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哪儿?戴新月一头雾水,“你怎么回来了,媛表妹呢?”
“先别管这些,路上我再与你细说。”
“不行,你得跟我说清楚,媛表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对啊,她若出了事为何你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你们有没有见到郡王的人?”戴新月用力挣开他,不住的往后退,满心的疑惑和不解。
“月娘,相信我。我是你哥哥,从来只对你好。”戴笙不想对她说谎,只好道,“你跟我走,就会见到媛表妹,将来我们还是一家人,除了媛表妹,我们还能见到梦表姐。”他尽量放轻了声音,不吓到她,“过来,跟我走。”
“那我去知会章小姐一声。”戴新月转身就要走,身子忽然一僵,“哥哥……”
她软绵绵的倒在了戴笙怀中。
飞快的在她颈间点了两下,戴笙倾身将她横抱于怀中,对下人道,“收拾小姐的东西,随我离开。”
同一时间,通往西宁堡的某间乡野客栈,黄豆大的灯光在屋檐下摇曳,一辆阔气的大马车停靠在塌了一半的土墙附近,车前站着个人,半个身子探入锦帘内,一动不动。
当急雨和狂风撤去,空气如洗,各种气息瞬间变得比任何时候都纯粹,花草更香,泥水更腥,血液更浓,车前的泥洼蓄了一滩血水,在夜色中发黑。
李四迈上前的步子登时凝滞,在他拔剑的同时,早已死透的张三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飞,直奔李四面门。
李四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眼见尸体就要飞过来,最终他选择躲避,只一闪身,车厢骤然闪出个人,身手诡谲,毒辣异常。
巨大的动静,很快惊动了李四的同伙王大,二人共同对付贺维,一时难分高下。
车厢内,汤媛按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以最快的速度将厚厚的棉被铺满柜子底部和四面,再将熟睡的阿蜜放入,盖好,柜子并非密封,有空气流动,放在里面的好处是,即便颠簸,也不会将婴儿颠翻,厚厚的棉被加上车厢本身的减震措施,足以应付乡间小路。
她又随手将一条棉被盖在枇杷身上,钻出车厢,镇定的抽了驾车的骏马一鞭子。经历了那么多,现在的她不止会骑马,驾车也不成问题。
连老天爷都帮她。
不等下车,贺维就跟那帮混蛋打起来,此时不逃更待何时。汤媛真真儿是不费一丝一毫功夫就能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马蹄飞扬,打成一团的三个人震惊的看向逃走的女人,贺维怒道,“停下,混账,停下,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汤媛只看得见奔跑的方向,哪里还管贺维死活。
她除非脑子有病才停下,停下干嘛,邀请他一块儿逃?
是嫌身上血多吗?
贺维的怒喝越来越远,夜色中刀光剑影。
雨后月色稀薄,照着乡间小路。
汤媛辨不清方向,好在马儿夜视能力远甚人类,出了客栈,就迅速的哒哒哒行驶在乡间小路。
走了片刻,依旧没有追兵,汤媛渐渐放下心,勒了勒缰绳,让马儿保持一个比散步稍快点的步子。
有了阿蜜的她,不管做什么都小心翼翼,能不冒险就不冒险。
既然没人追来,也就没必要深夜飙车。
一柄比她胳膊长的大刀夹着冷冽杀气,擦着她耳朵飞射,直愣愣插入散步的马背。
骏马凄厉的嘶鸣一声,想撒开四蹄狂奔,却失了力气,颤颤的趔趄两步,左摇右晃,扑通跪地不起。
车厢有保护措施的阿蜜和枇杷尚不成问题,但体重不足百斤的汤媛几乎是随着惯性,向前飞了出去。
幸亏行驶速度不快,否则这下她会直接飞向西天。
汤媛尖叫着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就被人扯着后衣领子提起来。
“跑的这么急作甚,咱们还没清算你打我嘴巴的账呢?”贺维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慢条斯理的说道。
六千两百字,我终于更了六千多字,哈哈哈
第217章
饶是再皮实,汤媛终归也是个被贺纶娇养许多年的小女子。
落地那一刹,她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痛。
经过雨水冲刷的泥草地或多或少露出了底层的沙砾石子,其实这些东西并不锋利,但在一定的冲击下,足以刮破女人柔嫩的肌肤。
后衣领子被人拎起来那瞬,她还在天旋地转,如同被人摆了数十个钵儿在脑中,嗡铃铃的作响。
“这笔账该怎么算?你倒是嚣张啊,嚣一下给我看看。”贺维追的上气不接下气,拎起她,猛然握住她两只胳膊,将人狠狠往上一带,“怎么不说话?你……”然喷火的目光与她茫然的眼睛甫一接触,就熄了。
汤媛直呆呆的瞅着贺维,并非傻了,而是三魂五魄暂未归体,直到嘴角传来腥甜味儿,动荡的意识方才慢慢回笼,赫然发现口鼻有温热的液体溢出,而掌控生死的魔鬼正一瞬不瞬盯着她的嘴,流血的嘴。
一阵毛骨悚然,她总算知道害怕了,于他手中瑟瑟发抖。
“你,你的嘴……”贺维一边眉毛越抬越高。
“我,我的嘴……”汤媛下意识的用手去摸,细细的血丝止也止不住的往外流,原来落地那瞬间,她咬了舌头,没断算她命大。
将将歇了片刻的风雨又开始不嫌乱的插一脚。
雨水沿着她洁白的额头不断滚落,淌过腻脂般的香腮,樱桃般的双唇,再往下,是峰峦耸立,险峻奇峰。奇怪了,在这样风雨交加的暗夜,他明明看不清什么,却仿佛又看见了一切,直到流连的目光重新上移,对上她惨白的几近窒息的小脸,贺维才发现,雨势是这样的大。
女人在他怀中抗拒的挣扎了一下,如同被风吹垮了的稻草人,任由他拎上了马车。
又冷又湿,还差点儿被雨水溺毙,当被贺维放在地上,温暖而干燥的车厢就变成了天堂,汤媛猛然吸了一大口气,继而急促的喘息。
车内有煤油灯,点燃,照亮了昏暗的空间,两个人满身雨水与血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与他打了一架。
汤媛屈膝坐在地上,背靠木榻的边沿,挡住了存放阿蜜的木柜,心如擂鼓,依旧是傻呆呆的瞅着贺维,脑子却在飞快的旋转,同时也在祈祷枇杷快些苏醒。
贺维翻箱倒柜,找到了一瓶外伤药和暖窠子,可惜里面的茶水早已冷却。他转头看向“吓坏了”的女人,许是目光又吓到了她,她瑟缩了下。
“把嘴张开。”贺维走过来,半蹲在她身前。
汤媛毛骨悚然,这样的迟钝显然惹恼了对方,只听他又凶狠的低吼了一句,“把嘴张开!”
好汉不吃眼前亏,而且她不张贺维也有办法强迫她张开。汤媛痛苦的闭上眼,两腮被贺维一只手捏开,毫不怀疑,对方铁钳子一般的虎口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捏碎她的颧骨。
舌端的伤口较深,位置靠前,周围血迹斑驳,隐隐有凝结的迹象,贺维看了片刻,用茶水和了点药粉,命她自己涂抹。
外伤药确实有很好的止血止痛效果,却苦的她不住的吞咽,反胃。
尽管闹不明白贺维这是要唱哪一出,却也知道此番自己断然是讨不着好了。汤媛苦涩道,“此前,打,打你是我不对,我会给你补偿的。”先不要钱的撒好话儿,稳住一点是一点。
殊不知舌端受了伤,发出的字音怪怪的,细嫩模糊的犹如小羊羔儿,咩咩的发颤,又像是一朵芦花,拂过人心间。
贺维的眼睛深不可测,幽黑而晦暗,微微歪着头,压低了声音问,“怎么补?”
重点在那个“补”上。
汤媛的瞳孔登时不住的收缩。
她还不想死啊,于是也委实说不出“我的血尽管喝”这种话。
见她支支吾吾的,憋的额头发红,贺维的嘴角就忍不住一点一点上扬,也一点一点的凑近了她,“你看上去很害怕。”说话的时候,他若有若无的碰了一下她耳畔的擦伤,“外面夜半更深的,又荒无人烟,大家都以为你在戴笙手里,谁能想到我呀。”
什么意思?汤媛微微睁大眼。
“我要是把你,先J后杀了,谁会知道?”他恶意的在她耳畔吹了口气。
那明明是滚烫的气息,汤媛却宛如被冰刀利刃剥开表皮,透心凉。
她目光继续呆直。
贺维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多有种,这样就害怕。你不是很有种吗?”
汤媛垂着眼睛,嘴角微翕。
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气息犹如利刃,在她僵硬的眉目,双唇,脖颈游移,她没有躲,也无处可躲,像只吓木了的小羔羊。
但僵木的只是身体,脑子却一刻也没闲住,当贺维欲欺身上前之际,总算一道灵光闪耀,汤媛大喊,“柳美人!”
贺维的生母柳美人!
那个被深宫锁住的可怜女人,谁都能将她碾碎!
如果他敢伤害她,不管是贺纶还是贺缄,必定要他碎尸万段,祸及他的生母。
“别忘了你的生母!郡王只是现在不知我在你手中,却不代表将来也不知,想想你娘吧,她生你养你不容易,你为了一时兽.欲陷她于万劫不复,你还是不是人!”汤媛语速极快,双手提前抵住他胸膛,尖叫,“你杀了我吧!”
贺维并未被她的话吓住,继续欺身上前,将她困在双臂之间,然后屈指挑下那只被女人青丝缠绕而不得脱身的蚯蚓。
黑色的丑陋的蚯蚓。汤媛目瞪口呆。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他伏在她耳畔,呵呵的冷笑,“你就是脱光了我也没兴趣。”
说完,将那只无辜的蚯蚓弹出窗外。
“真,真的?”
妈的怎么不早说,吓死我了。汤媛虚脱般的瘫下去,抹了抹冷汗如瀑的额头。
贺维的脸色却愈发的难看,不等汤媛说什么,已经冲出了车外,站在瓢泼暴雨中。
站了片刻,猛然看向身后偷窥的方向,“给你半个时辰换衣服喂孩子。”
他听见了阿蜜的哭声。
趴在锦帘后偷窥的娇影颤了颤,立时消失。
婴儿微弱的啼哭在雨夜中时大时小,也不知过去多久,大概有人安抚了她饥肠辘辘的肠胃,那稚嫩的啼哭戛然而止,整个世界只余雨声。
而他肺腑熊熊燃烧的烈火,和想要不顾一切的疯狂,亦重归宁静。
这日晚间的惊心动魄并未到此结束。
怀平府的戴家,戴笙将妹妹交给婢女,看着她们将小姐扶入车厢。
躲在一架花藤后的章蓉蓉死死捂住玛瑙的嘴。
戴氏兄妹这是在作甚?
大半夜的抱着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妹妹上车,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从戴新月的反应看,并不似生病,倒像是被人打晕。
章蓉蓉那机灵的脑袋不允许自己上前戳破,也警惕的捂住了玛瑙的嘴。
她对戴笙没甚好感。两分凭直觉,八分随贺纶。但凡贺纶不怎么亲近的,她都不喜欢。而贺纶喜欢的,她则更喜欢,除了与汤媛有关的。
习武之人的耳目原就超出常人很多,又正值戴笙精神高度紧张之时,其灵敏程度就更不用提。
他看着下人将妹妹安排妥当,这才幽幽转过身,对着远处茂密的花藤,沉声道,“出来。”
花藤静默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