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刘寡妇为了两根小金条将哭哭啼啼的女儿劝上了花轿,阿萝也在心里一遍遍地说服自己,屠户有钱,又是村中一霸,有了钱就能让她过上好日子。况且人人都说她性子温柔,只要将屠户哄好了,日后村里谁也不能欺负她。
可成亲当晚,喝得醉醺醺的屠户上来就给了她两巴掌,原因竟是见不得阿萝满脸苦闷的样子,还逼着她笑。
成亲第二日开始屠户就做了甩手掌柜,刘寡妇那边不去了,农活也都不干了,连回门去得不情不愿,明面上给足了阿萝面子,好吃好喝好穿地对待,关上门却只当阿萝是个享乐的玩意,任意磋磨。
起初,沈晚夕还有些心疼阿萝的遭遇,后来越听越觉不对劲儿,阿萝过得不幸福,若是回来打云横的主意怎么办?
她把自己吓出了一身汗,回来后就同云横说了约花枝一起洗衣服的事情。
小姑娘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很认真地问:“你每日清晨去河边,是不是能遇到全村的姑娘啊?”
云横还未回答,小姑娘又急忙解释道:“我是说,你看上去那么凶会吓到别人的,况且,没有谁家是男人洗衣服的,日后还是我去吧。”
云横抿了抿唇,垂眼一笑。
其实他每日都去得早,河边洗完衣服再洗个澡,回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村里的姑娘最多也就这个时辰才起,几乎遇不到。
吓人么,他在村里五年了,好像从来也没真的吓死过谁。
不过,她若是想去,那就随她。
次日一早,沈晚夕早早便已醒来,云横却躺晚了一些,待她起身的同时才睁眼。
她原本超级骄傲自己比云横起得早了,却没想到才起身就被身旁男子揽至身边,她低哼一声,撞在他坚硬的胸膛。
沈晚夕一下子就不困了,烧红了脸小声道:“早……早啊云横。”
云横低低嗯一声,嗓子像是从胸口传出来的,带着胸膛微微地起伏,听得沈晚夕耳朵轻轻一震。
沈晚夕羞了羞,想挣开他,云横却不放手,反而低下头埋在她雪白的脖颈处低喘着气,温热的鼻息扫在她下颌,令她身躯一颤,浑身都软了下来。
她咽了咽口水,慌乱解释:“我要去洗衣服了,花枝说去得晚没有好位置。”
云横闭着眼,语气喑哑:“那等我一下好吗?”
沈晚夕肩膀一缩,又紧张了起来,下一息,颈窝处倏忽传来了钻心窝子的酥麻。
云横薄唇微启,在她雪玉般的颈窝上轻轻咬了一口,听她羞恼地“嘶”了一声,他又放缓速度,舌头轻轻舔舐着那处咬红的肌肤。
一边厮磨,一边隐着笑道:“有了这个,旁人便知你有夫君了。”
这个……
哪个?
沈晚夕愣了愣,随即便被他恋恋不舍地松开,自己赶忙爬起来落荒而逃。
她疑惑了许久也不懂云横话中的意思,直到跟花枝走到一处时,那小娘子盯着她笑了许久,她才忍不住问:“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花枝笑盈盈道:“嫂子当真不知?”
沈晚夕摇摇头。
花枝指着自己的颈窝,又指了指她的,沈晚夕低下头也看不到,但心里大致能猜到颈部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到河边时,沈晚夕急急忙忙去照水,这才发现自己颈窝处有一枚分外醒目的红痕!
这狗男人!
她又气又恼,羞得脸都抬不起来,忙对着河水将襟口往里掖了掖,可是那红痕竟生得恰到好处,根本就挡不住!
掖得少了便分外明显,掖得紧了衣襟却又只能挨着红痕边儿。
总之,就是不能牢牢遮住。
沈晚夕衣服都不想洗了,她只想赶紧回家,可那样的话,云横一定会变本加厉地欺负她,笑话她!
正气恼着,身边不远处成群结队地走来几个姑娘,人人手里挽着放脏衣服的木桶,沈晚夕注意到了,站在中间的那个模样最好的便是阿萝。
一行人也看到了她,众人不禁在心里惊讶了一阵,这猎户娘子秀眉纤长,朱唇皓齿,双目比清泉明月还要透亮,那皮肤更是嫩得能掐出水来,比山里的花儿还要娇嫩。
就是村里最好看的阿萝,站在这里也黯然失色了。
阿萝虽漂亮,可到底是村里生出来的姑娘,由那个势利眼的寡妇娘养大,总还是小家子气一些,可这猎户娘子不但五官极为精致,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地长成了女子最为艳羡的模样,更难得的是,她一颦一笑间还透着灵动真纯,颇有些令人自惭形秽的气质。
从前人人都传她容貌丑陋、不良于行,与那豺狼猎户天生一对,正应了那句俗话,“恶人自有恶人磨”,可谁能想到,昔日人人都瞧不上的丑姑娘竟然丽质至此。
众人不由得看呆了一瞬。
猎户娘子这是头一回到河边来洗衣服吧。
从前没见她过来,难不成家里的脏衣服都是猎户洗的?
阿萝皱了皱眉,率先离开了一群姐妹,走近时又注意到了沈晚夕脖子上醒目的吻痕,顿时心中一震。
那样的吻痕,要揉进多少爱意才能这般风光旖旎!
猎户看上去那么冷漠的人,竟会将她捧在掌心里宠么?
她自嘲地笑了笑,怎么不会?
那日在村外她也远远望见了猎户抱她回来的场景,倘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会相信向来与人淡漠疏远的猎户会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姑娘,柔情蜜意触及眼底。
阿萝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臂,那里还有昨晚屠户发狠抽在她身上的鞭痕,一觉醒来又红又紫,丑陋不堪。
假使她当日坚决嫁给云横,阿娘为了钱财恐怕也是会同意的,她若是真嫁了,以她的容貌和本事,猎户一定也能待她不错的。
她攥紧了拳头,指尖都捏得发白,默不作声地在离沈晚夕不远的地方蹲下。
沈晚夕抬眸时正好对上阿萝的目光,明显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
花枝有些瞧出了这其中的硝烟,看着阿萝打趣道:“哟,阿萝这身衣裳真是好看,料子不错呀,嫁对了人就是好,从前你娘哪里舍得给你裁这么好的衣服。”
阿萝面上笑着将头昂得高高的,可心里极不舒服,这些嘴碎的小娘子哪里是真想夸奖她,分明是变着法儿地挖苦她!
村里谁人不知她那屠户相公品行不端!她新衣服多,换衣服也勤,旁人不知道内情,只觉得她生活富足、光鲜亮丽,可她自己心里晓得,那龌龊屠户不知哪里学的癖好,每晚都让她穿成大家闺秀的样子,擦好胭脂、涂好唇脂在床上等他,一丝一毫都不能含糊,他喜欢嘲弄她在他身下受尽屈辱的样子,喜欢一寸寸撕开她的衣裳肆意羞辱,要她叫得好听,每晚都不能重样儿,否则动辄打骂,直到她认错为止。
阿萝想到昨晚屠户发了疯似的抽打她,眼泪都要掉出来。
她抬眼瞧了瞧沈晚夕,前些日子貌丑无盐的时候,猎户都能那么喜欢他,可见猎户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当日她来的不是时候,未曾看到猎户平平淡淡过日子的模样,偏偏见了他满身沾血的样子,若非如此,那里还轮得到这个小贱人!
阿萝暗暗咬着牙,搓衣服的手也用起力来。
浣洗完毕之后,沈晚夕挽着花枝一同离开,刚至路边,脚下却不知为何突然多出一块碎石,她无意踩到,又将左腿生生扭痛。
“完了完了……”她秀眉皱起,嘴里一直念叨着这句。
花枝蹲下替她揉腿,一脸担忧地问道:“小嫂子还好吗,很疼吗?”
沈晚夕忙抓着她手臂,郑重其事道:“等会回去千万不要告诉云横我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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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滚
花枝蹲下替她揉腿, 一脸担忧地问道:“小嫂子还好吗,很疼吗?”
沈晚夕忙抓着她手臂,郑重其事道:“等会回去千万不要告诉云横我摔了!”
花枝笑道:“我知道了, 嫂子是不想让云大哥担心, 可咱们做娘子的也要常常在夫君面前示弱,磕了碰了便哭一哭,云大哥见到你的眼泪,心里不知道有多疼呢!日后只会更怜惜你, 心疼你。”
沈晚夕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原来钟大通家都是情感大师呢。
想了想,她又摇摇头:“我这招放在云横身上不管用, 我受伤他只会莫名其妙生气,还冲我,怪我自己不小心。”
沈晚夕低下头,伸手示意花枝将耳朵附过来,小声道:“若我第一天来河边洗衣服就摔坏了,云横日后肯定不肯让我出门。”
不让她出门, 云横就要自己来河边洗衣服, 同阿萝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沈晚夕想想就觉得大事不妙。
阿萝默默收回脚, 站在她二人旁边听到几句谈话, 脸色又往下沉了沉。
猎户本身就不是热情之人, 他那样的态度分明就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关心她,这小贱人竟然如此不知足,真不知是在炫耀还是抱怨!那花枝也不知从哪学来的矫情本事,自己相貌平平,心里却藏了这么多狐媚心思!
示弱么?阿萝冷冷一笑, 她每晚不知道示弱多少次,掉多少眼泪!屠户根本不会心疼她,反而越加兴奋地折磨她。
这世上,还有谁能带她脱离苦海?
还会有个一模一样的猎户么?
阿萝冷着脸抬脚离开,她恨不得猎户娘子再摔断一条腿才好!
其他几个姑娘见阿萝独自走了,也不愿去追,反倒是转过头来朝沈晚夕笑了笑:“你是叫阿夕吧?日后你经常来河边洗衣服吗?”
沈晚夕几乎是受宠若惊,这村子里除了花枝,还没有哪个姑娘朝她笑过呢。
众人从前虽然不待见猎户一家,可自从知道他们亲自上山把宋锅锅找了回来,保长还带着宋家夫妻上门道谢,此事再由村里妇人七嘴八舌地传开,众人虽还没有太快对猎户一家改观,但也觉得猎户娘子是个良善之人,会上山救孩子的小姑娘,能坏到哪去呢?
今日近处打量了沈晚夕,众人又被她的美貌所折服,眼神这么干净的小姑娘,难怪连猎户那样的人都喜欢呢。
有人眼尖看到了沈晚夕脖子上的红痕,没嫁人的姑娘脸都红了,已嫁过人的一眼就看出是什么,忙着打趣道:“阿夕,你家猎户对你可真好呀!”
沈晚夕脸都烧红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点头还是摇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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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河边回来后,沈晚夕在院子里晾完衣服刚想进门,竟见竹门外出现了一个矮胖矮胖的人影。
那人微微踌躇一会,见她目光投过来,忙笑咪了眼:“猎户娘子,是我王保长,前些日子我们见过的。”
沈晚夕不知道他来的目的,云横又不在家,犹豫了一会,只好走到竹门前问:“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王保长见她未主动开门,反而离竹门还有段距离,知道她心里有些防线,忙点头憨憨一笑,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沈晚夕一听就明白了,村里刚刚成亲的夫妻都要到保长那边登记备案,再由保长上报到县衙去,便算是得到了官府的认可,受到律法保护,这对于女子来说的确是好事。
王保长更是特意提到,若女子是被强买强卖来成亲的,可以随时通过他向上头的衙门反应。
说完这话,王保长仔细观察了一下猎户娘子的反应,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听人说,这小姑娘是猎户买来的,难不成她就想一辈子这么过下去吗?
沈晚夕想了想,扯了个谎解释道:“我是外地来的,因家乡闹饥荒不得已流落至此,后来在商州城遇到夫君,便自愿嫁他为妻,只是我身上没有家乡的公文,若要登记入册,怕是要费些事。”
她心里知道,备不备案又有什么说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