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大早上也没吃蜜,嘴就这么甜。”
“哪里,我说的句句大实话。”李玉华天生一套嘴甜如蜜的本领,穆安之又天生不爱理这些琐碎事,基本上成亲一个月,李玉华给他吃啥他吃啥,给他穿啥他穿啥。就像这绛红袍子,穆安之觉着太艳,可李玉华一定要他穿,也就穿了。
夫妻俩打趣几句,就有宗室上门了,先前的多是些爵位低的宗室,其实大部分穆安之都不认识。穆安之一直住在宫里面,无名无位的宗室到不了他跟前。可如今出宫开府,五服以内的宗室便都要请一请,也算认认门的意思。
好在他们府里有孙嬷嬷这位宗室通,帝都宗室,孙嬷嬷大都知晓,李玉华提前做足功课,哪些宗室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亲戚关系,家里几个孩子,谁跟谁是近亲,谁跟谁还是娶了姐妹的连襟儿,李玉华背了好几遍,还让穆安之也跟着记了记,所以不会出来尴尬的亲戚相见不相识的场景。
有带着孩子过来的,李玉华也准备了给孩子的礼物,一人一对荷包,荷包里放着金银花锞子,女孩子就送吉祥如意花锞子,男孩子便是金榜题名花锞子,很喜庆。
随着人来的越来越多,三皇了府也热闹起来。
宫里穆宣帝却在喘气,三皇子府不想陆皇后参加的事,穆宣帝昨天方知晓,就觉着三皇子不懂事,这是什么场合,上次休沐二皇子府安宅酒,帝后奉太后过去吃酒,何其美谈,到三皇子府上这安宅酒,三皇子就要出幺蛾子。
穆宣帝都说,“既是皇后不去,朕也不去了。”
蓝太后劝了穆宣帝一回,太子又劝了他爹一回,穆宣帝才答应过去。可一想起穆安之这样执拗的竟不顾皇家体面,穆宣帝就觉得不大痛快。
尤其太子悄悄跟穆宣帝说,“我让太子妃留下给母后侍疾,父皇放心,不会有人闲话的。”
穆宣帝的郁闷直待看到唐墨过来请安才稍有缓解,穆宣帝就俩外甥,大外甥唐沐跟妹夫唐驸马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自幼便很懂事,也很得穆宣帝欣赏。小外甥就是唐墨了,这个外甥因幼时体弱,长辈都格外心疼一些,待唐墨略大些,穆宣帝就让外甥到宫里跟皇子们一起读书,表兄表弟嘛,不是外人。唐墨属于啥啥都不急的类型,皇子们读起书那是如狼似虎,起三更熬半夜那是常有的事,像太子像穆安之,生病了在自己宫里休养,也是手不释卷。唐墨不是,他读的不快,他就慢慢读呗。赶上下雨下雪的,他还要逃课,逃课理由也光明正大,他要赏雪赏雨赏花赏风,穆宣帝都得请教他风怎么赏,这东西也看不见不是。
唐墨就给他舅表演了一回赏风,在院里摆张榻,他让穆宣帝躺上去,穆宣帝躺下之后,他把他舅的一条胳膊拉直平放,唐墨跟着躺他舅胳膊上,不一会儿就摊手摊脚的呼呼过去了。
穆宣帝这辈子头一回怀里搂着个孩子睡觉,就是搂着唐墨了。当时的心情就甭提了,怀里有这么个香香软软的小香包似的孩子,像是一盅有些酸有些软蜜浆划过心头,即便以帝王的心肠,也会在孩子未经尘垢的天真面前自然而然的涌现出一种爱意,那是对生命本能的喜欢,自此更偏爱这个外甥。
唐墨也挺得几个皇子表哥的喜欢,他每天乐呵呵的,成天考试兜底也不见烦恼。用唐驸马的话说,简直没个脸皮,读书差也不知用功。二皇子却觉着,要不是有唐墨表弟,他就得是垫底的那一个了,于是特别维护这个表弟,成天说表弟年纪小啦如何如何的话。
以至唐墨现在书读的也不怎么样。
可驾不住唐墨得穆宣帝喜欢啊,如太子如二皇子如穆安之想弄个差使,都得看穆宣帝的心情,还得穆宣帝往哪儿安排你们往哪儿干去。
唐墨不是。
唐墨要差使的办法很直接,就跑他舅跟前说,“舅,我想当差。”
他舅问,“当差?你还小,过两年吧。”
“我就想当差嘛。”
他舅就问了,“想去哪儿当啊?”
“去刑部。”
“唉哟,你这都想好了呀。”
“当然啦。”他还挺得意。
“跟你爹娘商量过没?”
“商量了,他俩都不同意。舅,你就给我个差使呗。”
“那你想去干什么?”
“不知道呀,舅你替你想想呗。”
外甥来要差使,做舅舅的想了想,先去做个员外郎吧,官职不高,每月也能领些俸禄,不会当差也不要紧,起码这个外甥不是个惹事的性子,顶多惫懒了些,先学习几年,待大些再给要紧差使。穆宣帝就把外甥安排到刑部去了。
唐墨自己弄了个官儿,把他爹娘都吓一跳。
由此也可见唐墨跟穆宣帝甥舅情分不同,唐墨今年才十五岁,个子不高,圆圆的脸带些婴儿肥,穿一身红袍,挺着小胸脯,那副自觉很英武的自信模样就叫人见了好笑。待他行过礼,穆宣帝问他,“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没在太后那里?”
唐墨说,“舅,我现在都当官了,是大人,当然不能再跟外祖母、母亲他们一起。我可是大男人!”
穆宣帝哈哈直乐,“是啊,大男人。”说着又笑了几声,直笑的唐墨撅起嘴来,穆宣帝方不笑了。太子夸唐墨,“这身衣裳一穿上,的确就是大人了。”
二皇子也笑眯上的赞他,“英武的很。”
唐墨便很高兴的又拔了拔腰,小肚子都腆了起来。
穆宣帝父子三人都觉好笑,穆宣帝问唐墨,“这两天在刑部当差如何?”
“特别好,三表哥很照顾我,头一天去三表哥还带我去见了尚书大人、两位侍郎大人,还带我到比部司见了郎中大人,中午我也是和三表哥一起吃饭。”
穆宣帝对穆安之的不满倒是消散了些,想着这个儿子的确是执拗,可跟陆氏倒也不是一时之事了,在外待表弟还是不错的。
太子笑问,“在刑部当差如何?”
“挺好的。”
“现在让你办什么差使?”
“郎中大人说让我先学习着,我现在给三表哥帮忙。”
太子道,“这也挺好,你刚到刑部,凡事不要急,慢慢来。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你三表哥,过来跟父皇和我说也一样。”
唐墨重重的点头,“大表哥放心,我一定好好当差,给舅舅争气。”
他那副认真郑重的稚气模样,瞧得人会心一笑。
穆宣帝心情转好,待宗室到了,便带着太子二皇子唐墨等人去慈恩宫迎奉蓝太后,带着诸皇子公子一道起驾,驾临三皇子府吃安宅酒。
待到三皇子府,穆宣帝真心认为,穆安之与李玉华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于宫里,穆安之不请陆皇后,于李玉华,这样的安宅酒,皇亲国戚都请遍了,李玉华是一个娘家人都没请,她连一张帖子都没下给许家!这要不知道的,得以为三皇子妃娘家人死绝了哪!
第84章 七十二章
三皇子府的安宅酒整体来说没有二皇子府的热闹, 一则穆安之当差的时间短, 除了宗室五服以内的亲戚, 穆安之在刑部就请了五个人, 黎尚书、程褚两位侍郎、郑许二位郎中、段主事,把这六个人荣幸的不轻,呵呵呵,满朝文武, 唐家这种皇亲不算, 除了永安侯一家,三皇子府就请了他们六位臣子,还一看就知道是因为工作原因请的他们。
黎尚书与永安侯原本不熟, 因他俩官阶高, 安排着坐在一处,俩人左右瞅瞅,还是他俩一起聊天吧。
再有,人少的原因就是, 穆安之没有母族, 李玉华倒是有娘家,可她一个没请,也相当于没有。于是,在座的除宗室亲戚, 就是穆安之在刑部请的六条好汉,还有勉强算是熟人的,譬如曾给李玉华出嫁时梳头的永安侯夫人, 外界完全不理解原因但据说与三殿下有所往来的陆侯的夫人。陆侯已经回了北疆,这次三皇子府的安宅酒,陆侯夫人收到请柬后亲自过来祝贺。
这也是极诡异的一件事,大家众所周知,三殿下极不喜陆家人。但,陆侯与三皇子府竟是交情不错。
反正,在朝之人,穆安之李玉华就这么零零落落的请了十来个。
原本,穆宣帝因对穆安之有气,本想坐坐就走,但看穆安之这里如此景象,虽觉穆安之是自作自受,心底到底心疼一些,便一直用过午膳方起驾回宫。
李玉华跟在蓝太后身边跟只百灵鸟似的说话,还很关心的问穆宣帝,“父皇喝好没?今天这酒是三哥特意买来的三十年的陈酿,他自己舍不得喝,特意拿来孝敬父皇的。”
每每与李玉华说话,穆宣帝就有一种很奇异的家常感,他三个儿媳,有两个基本上都是君王公公程序化的说过几句好好过日子的话,独李玉华,每每见他都要笑眯眯的凑趣,话比穆安之可多的多。
穆宣帝颌首,“不错。”
“下次我们有好酒,还请父皇过来。”
穆宣帝打趣一句,“旁人都是给朕送宫里去的,你倒要朕多跑一趟。怎么,朕不来,你就不孝敬朕了?”
李玉华笑道,“旁人不是您儿子儿媳呀,就是想父皇多来我们这儿坐坐。到时不用父皇跑,让三哥到宫里背您过来。”
穆安之肚子里先翻个白眼,心说丫头你这谄媚的。
穆宣帝硬是给她逗乐,蓝太后也笑,“怎么只请皇帝,不请我啊。”
“这哪儿能,三哥去背父皇,我就背皇祖母。”
蓝太后哈哈大笑。
大家伙见穆宣帝蓝太后都高兴,心下都想,看来三皇子府圣眷犹在。离得近的如凤阳长公主等人更是觉着,三皇子穆安之这媳妇真是娶的不错,穆安之不大得圣心,与穆宣帝话都少,李玉华是个爱说话的。虽经常说些村话,可靠着脸皮厚会逗人,带着整个三皇子府在御前露脸,极大程度上弥补了穆安之与穆宣帝父子关系的冷淡。
李玉华有说有笑的一直把蓝太后穆宣帝送至辇车,又一路送到门前,直待辇车出了皇子巷,李玉华还遥遥望了片刻,感慨一句,“真舍不得皇祖母和父皇啊。”
穆安之心里很实诚的吐槽一句,成天见面,有什么舍不得的。
穆宣帝蓝太后回宫,太子自然也跟着一起回了。凤阳长公主也与穆安之李玉华告辞,李玉华悄悄跟凤阳长公主说,“还有好玩儿的歌舞哪,姑妈别急着走,您一准儿喜欢。”
原来李玉华着人打听,帝都还真有俊小伙舞团,清一色的十**岁的胡人俊小哥,超过二十岁的李玉华都刷下去了,嫌老。载歌载舞,甭提多养眼。
外宅男人们酒都喝的差不多,内宅女人们看歌舞看的正在兴头上。男人们都说,咱们该告辞回家了,女人们回话,着什么急啊,再坐坐,我们跟皇子妃还有话要说。
这一坐,险些在三皇子府吃个晚饭。
穆安之对此表示:他真不知道李玉华那丫头还请了胡人歌舞团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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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客人,李玉华穆安之就回屋休息了,收拾残席的事悉数交给内外管事,李玉华就不亲自瞅着了。李玉华是管过七八百人大作坊的人,要凡事都亲力亲为,她早累死了。
光凭这一点,孙嬷嬷就觉着李玉华有大家气派,有些个小家器的主母,凡事必要自己亲眼瞅着才过得去,你要是家里就三间瓦房,亲自瞅瞅的过来。要是像皇子府这般,府里人手上百,每天不知多少事,亲自瞅着每件事,不说瞅不瞅得过来,就是再能干,事必躬亲也得累死。
做主母的,做个总揽,会用人就够了。得空自己多保养,赶紧给殿下生几个小殿下才是正经。孙嬷嬷想的挺远,不过,也想的挺实在,李玉华娘家指望不上,瞧着李玉华也没有要指望的意思。好在李玉华自己站得住,要是能尽快为殿下诞下小殿下,地位就更加稳固了。
李玉华先让穆安之喝了醒酒汤,问她有没有吃好,穆安之道,“酒席还不就这样?”
不论宴会还是酒席,都不是吃东西的地方,大家四方交际,客套寒暄,赏歌赏舞,喝酒多吃东西少,李玉华说,“给你弄碗小馄饨吃吧?”
“别了。这就晚上了,咱们晚上一起吃。”
李玉华说,“晚上做些清淡的,蒸一个金银夹花,炒几样清淡小菜,煮一锅浓浓的米粥,要煮出油皮的那种,怎么样?”
穆安之腰间靠着隐囊,一腿曲起,一腿随意箕坐的姿势,呷口浓茶,透过傍晚一束一束的玫瑰红的夕照笑望李玉华,“金银夹花可不清淡。”
“我想吃嘛。”李玉华问穆安之,“你想吃什么?”
穆安之在宫里十几年都是膳房送什么他吃什么,每次听到李玉华跟他商量吃食的事,他都觉着有趣,想了想,“添个老鸭火腿汤吧。”
这汤也不清淡。
可见俩人都不是啥清淡口味。
孙嬷嬷端来新切的蜜瓜,这是北疆蜜瓜,瓜镶碧绿,空气中传来清爽香甜的瓜香,李玉华高兴的说,“一闻这味儿就想吃。”
“喝了酒总是口中发干,殿下娘娘吃些蜜瓜解一解。”
“嬷嬷也吃。”李玉华先递给孙嬷嬷一块,孙嬷嬷谢赏后接了,坐下榻畔的圆凳上一道吃蜜瓜。三人正吃蜜瓜说话,李玉华跟孙嬷嬷商量,“这一个月,咱们又是搬家又是宴饮的,从上到下都忙的脚不沾地,我想着,这个月都多发一月月钱,如何?”
孙嬷嬷笑,“这是娘娘的恩德,底下人知道哪里有不愿的。就是有一样得虑在前头,长史司都是拿的朝廷俸禄。咱们府里多发月钱,长史司那里要不要也赐下恩赏?”
“就一视同仁吧。他们每人每月多少薪俸,也赏下去。”
孙嬷嬷应下。
李玉华又说,“这帝都有没有什么发财的营生?”
这实在把孙嬷嬷问住了,穆安之道,“嬷嬷一直在宫里,她肯定不知道,你还不如问我?”
“问你,你知道吗?”
穆安之想了想,“明年除了咱俩的年俸,还能在领一份刑部的俸禄,钱不够花么?”
李玉华孙嬷嬷都笑了,李玉华道,“嬷嬷你跟这位大爷说说,咱们刚开府一个月,花了多少钱?”
孙嬷嬷道,“娘娘和奴婢算过,咱们刚开府,人情往来少,这一个月也千把两银子。以后府里开销还会增加,如有殿下、娘娘的打赏、再有府里人喜丧病都有份例,一年四季衣裳、节年赏赐、宫里三节两寿的敬上,咱们府里时不时的宴饮,就是不算多了,一年起码三万银子才能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