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只燃着几盏灯笼,三两个小厮拘谨的守在门外,房中留有两个丫鬟侍候。
记不清换了几身衣裳,眼看这一套杏黄色的中衣又被汗水塌透,两人手忙脚乱的搬来暖炉,替她擦干汗后,利索的换了月白色锦衣,又小心翼翼的撤去暖炉,候在屏风处不敢言语。
榻上趴着一人,精瘦的后背赤/裸在空气中,燎泡被挑破之后,敷了药,红肿的渗出黄水。
他的眼睛微微眯着,正对向床上那人。
顾妆妆咳嗽了两声,将嗓子里的烟灰气吐出,又胡乱举起手,拍了拍头,绑在额上的纱布被她扯开,撞击书架的血痕露出。
榻上人起身,三两步走上前,将她的手困在腋下,顾妆妆烦躁的试图反抗,她在梦里要被人烧死了,动弹不得。
腕上的力度很重,她呻/吟着,喊了声痛,那人便立时移开位置,纱布阴出血来。
顾妆妆的脸红扑扑的,鬓角的头发黏腻成一绺绺,她嘟囔着,却也不断挣扎着,想要逃离束缚。
周衍之慢慢侧躺下去,两个婢女互看了眼,随之退到外间。
肩后的伤撕扯着,像是要崩开血肉一般,他紧抿着唇,闷哼一声,脑袋沾在枕上,手轻轻抚在纤细柔软的腰身。
对面那人兀的睁开眼睛,惺忪的眸子透着一丝丝的缱绻,她看着他,又慢慢垂下眼皮,手臂像从前那般,熟稔的攀到他的脖颈,呢喃着,“周衍之,周衍之...”
作者有话要说: 周狗子:天哪,夫人喊我的名字
蹲在墙角的观众:别误会,那是烧糊涂了
渣作者:我正在码下一章,争取今晚再狗一章出来。感谢在2020-05-21 23:22:45~2020-05-23 20:0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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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055
藤蔓蜿蜒曲折, 嫩绿的枝条抽出柔软的芽,尽头鼓出了花苞, 她动了动, 仿佛花瓣慢慢展开, 温热的额头贴在他的胸腔, 心脏汩汩跳动着。
藕段似的手臂柔弱无骨,被刀割过的地方包缠着纱布, 血迹透出,摩挲在周衍之的颈项,湿漉漉的, 像是她的唇,香黏诱人。
周衍之握着她的腋下, 复又腾出右手贴在她脸颊, 拍了拍,忍住内心的躁动,“阿宁, 是我...”
她身上热的厉害, 一层层的汗发出去,接踵而至的是虚软疲惫。
她睁开眼皮, 模糊的视线内, 有人在殷切的盯着自己,她动了动唇,面前忽然出现一片白炽的光,仿佛要将她旋进去, 她想呐喊,却又觉得堵了几层棉纱,想逃离,手脚却酸涩乏力。
热,她将身下的被衾踹开,好容易透进来一丝凉气,像是蒸笼里的包子,被掀开笼屉,满是热气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她打了个寒颤。
有人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慢慢将被衾拉至腰间,像母亲哄她睡觉的样子,又像是生病时,她委屈至极,母亲唉声叹气的附和。
她找了个舒适的角落,脑袋蹭了蹭,低声道,“母亲,我冷...”
母亲将她抱在怀里,胳膊环过肩膀,她蜷缩着身子,时而像在冰窟里冷的上下牙打颤,时而像在火堆里被人架着考,意识始终是飘忽在神识之外。
这一场雪下了三日,雪停的时候,树枝屋顶全都覆了一层厚厚的纯白,鸟雀扑打着翅膀,在这无暇之中,逡巡出几分喧嚷。
房中燃着地龙,温暖如春。
周衍之从外头回来,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笑声。
他杵在门口,丫鬟打帘的手停在半空,等他示意,他搓了搓脸,哈出白雾,扬了扬下巴,丫鬟连忙将打开帘子,热气扑面而来。
“你是谁?可不要诓我?”顾妆妆靠在金丝软枕上,面色红润,樱唇晶亮,她抿了抿头发,微微翘着长睫盯着床下的四人。
“诓你?从前跟我们何等亲密,还说要养我老,眼下不肯认了?!”菊小蕊拉开凳子,眉眼因为穿着劲装而显得英气逼人,她柳眉倒竖,嗔怒着瞪向顾妆妆。
“养老,我为何要养你,我又不认得你!”
顾妆妆觉得她们很是好笑,洁白的牙齿在下唇咬出浅浅的印子。
“当初该立个字句的,你当真不记得我们了?”柳芳菲犹不相信,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顾妆妆,想从她的细枝末节中,找出破绽。
“我跟你们说过好多次,我叫陆清宁,不是顾妆妆。”她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将手枕在脑后,忽然哎吆一声,这才意识到,手腕有刀伤。
她举起来,端望着,“是谁要害我?”
四人面面相觑,周衍之咳嗽一声,自屏风后绕出来,带着一身寒气,立在她们跟前。
他今日穿的素净,里头是月白色锦衣,领口绣着银线蟹爪菊,脚上蹬了一双鹿皮绣如意纹褐色小靴,进门的时候,解了披风递给旁边的丫鬟,打眼看去,丰神俊朗,贵气天成。
从前他隐于临安,多少收敛了性情,如今袒露在众人面前,却是与生俱来的优越感,长腿一搭,随意中有股清贵的气质。
烧了三日,醒来便谁也不认得。
只说自己是金陵的陆清宁,要她们赶紧送她回去。
伊始周衍之是不信的,他以为顾妆妆在使性子,可慢慢的,他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就像现在...
“我头疼...”她两手抱住脑袋,明眸流盼,却是恐惧警惕的瞪着他,明明方才气氛融洽,心情愉悦,只消一看见他,便立时换了模样。
“我不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周衍之低头,嗅了嗅衣领处,冷梅香气,知州宅院有一片青色梅花,开的很是雅致,他从花下经过,身上自然染了些。
这味道淡淡的,周衍之勾唇冲她好脾气的劝道,“那我过会儿换身衣裳...”
“不行,得洗,搓上木樨香胰,反复揉搓,过三遍清水,用棉布擦净,再换新衣。”顾妆妆若有所思的支着下颌,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头发也需再洗几遍...”
梅若云悄悄挑起眼尾,见那人虽面色凝重,却没有发脾气的迹象,不由暗自吁了口气。
许是没听到回音,顾妆妆瘪了瘪嘴,拉过衾被堵在鼻间,“我真的头疼,要吐了...”
周衍之忽的站了起来,紧张的伸手想去碰她,就在这时,顾妆妆脸色由白转至蜡黄,她咽了咽酸水,只觉鼻腔间涌上一股难闻的气息,她张嘴,趴在床沿将晌午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去。
药汁的味道本就苦涩,房中立时弥漫开这股发酵后难以言喻的气息。
菊小蕊简直要疯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那人没有发话,她们四人只得听天由命的杵在原地,丫鬟急匆匆的捧来漱口水,清理了地面,像是做惯了一般,片刻便收拾的妥当干净。
就是这招,让周衍之不得不相信,她是真的恶心,看到自己的一刹,本能的想要呕吐。
他能怎么办?
房外寒风凛冽,刮起的雪沫扬到半空,凄白的日头惨淡的悬着,阴凉处的雪久久不化。
他的手指渐渐变红,变僵,曾宾接过丫鬟递来的披风,挂在臂上。
“殿下,天寒地冻,先披上...”
“曾宾,我身上有味吗?”他像是自我怀疑,乜了眼曾宾,再次低头去嗅衣领。
曾宾憨憨的笑着,“殿下身上是阳刚之气,是英武之气,是聪颖...”
周衍之一记冷眼瞥过,曾宾停了嘴,将臂上的披风拿到周衍之跟前,见他没有排斥,便替他穿上,周衍之自行背过身去,系好带子,又问。
“你觉得她像不像装的,还是...”他始终是报有怀疑的,这太反常了。
尽管大夫说,可能烧坏了脑子,可为什么这般巧,偏偏只记得金陵城的事情,往后的日子呢,他与她亲密无间的日子她都忘了吗?
“不太像...吧...”曾宾摸了摸后脑勺,若是装得,也未免装的太像了些,每回说到头疼,必然伴随着恶心呕吐。
没人愿意这么折磨自己。
周衍之摩挲着手背,沉思了半晌,冷声道,“备水,沐浴。”
夜里风停了,窗牖也终于安定下来,不再发出扰人的吱呀声。
顾妆妆长发披肩,拢了一绺垂在胸口,用檀木梳子慢慢梳篦,方从水里出来,虽是冬日,身上却热燥燥的。
她穿了件薄薄的中衣,衣领微微敞开些,露出锁骨上的小痣。
铜镜中的女子敛眸若水,眉眼弯弯,秀挺的鼻梁上沾着几颗汗珠,她放下梳子,听到窗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禁眉心蹙起,满腔幽怨。
他身姿英挺,精健雄伟,眉下的桃花眼风流且像鹰隼一般锐利,只看了顾妆妆一眼,便叫她觉得像是丛林中觅食的猛兽,凌厉的气势逼得她别开眼去。
“妆..阿宁,我沐浴了,也换了衣裳,你闻闻,现下好些了吗?”
他举起胳膊,先在自己鼻下轻嗅了少许,又走到顾妆妆跟前,微微弓着身子,将手凑过去,满怀期待。
他特意没有熏香,只用木樨香胰擦遍全身,衣裳也是新做的,头一回穿。
顾妆妆不着痕迹的避开,打量着他的穿着。
忽然摇了摇头,镇定自若道,“我不喜欢你衣服上的纹路。”
周衍之腹内涌起一股热火,又对上那双无辜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熄灭了。
他清了清嗓音,挣扎着辩解,“这是青竹暗纹,你喜欢的,你也有几件衣裳绣了同样纹路...”
“不,我真的不喜欢。”顾妆妆声音柔柔的,却又带着十二分的笃定。
她掩住口鼻,瞳孔暗暗地闪着盈盈光彩,像是藏了星星。
周衍之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俊朗的脸上泛起红晕,是被气得,也是被呕的。
他转过身,努力说服自己要冷静。
顾妆妆偷偷勾了勾唇,乌溜溜的眼睛映着烛光,暖融融的像是蒙了薄纱的月亮。
忽然,身前背对着自己的那个人,低头去解腰带。
顾妆妆滞了一下,不露怯的杵在原地,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周衍之转过身,一手握着领口,一手捏着腰带,举到两人间,晃了晃,随即扔到地上。
腰带上的玉石坠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顾妆妆暗骂了句,暴殄天物。
他却还不停止,一边看着顾妆妆,一边将外衣迅速除去,青竹暗纹若隐若现,他麻利的脱掉衣袖,勾唇笑笑,将衣裳掷到两人脚边。
顾妆妆忙往后退了一步,抬眼,周衍之极其不正经的将手覆在中衣的领口,淡定的嗓音夹杂着暗哑的情欲,“这件也有青竹纹路....”
简直没眼看。
顾妆妆的小脸登时通红,她颤着肩膀,拼命用舌尖抵住下颌,方能忍住骂他的话语。
“也得脱掉。”
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他轻轻笑着,解开中衣的带子,露出前怀大片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