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姐姐?”她疑惑地转过头。
池韫笑着看了她一眼,接过阮六小姐的话:“阮六小姐这么说了,我怎么好意思拒绝。眼下没有卦筒,看星相也不方便,不如就给阮六小姐看个相?说得不好,可别嫌弃。”
没想到她真敢接,听听这语气,真当自己是高人了。
阮六小姐扯了扯嘴角,声音也没之前那么平和了:“哦?那就请池大小姐说说看!”
池韫盯着她仔细看了两眼,说道:“阮六小姐头顶尖尖,说明天生聪明。”
阮六小姐微露笑意,心道,倒是个机灵的,知道拿话捧着她,看在她识时务的份上,放过她未尝不可。
谁知,池韫慢悠悠接了下一句:“……可惜印堂太窄,一般来说,这种长相的人,心胸狭隘,小肚鸡肠,嫉贤妒能,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强,喜欢冷嘲热讽。”
短暂的安静后,场中响起更戏谑的笑声。
真没想到,这位池大小姐这么刚,才进贵女这个圈,就敢跟阮六小姐硬碰硬。
阮六小姐脸色大变:“你……”
“是不是我算错了?”池韫笑意盈盈,神态和她刚才像了十成十,“真对不住,先师曾经说过,看相最重要的是说奉承话,可我这个人性子直,总学不会,还好不靠这个吃饭,逗个乐就是了。阮六小姐不会生我的气吧?”
她这么说,阮六小姐越发恼怒,简直七窍生烟。
什么叫性子直,意思是她说的都是真话,倘若别人算的和她不一样,便是在说奉承话?!
阮六小姐想反唇相讥,可她才笑话过看相不是个正经事,现在反驳,岂不是跳进自己挖的坑?
看她气得脸色发青,耿素素心情大好,拉着池韫的手笑道:“池姐姐,我也跟家庙的师太学过看手相,平日常给姐妹们逗趣,可是她们总说我算得不准,不如你教教我,下次叫她们刮目相看!”
小姑娘家凑在一起,看手相说笑是常有的事,不过是玩耍打发时间罢了。
耿素素这么一说,阮六小姐要是还计较,倒显得她不识大体了。
阮六小姐憋得脸都红了,却又不好反驳。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心中各有计较。
原来这位池小姐是这样的性子,看来真不能欺生了。
虽说大长公主不比以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她愿意给义女撑腰,旁人还真要掂量掂量。
说笑了一会儿,那边有掌事姑姑过来,领着她们去乞巧。
这是独属于未出阁的女孩子们的节目。
出了玉露殿不远,便有一座乞巧楼立在那里。
楼以锦缎结成,高达百尺,饰有珠玉,精致绝伦。
池韫从没见过这样的乞巧楼,十分惊叹。
“不愧是宫中。”
耿素素领着她进楼乞巧,小姐们纷纷拿出准备好的针线赛巧。
像她们这样的身份,针线过得去即可,这一节也就走个过场。
随后各自散去玩耍,等宫宴开了再回玉露殿不迟。
耿素素带着池韫认路,她是常进宫的,各处都很熟悉。
“这条路通向承元宫,也就是陛下的寝宫,万万不能误闯。”
“华春宫在这个方向,是皇后娘娘的住处。”
“清宁宫离得比较远,太后喜欢清净。”
“翠微宫和长福宫一边一个,住的是贤妃和宸妃。”
“另外就是灵秀宫,离承元宫最近了。”说到这里,耿素素压低声音,“你知道灵秀宫住的是谁吧?那位,最好不要跟她多接触。”
池韫目光微闪,问道:“这是为何?那位玉妃娘娘,不是玉衡先生之后吗?他们家名声一向很好……”
“那是以前啦!”耿素素语气感慨,“不瞒你说,那位刚进京的时候,我还仰慕过呢!都说她是玉衡先生亲自教出来的,才华不输男子。这样的人,进宫熬日子真是太可惜了。后来……”
“后来怎样?”
耿素素撇了撇嘴:“陛下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对其他娘娘都是冷冷淡淡的,日日在灵秀宫,跟她过着夫妻一般的日子。现下陛下登基三年,连个子嗣都没……”
越说心情越是复杂,耿素素摇了摇头:“不说了,被人听到可就不好了。”
池韫只笑了笑。
皇帝盛宠,却又没子嗣,难怪名声不好听了。
这要换个出身低的,说不得被人骂一声妖妃。
玉家几代清名,到这里算是断了。
只不过,断在玉重华这个名字上,叫她感慨万千。
“咱们回去吧,过去就是御花园了,陛下今晚也在宴请群臣,万一冲撞了不好。”
池韫答应一声。
两人走出几步,忽听几声猫叫,正在困惑,一个小宫女跑过来,看到她们,急忙停下来施礼,问上一句:“两位小姐,可曾见过一只猫跑过去?”
第179章 傻瓜
耿素素很喜欢小动物,忙问:“是什么样的猫?你养的吗?”
小宫女快急哭了:“就一只三花猫,很可爱的。这只猫娘娘们没挑中,我们就私下养了。要是让掌事姑姑发现,一定会罚我们的!”
“别急,刚才我们听到猫叫声了,帮你一起找。”
小宫女惊喜:“真的吗?谢谢两位小姐!”
耿素素转头恳求:“池姐姐,那边还没开始,我们先帮她找猫好不好?就玩一会儿。”
池韫应道:“好。不过别去太远,刚才你说过的,小心冲撞了外臣。”
耿素素笑着应是。
三人便在附近的花草间转悠。
那猫仿佛在捉迷藏,也不跑远,时不时传来一声叫,引得她们团团转。
转着转着,池韫忽然瞧见树后隐约露出一只官靴,心中一惊,便要转身避让。
那人却从树后出来,向她靠近。
池韫大急。
她今天犯什么事,都有大长公主撑腰,唯有这事不能犯,让人发现谁都救不了。
可她加快速度,身后那人也加快速度。
池韫摸出一枚香丸,做好准备,万一有什么不好的事,就先下手为强。
才要捏碎香丸,那人出声了:“别跑,是我!”
池韫愣了下,呆呆地回过头。
她这表情难得一见,那人脸上不由露出笑意。
这个追着她跑的家伙,不是楼晏又是谁?
池韫没来由生出一股怒火,呵斥:“你想吓死人吗?”
楼晏低头道歉:“对不住,刚才远远瞧见,就想过来打声招呼。”
“打招呼也不看时间地点?”池韫生气,“等出宫不行?”
她以池韫的身份初次进宫,如履薄冰的,就怕出事,他还故意生事。
压了压火气,她问:“那猫不会是你放的吧?”
楼晏含糊过去:“只是凑巧。”
池韫想冷笑。凑巧个鬼!当她是傻子吗?
她今天火气特别大,弄得楼晏更加心慌。
那天的事,这么严重?他只是不想错过今天的日子,毕竟七夕……
池韫深呼吸几下,问:“是不是还没说完?”
楼晏:“……”
她转身往角落走:“那就避一避人。”
楼晏默默跟着她,绕到树后去。
天色本来就暗,这里又有两株大树,正好把他们挡得严严实实。
“说吧。”池韫回身面对他,一脸不耐。
楼晏瞅了瞅她的脸色,问:“你是不是在生气?”
池韫斜眼看他:“我不该生气?”
“不是……”
她又飞快地打断他的话:“我一个姑娘家,一次次向你求亲,你不应就算了,还用那种话搪塞,我不该生气?”
“我没有搪塞……”
池韫冷笑:“那是什么?说我只是因为一时的依赖,才对你亲近。真不知道楼四公子会读心术,连我心里怎么想的都一清二楚?”
楼晏不禁错愕。
他所知的她,从来都是气定神闲的,何曾这样尖酸刻薄过?这让他想起刚才那只猫,明明又漂亮又软萌的一只,却张牙舞爪的,叫人……叫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不是那个意思。”楼晏甚至有些低声下气,“刚才找你,就是想跟你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吗?”池韫昂起头,露出几分骄横来,“那是什么意思?快点说清楚,我还得回去参加宫宴。”
天色幽暗,路边些许灯光漏进来,照在她的脸上。
这种骄横,并没有破坏她的美丽,反而更显鲜活。
原来她也会生气,原来自己可以影响她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