活人多。”
季凤青胳膊上的伤虽然流血流的多, 但是都是擦伤, 并无大恙。他给徐玉郎披上大氅,牵着她的手就走了出去。动作流畅自然, 看傻了屋里的一众人。
冬日的汴梁特别冷, 徐玉郎出来就拢紧了身上的衣服。侧面屋子传来狗叫声,看来,这狗可能不太愿意洗澡。
她蹲下身, 仔细地在这些人身上翻看着,试图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只可惜他们都是死士,一点信物都没有,就连刀剑,也是最普通的。
“连身甲胄都没有。”徐玉郎嘟囔道,“好歹长个胎记什么的也行啊!”
她站起身来,抬脚踹了踹。
忽然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轻轻地哼了一声,吓了她一跳。
“王太医,快过来瞧瞧,这儿好像有一个没死透的。”
王太医拎着药箱过来,蹲下身摸摸脖颈,说:“是还活着,抬回去兴许还有救。”
徐玉郎一使眼色,来了两个侍卫,把那个人抬进了厢房。
“轻点。”徐玉郎说道,“没死透呢,别太大劲儿再给弄死了。”
“是。”侍卫说完,把黑衣人抬了进去,动作果然轻缓了不少。
徐玉郎又挨个踹了一遍,见其他死士都没有动静,这才回到屋里。
“你说这两首诗是什么意思?”徐玉郎问道,“看着像诗迷。”
季凤青接过徐玉郎誊写的纸条,仔细瞧了瞧,说:“如果说是诗迷的话,倒是游街,第一句的谜底是十,第二句是湖。”
“十湖?”徐玉郎愣了一下,“有这个地名吗?”
季凤青摇摇头,说:“没有。不过汴梁连河加水,倒是真有十个。”
“哦?”徐玉郎说着拿起毛笔,“你说,我写。”
季凤青的口述,徐玉郎执笔,龙飞凤舞的字,倒是好看得紧。
巢湖、秀溪、龙亭湖、黄汴河、中意湖、诗亭、永渠、君池、晋安湖、浔水。(1)
徐玉郎跟季凤青两个人盯着这些湖的名字,摸不着头脑。
“浔水。”徐玉郎伸手按在浔字上,“这个是不是就是寻找的意思?”
季凤青点点头,取过毛笔在另外一张纸上写了个寻字。
“再看看!”他说道。
徐玉郎坐在那里对着这几个名字发愣,说:“师傅说要去雍郡,永渠跟君池,是不是就是雍郡?”
“有道理。”季凤青又提笔写了下来。
“龙亭湖,黄汴河,是不是就是黄龙?”季凤青问道。
“那在加上巢湖。”徐玉郎说完抬头看着季凤青。
“黄龙巢!”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中意湖与诗亭,是不是就是黄龙巢中事?”徐玉郎指着纸张说道,“雍郡寻,寻什么呢?晋安湖,秀溪。”
“你可知道宫里逃出来的老夫人姓什么?”季凤青问道。
“姓安。”徐玉郎说完高兴地跳了起来,“黄龙巢中事,雍郡寻安秀!”
“聪明!”季凤青捏捏徐玉郎的名字,“可是这究竟是那老妇人留下的线索还是诈,现在还不知道呢。”
“这倒是。”徐玉郎颓然地坐了下去,“这狗出现得也太蹊跷了。”
“那倒未必。”季凤青思忖着说道,“岚县挨着汴梁,看似危险,其实有时候是最安全的。那老妇人躲在那里也说得过去。从金陵到岚县,脚程不远,谁能想到一个人转了一圈又躲回来呢?”
徐玉郎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可是她后来为什么又逃了呢?”她有些不解。
“这个就更简单了。”季凤青说道,“十年前岚县遭了水灾,流民大部分被分到了其他地方。这样她的身份就有被泄露的危险,所以她就逃往雍郡。可是她又不甘心,用狗儿留了个证据,万一有人发现了呢!”
“那这次可真是老天爷保佑。”徐玉郎说道,“这么难寻的线索,都被找到了。”
“正好嘉敏公主的未来驸马不日要去西北。”季凤青说道,“估计圣上会让他找寻。”
徐玉郎点点头,这人倒是稳妥。
“怪不得飞飞那姑娘第一次见你就说看你眼熟呢。”季凤青说着在徐玉郎身边坐了下去,“算起来,你是她堂姐。”
“可是我们长得也不是很像啊?”徐玉郎摸摸自己的脸。
“这个我倒是知道。”季凤青伸手捋了徐玉郎的头发,绕在手里玩弄,“孝慧太子长得像先皇后,而当今圣上长得去跟皇帝特别像,当今皇后跟孝慧太子妃虽然是堂姐妹,但是长得都像她们的亲娘。嘉敏公主又长得像皇后,所以,你们自然也就不像了。”
徐玉郎眨巴眨巴眼睛,半天才把这关系捋顺了。
“很有道理。”
季凤青见她眼神迷茫,忍不住笑了,她啊,一看就是家里人口少,绕了半天才明白。
“咳咳!”
王太医在门口咳了两声,之后迈步走了进来。
“二位大人,那个死士救活了。”
徐玉郎听完这话,眼睛瞪得老大。
“王太医医术高明啊!这吞了毒药的人都能救回来,真是杏林高手。”
“惭愧惭愧。”王太医说道,“那人不过是身上刀伤多了一些,中毒倒是没有。”
徐玉郎一下子愣住了。
“他没吞毒药?”
“这……”王太医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个黑色的药丸,“一般死士都会把这个东西放到后槽牙,被擒住了一咬就可以。那位死士可能是在打斗中把上面的大牙打落了,所以,他没咬破。”
“这都可以?”徐玉郎觉得自己的命也忒好了,“那人现在情况如何?”
“血都止住了,又上了药,估计明日就能醒过来。”王太医说道,“宫里的侍卫想来都留一手,就是为了要个活口。”
“明白了。”
徐玉郎点点头,看着王太医犹豫了半天。
王太医坐在那儿被她看得直发毛,眼睛往季凤青那边瞟了一下,发现那傻小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徐玉郎,魂儿都快没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先开口。
“徐少卿还有事情?”
徐玉郎摸摸鼻子,说:“我今日带的那个狗儿,想让您瞧瞧身上有没有伤。”
“就这事?”王太医问道,“可以的。”
“可是,它是条狗。”徐玉郎说道。
“那又如何?皇上的那只大黄病了,还是老夫亲自给瞧的呢!”
“哦!那就劳烦您了。”
王太医走了以后,季凤青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徐玉郎被他笑得摸不着头脑,拉着他的袖子问道:“怎么了?”
“我跟你说你别告诉别人啊,这还是嘉敏公主跟我说的呢!”季凤青忍着笑说道,“前几年属国进贡的甜瓜,圣上贪嘴,多吃了一些,结果上吐下泻,王太医给他开了服药,还没出门就听说圣上养的大黄也病了,症状也一样,也开了服类似的药给大黄灌了进去。”
徐玉郎这下也笑得伏在书案上起不来了,这也太有意思了。
“而且,那大黄也是有灵性,可能是记住了药味儿,后来每次见到王太医就狂吠,还一次挣脱了宫人的怀抱,绕着安仁殿追了他老人家三圈。”
徐玉郎这下眼泪都笑出来了,王太医也太有意思了。
“所以,王太医又找了新乐趣,每次去给圣上诊平安脉,都要趁机逗逗大黄,是不是就开点药给它。”
“王太医可真记仇。”徐玉郎边笑边说。
这时,侍卫走进来,说:“季大人到了。”
徐玉郎跟季凤青对视了一眼,赶忙错开了一个身的距离。
“徐玉郎/季凤青见过季大人。”二人见季铭走过来,赶忙行礼。
“勿须客套。”季铭说完自己就笑了,“你们两个这番死里逃生,也实属不易。皇帝已经知道了,让你们现在这庄子住些时日,对外就宣称大理寺两位少卿回来的路上遇到劫匪,生死不明。”
“是。”两个人应道。
徐玉郎怕自己爹娘着急,刚想张口询问,又觉得不合适,就把话咽了下去。
“徐少卿不必担心,徐家老爷夫人已经知道了实情。我怕有人暗算他们,让他们先暂居梅苑。安排专人守卫。”
“多谢季大人。”徐玉郎行了个礼,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刺痛,好像她又扯着伤口了。
“你们这次可有收获?”
“有。”两个人说完把锦盒递给季铭,又把自己的推断说给他他听。
末了,徐玉郎说道:“那大狗身上的络子也不一般。”
季铭点点头,又想到皇帝的意思,自家若是娶了这个儿媳妇,恐怕又要再上一步。而且,徐家姑娘穿了女装,也真是个俊俏人。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儿子,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若是没有人家姑娘在一边比着,他才不会那么上进呢!
作者有话要说: (1)开封确实有十个湖,不过这里面有几个是我瞎编的
第73章
季铭看着徐玉郎一身女装坐在那里, 却难掩气度。若是圣上有意效仿陈朝皇帝那般对待敏德郡主,恐怕她不止于大理寺少卿, 假以时日, 她超过自己都是有可能的。
自家这个儿子,季铭看了看季凤青,可能因为是最小的男娃娃,家里人都惯着他, 倒是让他养成了一副随性的脾气。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徐姑娘日后官职比他高,这小子估计不但不生气,可能还会高兴呢。
“父亲。”季凤青见自家父亲走神,忍不住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