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儿以为没人瞧见自己的狼狈,偷偷擦干眼睛。
这种事儿她在江宁府干多了,动作熟练得不得了。
连戚绷着唇角,沉声道:“是。”
看连戚真转身离开,江晚儿就更憋闷了!
这个人,有没有点忧患意识啊!
江晚儿气哼哼地回了寝宫,懊恼地踢蹬了几下腿儿,闷闷不乐地睡了过去。
秋桑小心地退出寝殿,“太后娘娘已经歇下了。”
连戚站在阴影处,表情晦暗,“知道了,你退下吧。”
秋桑,“是。”
连戚在寝殿门口站至深夜,确认里面的人再没醒过来,才悄声向外走。
这宫闱暗流涌动,处处都是看不见的凶险。若是可以,他想把所有会威胁到她的人都一一剪除。
可是,似乎动作太大,吓到她了……
第二日一早,看着有些水肿的眼睛,江晚儿无奈,只好让半夏去厨房取了两个鸡蛋过来敷着,才不至于被人一眼看出来。
隔了一夜,她已经没那么激动,很多事情也就想明白了。
连戚对付薛太妃,无非就是因为那日薛太妃当众给她难堪,让她被迫接下亲桑礼的事情,没想到这厮如此记仇。
但是,这后宫倾轧,动辄要命,她可不能让替她出气的神仙哥哥为此受难。
如今这情形,想让薛太妃不嫉恨连戚是不可能了!
江晚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颁布了她身为太后的第一道懿旨——太妃们要在亲蚕礼后即刻迁宫。
旨意颁下去,后宫直接炸了窝。
太妃规制的宫殿位置偏僻不说,布置更是沉闷老旧,而且年久失修,阴暗湿仄,哪里是这些习惯了琼楼玉宇的太妃们愿意去的地方。
江晚儿多聪明啊,留下懿旨,直接去了朝堂,留下一群到永慈宫扑空的人。
众人转而奔向庆祥宫,向荣太妃求助。
“荣姐姐,你是我们中位份最高的,还是皇上生母,你去跟荣阁老说说,怎能让太后娘娘如此乱来!”
“是呀,荣姐姐,臣妾刚派人去打听了,那边的宫殿可是常年闹老鼠闹蛇呢,我们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住!”
“要臣妾说,就算是太后娘娘,那身份也越不过您去。再说您也有协理后宫之权,只要这事儿您不同意,想来太后娘娘那也只能开天窗了!不过是操办了回亲蚕礼,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七嘴八舌,把荣太妃捧得比天高。
正主却只是安静地坐着,认真抄写手里的经书,一笔一划都不曾错乱。
等到她们说累了,给碧云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将新冲的茶水送进来。
“你们说的本宫都听明白了!”荣太妃放下手中的笔,整理了一下衣袖,神色淡淡:“不过方才那些话到这里就消了吧,若是传到别处,只怕本宫也帮不了你们的。”
她在后宫积威慎重,听她这淡漠的语气,胆小的直接闭上了嘴,茶水都不敢再喝了。
“至于迁宫的事情,如今咱们住着的这些个宫殿,本就是皇帝妃嫔的住处,于情于理也不是我们该住的地方,众位姐们与其想着怎么违抗太后娘娘的旨意,不若抓紧时间想想该怎么修缮一下自己今后的住处才好!”荣太妃语气凉凉。
碧云站在她身后面色不变,实则心里已经骂了无数遍这群蠢货!
也不想想现在的皇位是谁的,让主子出面拦自己亲儿子的路,脑子里怕不是泡了酒?
本来这就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如今太后既然提出来,主动担了这恶名替皇上铺路,主子只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岂会违逆懿旨?
碧云都能想到的事情,江晚儿自然考虑到了,所以这懿旨她一点儿也不担心推行不下去。
等到下朝的时候,连戚过来禀告:“众位太妃们都按照位份开始分宫了,只是有些宫殿确实住不得人了,不知太后娘娘是打算让人修缮一番,还是给她们另择住处?”
江晚儿抱着齐暄玩拨浪鼓,铛铛的声音里夹在着他兴奋的哼唧,一双小胳膊挥舞的厉害,江晚儿险些都要抱不住他了。
连戚看了眼范氏,后者识趣地把齐暄接了过去。
揉着胳膊,江晚儿问:“后宫如今有多少位太妃?”
“先帝已经宠幸过,有位份的妃嫔尚有九十三位。”
江晚儿:“……”
一天一个都得仨月才能轮一回?
果然够荒唐的!
江晚儿:“她们,当初都是自愿入宫的?”
连戚轻眨了下眼睛,道:“有部分是奉旨入宫,还有些是……”被幸了之后别无选择。
江晚儿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子,连戚有些话不好说的直白。
但江晚儿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看他吞吐的样子就知道大概是个什么情况。
那位,可真是个禽兽啊!
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江晚儿星眸闪烁,眼波流转,问:“若是哀家答应放这些太妃们出宫,你说会不会有人愿意走呢?”
连戚霍然抬头。
遣散先帝妃嫔?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连戚眼睛盯着江晚儿,郑重道:“此时非同小可,只怕太后娘娘您一人做不了主的。”
江晚儿双手轻拍:“哀家做不了主,那就找能做主的人呗!可行就成!”
连戚:“……”
庆祥宫。
荣太妃午睡刚起,听到外面的说话声,撩开帘子问:“外面何事喧哗?”
碧云连忙跑进来伺候她更衣:“是永慈宫的人来了,说是请主子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荣太妃轻皱眉头:“她请本宫作甚?迁宫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先帝:听说有人辱骂朕?
江晚儿:爪巴!埋土里了还出来蹦跶!种·马!
碎碎念:别家崽都涨收好好,难道我崽真的文丑~
第15章 亲办桑蚕礼⑤
“遣散后宫?”荣太妃手上的茶盏一颤。
江晚儿捏着手上的纸张,认真又严肃地点头。
“你看看,这只是哀家粗列出来的。”江晚儿表情沉重地把东西递给荣太妃,“宫里除了哀家和你,还有九十二位太妃,按照位份每月例银支出就是近千两,这还不算吃穿住用和宫里的下人,这些可都是皇上的库银!”
我就不信你自己儿子的小金库你不心疼!
荣太妃看着纸张上面的支出,还有每年的汇总,手都不稳了。
她代掌后宫这么些年,自然知道这些数字并没有作假,只是以前都是照章办事,从没考虑过这些问题。如今换了身份一想,竟觉得毛骨悚然。
江晚儿趁热打铁,“这还只是寻常的支出,再加上逢年过节和生辰的赏赐,这开销着实是有点大的。下面的人过来回禀,说太妃们要迁宫,有些宫殿还要重新修缮,你也知道,只要动土就没有小事,可这些银子花出去,皇上将来长大了可怎么办?还有多少家底儿能给他娶后纳妃呢?”
在她看来,这帮整日里除了吟诗作画,抚琴弹筝的后宫女子其实就是一群咸鱼,除了替皇帝诞育子嗣,给皇帝解闷,一无是处。
再碰到些事儿精,那就是平添祸端的存在,早早散了,早早省心。
荣太妃捏着纸半天没讲话。
她这些年为了在后宫站稳脚跟,让这群后宫的女人支持自己,没少在她们身上花心思。
可是,真让这群蠹虫啃自己的儿子,她自然是不愿的。
“太后娘娘,此事您和本宫怕是都无法做主,不若和阁老们商议一番,看看怎么处置为好?”
能在后宫留下的,哪个没点儿家底?
这坏人,她做不得。
荣太妃跟个泥鳅似的,江晚儿还真没指望她能有什么大作为,只要她并不从中作梗就是万幸。
“还是太妃考虑周到!那就等亲蚕礼结束了,咱们问问那些大臣再做决议!”
不用江晚儿交代,荣太妃也守口如瓶,一直到亲蚕礼当日,后宫都没传出一丝风声。
这边儿没出岔子,可是亲蚕礼却出了大纰漏。
“太后娘娘,那几封帖子真的是老奴亲自送的,但是景阳王府和两位长公主那里帖子老奴确实没见到!老奴办事不利,请太后娘娘责罚!”孙嬷嬷跪在地上不停地请罪。
江晚儿轻揉眉心:“事已至此,罚你有什么用!为今之计,先想想怎么把亲蚕礼完成!”
秋桑匆匆进来:“禀太后娘娘,各位诰命夫人都已经到了!”
江晚儿头疼!
拖是拖不得了,江晚儿起身:“一切照旧。”
这是江晚儿头一回接见诰命夫人们,换言之,这是她首次以大齐最贵的身份亮相,总不能自乱阵脚。
但是缺了这三位在大齐举足轻重的女人,这场盛宴势必要大打折扣。
薛太妃低头闷笑:“这次太后娘娘可是要丢大脸面了!景阳王妃都没来,我看她以后还怎么张狂。”
“何止啊,听说二长公主和三长公主今儿个也没来!”
“瞧她当初那嚣张劲儿,以后从荣姐姐手上抢走了亲蚕礼就了不得了,野鸡就是野鸡,再怎么装也做不了凤凰!”
“哎呀,快别说了!快想想等会儿怎么安慰咱们的小太后吧。”
太妃们议论纷纷,以为声音够小,却不想今日有资格站在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别说是动嘴皮子,就是动动眼珠她们都能猜想出无数的可能。
况且景阳王妃又不是什么能让人忽略的人,自然有眼尖的看出端倪。
江晚儿由秋桑搀扶着从内间出来,笑得端庄。
这群咸鱼想看笑话?今日就算只有一人奉旨来,她的气场也不能丢。
行礼跪拜之后,亲蚕礼就要正式开始,直到此时,还不见景阳王妃和嘉善、嘉敏两位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