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被押送的路上尽力解释着,将原主的出生地和入京原因都讲了,但士兵全然不加理会,一路拖着她往前走,最后直接丢进了牢里。
顾南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进监狱,还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一时间真是心中憋闷的不得了。好在士兵除了将她拖来此处之外倒是不曾抢她的行李,她的包袱得以一直背在背上。
“来新人了?”角落里突然传出声音。
顾南被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这里监狱不是一人一间的,这里头还有其他人。
顾南向墙角看去,只见那人一身脏污,也看不清模样。
那人却惊喜的喊道:“顾南!居然是你!”
那人见顾南面露疑惑神色匆忙走到她面前,然后将脸前的碎发撩到一边,露出了自己被打得青紫的一张脸,顾南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是方文斌,昔日长得艳丽又风姿不凡的员外小姐如今竟然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顾南小声道:“方文斌?”
方文斌激动的拉住了她的手,“就是我啊!”
顾南疑惑道:“你不是入京赶考去了?怎么在这里?”
方文斌顿时露出了一脸的难以言喻的神情,她颇为凄惨道:“我路上遭了劫匪,我打不过她们,行囊被抢走了,银钱都没了,路引和通关文书也都弄丢了。我不想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正好有人找上我,说她能作出以假乱真的路引和通关文书,问我要不要。”
“我自然是想要的,但是我身上又没钱,她就说用我身上的衣服换就行。我那身衣服是绸缎的,也能值些钱就同意了。我们换好衣服之后她把路引和通关文书给我,谁曾想她做假技术那么差,那士兵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就直接给关进来了,到现在都关了好几天了。”
顾南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方文斌一身衣服价格不菲,八成也不曾注意掩饰身上的钱财,被人看到生了歹意将她抢了,只是没想到她被抢了之后接连又被骗了,还在狱中被关了这些时日。她这辈子想来都没这么狼狈过,她身上的这些伤想来也是劫匪的手笔。
“对了,你怎么也被关到这来了,你不是刚娶了夫郎,这个时候正应该柔情蜜意呢么?”
顾南将罗生被带往京城的事情说了,然后讲了自己准备去京城找他结果因为没有通关文书被抓进来的事。
方文斌对此颇为感慨,过了一会又忽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顾南问。
方文斌勾住顾南的脖子,“你不觉得咱们俩挺有缘的么?开始的时候都跟秦唯有拉扯,然后又都刚新婚不久就被迫分开,现在一块儿被下狱,接着还要一起去京城。你不觉得咱们有种特殊的缘分么?”
顾南深深觉得她们俩都是倒霉催的。
在牢里也没啥讲究的条件,两个人并排坐在干草堆上,方文斌见顾南精神不佳,劝道:“你也别太着急,女皇既然是叫人去治病,那自然不会将他如何。”
顾南应了一声。
方文斌叹气,又道:“现在女皇病重,朝中皇女夺权,的确是不太平,诶,京中形势怕是一片浑水,我此去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顾南原本略有些放下的心再次被提了起来,这到底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吓唬她?
顾南又想到罗生,皇权变革阶段历来是最为混乱和危险的时候,他不知会不会被卷入其中。
“对了,你有钱么?”方文斌问道。
顾南点头。
“有多少?”
“你要做什么?”
方文斌来了精神,“我这几日已经和狱卒混得熟了,花些钱应该能够买通他们,让她们把我们给放了。”
顾南因为之前方文斌被骗的事情对她有些不放心,略有些犹豫的问道:“你确定她们不会拿了钱之后就不管我们死活?”
方文斌笑了,“你也太小瞧我了。”
顾南见方文斌很有信心的样子,当即把除了银票之外的其他钱跟她交了底。
方文斌大笑,“没想到你还挺有钱,这事妥了,给我拿四两银子,咱们俩明天就能出去了。”
顾南将银子交到方文斌手上。
方文斌趁晚上狱卒来送饭的时候跟狱卒小声说了几句,狱卒收了银钱就离开了。
顾南没听清两个人说了什么,方文斌只跟她讲:“等到今天夜里咱们就能出去了。”
夜间子时的时候狱卒果然出现,她打开牢门,带着两个人往出走,待走到大门外的时候给两个人解下镣铐,嘱咐她们办好路引和通关文书,不要再被抓进来了。
两个人纷纷应了。
夜里的温度尤其低,两个人被冻得发抖,赶紧去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时间已经不早,两个人胡乱的洗漱一番之后就都躺下了。
次日一早顾南出去找那商队,打听之后方才得知商队没在城里多做停留,昨日进城后不久就出城一路往北去了。
顾南知道商队一贯是行路到天黑,昨日进城的时候大概是下午三点,直接从城中离开再继续赶路也是常态。说到底她和商队也只是一次买卖,她因为自己的原因被抓,商队的人没有等她也属正常,只是这样一来她那五百文钱就白花了,而且不跟商队,接下来她要如何入京?
方文斌起来后就迫不及待的让人抬了水进来洗澡,顾南回来的时候她洗漱完整齐的换好了衣服,虽然脸上的青紫仍旧未褪,但人收拾齐整之后已经和昨日判若两人。
“这么早就出去了?去找商队?”方文斌问道。
顾南应了一声,“商队已经走了。”
“正常。”
两人一同到楼下吃了早饭,想到昨天狱卒的嘱咐,顾南问道:“这里可以补办路引和通关文书么?”
方文斌点头,“能,不过多少都要再花些银钱,我身上现在身无分文,还是要仰仗你了。”
两个人原本便熟识,顾南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丢下她不管。
两人并排走在街上,虽然才到上午,城内却已经熙熙攘攘,人逐渐多了起来。
顾南发现这里民风明显比之镇子上要开放不少,街上男人不少,有男人做买卖的周围人也视之如常,并未有特别的神色。
顾南心中微动,意识到可能越是大地方民风越是开放,就如同前世越是大城市包容性越高一样,这么想着她倒是对京城产生了几分期待,若是京城也是民风如此,那罗生生活在其间肯定会觉得舒服不少。
她原本便与罗生商量好到市井间生活,但却一直没定下来去哪儿,如今她一路行走倒是可以四处看看,若是有合适之处可以记下,若是之后确定京城之中更为适合他们,那定居京城也不是不行。
“站住!”
顾南还在出神之际身边的方文斌却忽然暴起,喊了一声之后猛的追着前面一个穿绿色衣服的瘦小女人跑了出去。
女人听见方文斌的吼声之后扭头看到她一副畏惧的样子,匆忙向前跑,只是没跑几步便被方文斌给赶上了。
方文斌一把拎住女人的领子,笑着问道:“诶哟,咱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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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顾南走到两人面前。
方文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就是这个人, 骗了我一身衣服,结果从她手里拿到的路引和通关文书根本用不得,害我在牢里被关了好几日。”
女人颇有几分委屈道:“你可以说我做假技术不精,但不能说我骗你啊, 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东西是假的不是, 凡是假的自然是有一定风险的……”
“你说的对, 那你既然做假也应当知道做假是犯法的,这也是有一定风险的, 走,咱们这就送她去见官。”方文斌说完拎着女人的领子拽着她就往前走。
女人听方文斌这么一说顿时怕了, 求饶道:“是我错了, 我将钱还你还不行么。”
她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递给方文斌,“这是卖你那套衣服得的,我都给你, 咱们这就两清了可好?”
“两清了?那我被抓紧牢里这些日子呢?苦就白受了?”
女人叹气, 又从怀里拿出了一贯钱, 还有些零零碎碎的铜板, “这些是我的全部了,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方文斌将钱收下,总算是松开了女人的领子。
女人转身刚要离开, 方文斌又叫道:“等一下。”
女人转过头来,整个人沮丧无比,方文斌见她这个样子反倒笑了, “你应当知道办路引和通关文书的地方吧?你带我们过去,这事就算是了了。”
女人这才松了口气在前面带路。
这个时代并没有补办一说,路引和通关文书按理来说只能在户籍所在州办理,遗失不补, 若是发现没有路引和通关文书的不明之人是会直接下狱的,所以她们才都被关进了狱中。但这条律法却也不是适用于所有人,若是官宦人家及其家眷则可以在核实身份后在非户籍地之外的其他州办理路引和通关文书。
方文斌第一次出远门并不清楚这个,后来在狱中得知了此事后她出示了象征自己身份的牙牌来让狱卒去核查,本以为狱卒会放她出狱并帮助她在此处重新办理证件,不料因为她娘官职小,这些州狱卒并不怎么将她看在眼里。而且她未在入城检查时出示牙牌,却用□□试图以假乱真混进城内,这本也应当受罚,于是狱卒只让她以钱赎罪,给了钱才答应把她放了。
小罪责以钱赎罪也算是狱中的惯例,毕竟太大的罪责狱卒也不敢私下里放人,只是这么一来可苦了方文斌,好在昨日恰好顾南来了,不然的话她怕是只能写信回去让家里人送钱来了。
不过如今她的身份倒是起了作用,她到底是官宦家眷,不必返回贡州,凭借牙牌就可以在此处办理路引和通关文书。倒是顾南,她一来并非宦官家眷,二来也没有其他能够象征身份之物,最后方文斌谎称她是自己的随从,这才花了两贯钱一同补办好了路引和通关文书,这下子两个人总算告别了黑户的身份。
顾南拿着方文斌的牙牌略有些好奇的看了看,而后才从方文斌口中得知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人人都有象征身份的牙牌,一般只有官宦人家才有,普通老百姓想要制作牙牌则需向官府上交两贯银子,待官府核实后下发。因为银钱不少,所以百姓间除了从商之人需要四下行走有了此物更为方便之外,很少有人去官府办理牙牌,所以她没有牙牌道也属于正常。
方文斌还在感慨,“当初还好是将牙牌贴身放着,如果放在包袱里定然也一同被抢了。”
两个人返回的路上心情都松快了几分,方文斌身上的银子都被劫匪给抢走了,现在身上穷的叮当响,这个时候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赚钱。
两人路过代人写信的铺子时方文斌笑着问道:“你觉得我干这个怎么样?”
顾南心思不在此处,随口道:“你若是感兴趣可以试试。”
方文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顾南犹豫问道:“你还打算在城中继续待些时日?”
“距离明年春闱还有几个月,我行路不急,现在盘缠用尽,在此处赚些银钱再走也不迟。”
顾南心中急着见罗生,闻言道:“我在这里已经耽搁了两日,不想再多做停留,最迟明早我便要启程,看来我们要先行别过了。”
方文斌没想到顾南这般急着行路,她心思一转想到顾南若是走了,这长路漫漫便又是她一个人,心中颇有些不舍,况且她虽然不急,但早些到京城却也没有什么坏处。
方文斌笑道:“若是我随你一同上路你可愿借些银钱给我?我怕是要到京中之后才能还你了。”
方文斌这般的出身顾南并不担心她会赖账,而且这些日子她已经知道了行路的不易,她自己一个人去往京城困难重重,有人作陪自然是好的。
方文斌见顾南答应下来便也开始盘算入京的事,她想了片刻道:“你之前跟着商队走的方式其实不错,有商队的人护着路上总归安全些,不过恰好这几日去往京城的商队怕是没那么好找,而且商队目标比较大,路上能避过小股劫匪,却也容易被马寨盯上。”
顾南一直觉得这个世界治安还行,这个时候听方文斌这么说才真的体会到行路的不安全。
“那你觉得应当如何?”顾南问道。
方文斌寻思片刻道:“你若是着急我觉得我们不如赁一辆马车,到时候轮流驾车,这样夜里若是没有遇到合适落脚的地方也可一直赶路,只是咱们俩武力都不行,若是能找个同样赶赴京城又会武艺之人一路同行就好了。”
说到这方文斌就觉得心中颇为后悔,当日她爷爷觉得路上不安全,本想派个府上的武娘跟着照料她的,但是她却嫌弃武娘粗人一个笨手笨脚,想再带个小侍同行。她爷爷怕她耽于男色,也怕闹出小侍在正夫前生下长子的丑闻,坚持不允。
方文斌一气之下就自己上路了,出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只是拉不下脸再回去,上次遇到劫匪的事情给了她一个惨痛的教训,让她明白了武艺的重要性,也明白了爷爷当日安排的一番苦心。
顾南觉得方文斌说话在理,只是哪里那么容易就找到一个恰好同行又会武之人?况且赁车一事她也已经试过,车行明显是不想租给远行之人。
“车马行的事情就交给我,至于同行之人,我在车马行问问看,若是没有我们再去镖局问问,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接护送咱们一程的活儿。”
方文斌对于赁车一事胸有成竹,明言不需要顾南陪同,顾南便先回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