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则道:“这你可能不太懂,京城那边,为了防止悔婚,女方庚帖上要载明,许配给了谁家。”
顾希音瞪大眼睛:“防止悔婚?”
难道悔婚是日常操作吗?感觉京城很开放啊。
徐令则这个蹩脚的理由已经想了好几日,虽然对上她澄澈清明的目光有些心虚,却还是点点头:“是。”
他担心她拿到庚帖,交给别人,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顾希音的庚帖可不是自己随随便便能写的,上面要有建安侯的私印。
也就是说,只此一张。
看着还感慨万千的顾希音,徐令则试探着道:“这件事情也是我没交代清楚,我觉得有些对不起你……”
我可以负责的!
这话他当然没敢说出来。
顾希音却大大咧咧地道:“没事没事。庚帖拿到就好,我也没打算嫁人。”
那就好啊,只能嫁给他了,某人心里窃喜。
“万一我想嫁人了,”顾希音托腮调皮一笑,“就找个姓徐的,让他叫这个名字行不行?”
改名可以,改姓,他好像做不到。
说完不等徐令则说话,顾希音自己已经笑倒了。
这真是一件太让人开心的事情,当浮一大白。
看见徐令则皱眉,她忙道:“九哥,我真的不介意。反正是你的假名,而且就算是真名,我相信你也做不出对我不好的事情。”
徐令则心里表示,他愧对这份信任。
他不是没有过独断专行的想法,只是一浮上心头,就自我唾弃了。
“庚帖现在在你手中?”
徐令则这才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正是谢观庭那封信中的最后一张纸。
顾希音再次被震惊了。
饶是她知道,自己对侯府来说和阿猫阿狗没区别,可是也不是这么打发人的吧。
随随便便一张纸,比划潦草地写上字,盖个印章就算庚帖了?
你好歹用张红纸吧!
算了算了,摆脱这些辣鸡就行,她也不计较那么多了。
顾希音一目十行地扫过,生辰倒是和奶娘之前说过的一样……
等等!
顾希音目光触及到庚帖上的几个字时,脸色顿时僵住了。
瓷瓷?
她在顾家,叫瓷瓷?
这到底是因为着急随意给她写了个名字,还是她本来就叫这个名字?
在她穿越之前,奶娘应该一直喊她“姑娘”,村里人喊她顾姑娘,希音这个名字,是她前世的名字!
及笈那日,容启秀赠她小字瓷瓷,是去京城打探过还只是巧合?
如果是前者,容启秀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
顾希音心乱如麻。
徐令则看她神情就知道她也不知情,淡淡道:“将来总会知道的。”
顾希音郑重收起庚帖,却是苦笑一声:“我情愿不知道的好。”
建安侯府也好,容启秀也好,就让他们永远地淹没在她的记忆当中吧。
原本得到庚帖的愉快,因为这两个字的缘故被冲淡了不少。
而徐令则想,这算不算,卑鄙地替自己定下了她?
小年之夜,徐令则和顾希音睡得都不太稳妥,都觉得这一晚,对于各自人生,影响深远。
半夜偷偷下起了鹅毛大雪,早起的时候天地之间已经冰雕玉砌,白茫茫一片好生干净。
顾崽崽爱雪,在雪地里打着滚儿不肯回家。
顾希音虽然喜欢雪,但是更怕摔跤,指挥着两个男人把院子扫出来,只留了一小块空地给顾崽崽撒欢。
“我从前在书中看过,这种时候可以用筛子做陷阱捕麻雀。”顾希音笑眯眯地道。
正说话间,顾长泽忽然道:“有马车来了。”
说完,他飞快地把扫帚靠墙放好,躲进了厢房中。
顾希音愣了下,看看徐令则:“说不定是路过的吧。”
徐令则却道:“应该是来找你的,因为马车在减速。”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便有马车停下马打着响鼻的声音,随即便是人从马车上跳下来,步履匆匆的声音。
下一刻,敲门声响起。
“谁呀?”顾希音问。
第90章 卫家五郎
来的又是柳二,说的却是霍夫人请她。
顾希音心里有些抵触。
这位霍夫人,上次说她一时气不过,和周夫人提起自己也就算了,这次又找自己,这是觉得自己是她的家庭医生了?
柳二看出她脸色不太好,陪笑低声解释道:“姑娘,知道这年关了,劳烦您不好。可是实在也没办法,谁知道这时候还能有贵客经过咱们这里呢?”
顾希音冷声道:“我县里不是没有大夫。我侥幸一次,不能次次都幸运。尤其治病这件事情,稍有差池,那就是雪上加霜了。”
柳二忙行礼道:“姑娘,我的顾姑娘,您以为没什么大事,我能在县衙听候差遣吗?霍夫人自然也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您。您是不知道,那姓卫的,不讲理啊!”
照壁后的徐令则思绪一顿,姓卫的,还是姓魏的?
“不讲理,所以让我去?”顾希音心里权衡,知道只要她还想呆在这里,这一趟就势在必行,可是纵使有些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不想痛快和他走。
柳二意识到自己言失,假装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道:“看我这张嘴。这次不一样,卫将军卫五郎是夫人难产,心里太着急,并不是上次那样的人。咱们私底下偷偷说一句,就是治不好,也怪不到您头上。”
顾希音道:“难产?”
“是难产,生了一天一夜都没生下来。”柳二急急地道,“卫将军让保夫人,都没人敢接手啊!我的好姑娘,我也和你交给底,这次我这么着急,也是有自己私心的,您就当给我帮忙行吗?”
顾希音不解地看着他。
柳二一拍大腿:“这事别人我没提过,但是不是跟您说过吗?我想,想……要是这次您能救了她们母子,卫将军那边,或许能给我个机会……您当给我帮个忙成不?不管成不成,我不忘您的大恩大德。”
顾希音:“……”
徐令则从照壁后出来,道:“去吧,我陪你去。”
柳二不曾想还另有人在,想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不由脸红,但是到底性子油滑,道:“这位是……”
“我远房表哥。”顾希音道。
徐令则听这介绍,真想把庚帖拿出来,高冷一甩:“她的夫君。”
然而他不能,他只能高冷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柳二打了个千儿:“表哥好。”
顾希音:“……我表哥叫徐令则。”
柳二从善如流:“哦哦,徐表哥。”
徐令则的表情像吃了翔一样。
顾希音看着徐令则,不太明白一向不管事的他,为什么会让自己答应。
徐令则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这是两条命。”
顾希音:……她信了他才怪呢。
但是既然他开口,顾希音也就不再拿乔,毕竟救人如救火。
她回屋简单收拾一下要带的东西,出门的时候便看见顾崽崽在徐令则臂弯里窝着,而两个男人已经在交谈着什么。
见她出来,没有多耽误,徐令则扶着顾希音,前后上了马车。
柳二赶车,把鞭子甩得啪啪作响,显然是十分着急。
顾希音偷偷问徐令则:“九哥,你为什么要跟着?那卫五郎是什么将军?你们认识吗?不怕被他认出来?”
徐令则道:“镇西将军卫南征,卫五郎是他排行第五的孙儿;我陪你去,也不会让我进二门,不怕。”
光天化日,在卫家侍卫的眼皮子底下,要偷偷潜入二门,徐令则想想也觉得费脑筋。
但是费脑筋也得进去。
顾希音觉得他似乎不欲多谈,便也没再继续追问。
果然如徐令则所料,一进县衙,徐令则被柳二带着去门房喝茶,霍夫人身边的红袖急急把顾希音迎了进去。
卫五郎和夫人杨氏暂住的院子外,站了一圈和尚、道士,手持木鱼和各种法器在念经、作法。
一个小沙弥似乎冷得在打哆嗦,看到顾希音,眼神顿时亮了。
是戒色。
顾希音:“……”
霍夫人早已听到消息等在院子外,见她嘴角抽了抽,过来拉住她的手道:“希音你总算来了。别管这些,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快救命,快来救命。”
顾希音对红袖道:“带那小师傅进去喝杯热水吧,他年纪小,怕是会冻病。”
霍夫人道:“去,还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