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位郡主当场发火,自然也是不对,国丧由皇后一手操劳,此时这般明显是打了皇后的脸。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容悦还未回头,就看见前方的宫女神色越发恭敬,连忙转身朝后去,恭敬行礼:
“请长公主安,请侯夫人安。”
先帝只有一位公主,容悦立刻猜出来人的身份,长公主下嫁齐侯府,这侯夫人,自然就是当今皇后的生母了。
容悦看见前方的安如郡主也是脸色一僵,朝这边看来,容悦收回视线,跟着众人回头,刚欲服身行礼。
齐侯夫人,楚氏淡淡瞥了眼前方的乱子,一字未说,收回视线,意外在一女子腰际看见一碧绿色玉佩,眸色微变,见那女子要朝庆雅行礼,立刻开口:
“夫人且慢。”
庆雅公主小心护着身子,身后跟着一群宫女,见楚氏开口,她也分了神看向容悦,不过有些眼生,她没有说话,只是不解地看向楚氏。
容悦正面对着楚氏,知道她这话是对着自己说,压下心中的不解,抿唇浅笑,抬眸看向她:“侯夫人?”
楚氏神色一直是淡淡的,对着容悦才笑了笑,她是知道,当初是简毅侯救了庆雅她们,自然会给容悦面子,她笑着道:
“夫人远从梧州而来,恐怕对宫中之事还不甚了解,不如我们一道走吧。”
庆雅眼底闪过惊讶和了然,微白着脸色,也朝容悦笑了笑:“原来是夫人。”
庆雅说了这一句后,就没有再说。
容悦敛下眼睑,抿唇浅笑了下:“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知道,这二人欠了侯爷人情,加之两人身份高贵,跟在二人身边,可少了些许麻烦。
一行人继续朝前走,容悦走在了长公主另一侧,长公主被丫鬟护得严实,却依然冲容悦笑了笑,以示友善。
路过安如郡主时,庆雅皱了皱眉头,瞥了她一眼,出声微含警告:
“国丧期间,不得大声喧哗。”
又对一旁跪着的宫女道:“下去吧。”
那宫女松了口气,连声道谢,没有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安如郡主脸色铁青,却咬着牙没有说话。
容悦眉梢不着痕迹地一挑,察觉到长公主和这位安如郡主间似乎不对付,不过不关她的事,她敛下眼睑,随着众人一起朝太和殿而去。
长公主的身份不同,跪在太和殿中间的位置,容悦在那里看见了当今皇后,和那日躺在床上脸色惨白不同,此时的皇后,凤袍加身,九尾凤钗显得其高贵威严。
她走进来时,看了四周一眼,大殿内就陷入了平静。
容悦跪在齐侯夫人和安如郡主中间。
安如郡主在左,齐侯夫人在右,三人皆是跪在大殿朝里的位置,属于诰命夫人的第一排,若单论诰命品级,容悦理应在后方一些,可礼部的人都是看碟下菜的人,知道厉晟将其看重,便将其的位置放在了安如郡主的右方。
大明朝以右为尊。
齐侯夫人跪在诰命夫人最前,且最右方,理所当然,但是看见第二位是容悦时,大殿内人眼底多多少少露出了些震惊。
其实就是容悦自己心底也有些惊讶,顶着众人的视线,她有些不自在,身子有些僵直。
容悦甚至看见,在她左方的安如郡主皱眉看了她一眼,似乎要说什么,恰好皇后走进来,她咽了声,只是视线依旧在她身上打量着,似乎是在猜测她的身份。
容悦敛下眼睑,对其视线置若罔闻,认真听着宫人的声音,让跪就跪,让哭就跟着众人一起掩面。
直到一切礼仪走完之后,容悦才悄然抬头,看见了另一旁的厉晟。
之前,她看过了大殿内,并无他的身影,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厉晟显然也看见了她,对她的位置并未在意,只是冲她点了点头,容悦心底微许的慌乱瞬间平静下来。
众人要在太和殿哭七日,之后才是将先帝葬入皇陵,期间,偏殿用来给众人歇息。
待到正午的时候,容悦才听见身边的楚氏低声的话:“夫人若是口渴,可到偏殿用些茶水。”
这些都是说着好听,其实就是到偏殿休息一会儿,否则真的跪上一日,七日后,身子非要熬坏不可。
容悦了然,低声朝她道谢,抬眸去找厉晟,正好撞见厉晟的视线,他朝偏殿看了眼,容悦点了点头,被玖思艰难地扶起来,轻声地朝偏殿走去。
她跪了半日,便觉得膝盖处酸疼无比,在正殿的时候,险些腰都直不起来。
玖思在一旁,担忧道:“夫人,你没事吧?”
容悦摇了摇头,没有回话。
她们刚到偏殿,迎面就撞见了安如郡主,在半刻钟前,安如郡主就离开了,容悦在这儿看见她,并不觉得意外。
她与这位郡主并不认识,也不想与之打交道,对其点了点头,就打算绕开她而行。
却不想这位郡主突然开口:“等一下!”
容悦眉尖几不可察地一皱,她生得芙蓉面,媚眼如丝,只是跪了一日,脸色微白,多了分柔若的模样,略一蹙眉,便惹人怜惜。
安如郡主并未看见她的神色,只是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微抬起下颚,道:“本郡主瞧着夫人,有些眼生,不知夫人是何人?”
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虽着素衣,却可看出其高傲的性子,便是此番询问,骨子里也带着一股高高在上。
若非不知其身份,心中有些忌惮,怕是要更不耐些。
容悦微蹙细眉,膝盖处的酸疼,让她心生了些不耐,抿唇浅浅道:“我从梧州来,郡主不认得我,自然不过。”
偏殿内还有些休息的人,见两人对上,面面相觑,她们虽不认识容悦,可是都是家中主母,对京中大事都有所耳闻,简毅侯带着位二品夫人回京,谁人不知?
大殿之内,只有这位夫人面生,再加上刚刚大殿内的位置,不难猜出她的身份。
安如郡主皱起眉头,对她的回答有些不满意。
她自从嫁人之后,并不得夫宠,也对外间的消息并不在意,不知何时出了这般的人物。
她当初和长公主以及皇后并列京城三女,如今两人高高在上,她的身份却是低了一截。
即使如此,她依旧从除了二人,京中当龄女眷的第一人,而如今突然冒出一个人在她之上,她自然不会高兴。
容悦不打算与她多说,绕过她朝偏殿里走去,可没想到安如却是伸手拦了她一下,容悦险些撞上她的手臂,被玖思稳稳扶住,当下她神色微淡,瞥向安如:
“郡主还有事?”
安如扯出一抹笑:“不知夫人夫从何府?”
大殿有些寂静,此刻那些夫人也不知这安如郡主,究竟是否是故意的?
谁不知道,这位夫人虽被简毅侯带入府中,却还没有名分?
也有一些好事者,竖起耳朵偷听,想知道容悦会如何回答。
容悦袖子里的手倏然攥紧了帕子,她轻咬着舌尖,敛下眼睑,遮住眸子里一闪而过的难堪。
她身边的玖思也是脸色一变,微有不满地看向安如。
安如原本不过随意一问,毕竟这京中女眷都是这般,看女子的身份地位,未嫁人前,看其父兄,嫁人之后,看其夫家。
而容悦作妇人髻,故此安如才有所一问,可此时也从众人神色中察觉出不对劲。
她眯起眼睛,心底升起一抹猜测,可又觉得荒唐,她又重复问了一遍:
“嗯?夫人夫君是何人?本郡主可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作死小选手
不过,这个问题,真的挺犀利的
第69章
容悦只觉得舌尖有些疼, 对着安如的逼问,她不想理会,可此时不管她答会是不答, 对她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自然看得出旁人的视线。
她扯开一抹笑, 多了分冷意:“此与郡主何干?”
可安如此时却不想放她离开,若她真的如自己所猜测那般, 那今日的位置安排, 岂不是在打她的脸?
她伸手拦住容悦, 带着一分咄咄逼人:“夫人为何不说?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
容悦脸色彻底冷了下来:“郡主莫要逼人太甚。”
安如高傲惯了, 自幼出身不凡, 就连皇后未出阁时,都弱上她一分, 又怎会将容悦的冷脸看在眼底。
她最在乎颜面,也同样最在乎出身。
此时怀疑容悦的身份,既不是皇亲贵族,对夫家又闭口不言, 再加上殿内众人的反应,她自然猜到这人身份有些上不得台面,就是这样的人,居然贵在她之上, 她如何会轻易放过此事?
她慢条斯理地笑了笑,轻声道:“夫人作何遮遮掩掩?本郡主不过好奇,夫人这般美貌, 何人如此幸运,竟得夫人这般佳人相伴。”
容悦攥紧了手帕,被逼问得说不出来话,她咬着舌尖,微用了些力,似尝到了腥甜,让她心底的那分难堪越发深刻。
可偏偏安如并未做什么。
她整个人身子僵住,余光瞥见偏殿门口处匆匆而来的身影,忽地眸子有些湿,心底涌上了委屈。
安如还待再问,忽地听见一道难掩寒意的声音:
“郡主想知道?”
这道声音有些陌生,可是安如却是莫名从心底升了些寒意,她转过头去看,待看见来人时,眼底震惊,整个人僵在原处。
等到那人将女子拥进怀中,脸上惯常漫不经心的笑,染上冷意,声音愈凉:“郡主好大的威风。”
安如僵了半晌,才勉强扯开嘴角,朝厉晟服了服身子:“原来是侯爷。”
按理说,她夫君也是王侯,可是不管怎么比较,都比不得眼前人尊贵,即使她生父德亲王见到简毅侯也要礼让三分,更何况是她。
她当下心底懊悔,早知这个女子背后是简毅侯,自己怎么也不会是这个态度。
可除了懊悔之外,她也知道简毅侯并未大婚,甚至连妻妾都没有,这女子没有名分之下,和简毅侯这般亲密,她心底少不得多了一分果然如此的轻视。
厉晟心底怒意盎然,他原以为自己做得够多了,特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将玉佩送给她,却不想,居然还有人这般不长眼。
尤其是,他听见宫人传的话。
——夫家为何府?
厉晟根本不敢想她在众目睽睽下的难堪,他去握女子的手,却发现她攥得很紧,身子僵硬,厉晟低头去看她,却发现她垂着眸子,眼睫上的湿色。
厉晟心底微疼,对罪魁祸首越发气恨,却根本顾不上找安如麻烦,只低声唤怀里的人:“阿悦?”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他第一次说带她回京时,她的话:
——侯爷以何种身份带我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