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溪犹豫了片刻,才站起身,道:“我、我去给王上准备热水。”
说完就从地上爬起来,小跑到隔壁净室,准备烧水。
她把洗澡水放好,又回到殿内,搀着景仲去往净室。夹壁首尾都点了炭火,把冰冷的宫殿烘得温暖如春,暖风吹拂芙蓉面,怪暖的。
净室里的浴坑注了大量的热水,水汽氤氲,雾气缭绕。湿润温暖的气息从肌肤渗入体内,把画溪紧张的心绪都蒸腾了几分。
景仲扫了一眼浴坑面上浮起的水汽,没再说什么,抬起双手,任由画溪给他除去衣物。
画溪已不是第一回给景仲宽衣,走到他面前,低下头去解他的衣裳,只留下一条薄薄的亵裤。
服侍景仲泡入浴坑里,画溪拿起旁边案桌上的丝瓜巾,正打算上前给他搓洗。
“不用。”景仲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过来:“你出去吧。”
画溪觉察出景仲有些无精打采。她知道景仲的情绪比天气还要阴晴不定,时而喜欢逗得她心惊胆战,时而又恹恹无彩。画溪巴不得不和他如此近距离相处,忙说:“那好,我去看看桃青,宵夜是不是准备好了。”
景仲没有说话,手指捻着水面上漂浮的花瓣。
“我让温青进来伺候王上沐浴。”画溪又说。
景仲还是没反应。
画溪匆匆离开。
听到她细碎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景仲才看了眼她消失的方向,冷嗤了一声。
谁稀罕她献殷勤。
每次只有在需要他的时候才乖巧温顺。
软乎乎的小绵羊心思太多了。
*
画溪忐忑极了,揪着一天的心这才放下。
她想过太多可能,没想到是最简单的一种。宋嬷嬷和明氏勾结,虽是宋嬷嬷犯了事,但到底是他们柔丹的的人是最后主谋。景仲就算怪罪,还有明氏顶在前面。
她想来想去,想要先去看看甄珠,问问甄皇后有什么看法。
人刚走到廊下,就被桃青拦下来了。原来她刚从东殿出来。赵夏典听说甄皇后病得越发厉害,提前回来陪着她了。
画溪望了眼东殿的方向,道:“幸亏王上对妙月姐姐一往情深,不然她日子该有多难过。”
孤身一人独在异乡,前有狼后有虎。甄珠的处境和她何其相似,只不过她还有个可心的桃青,身边还有可使唤的人。
就这样,她还觉得虎狼环伺,处境艰难。
更何况甄珠?
“比起妙月姐姐,你幸运多了。”桃青若有所思地感叹:“至少王上是护着你的。”
“护着我?”画溪有些不解。
“对啊,他处处为你出头,不让你受一点委屈。”桃青说:“就算是寻常人家,也不是每个丈夫都能做到如此。”
画溪看向桃青,眼睛都瞪圆了。
桃青犹豫了瞬间,才四下环顾了一圈,见到处无人,这才压低声音说:“公主。柏大人自然是极好的,他是人中龙凤,又不远千里来寻你,对你的情意自不必说。可是,你们之间无缘,记挂下去不仅误人,更是误己。”
桃青言尽于此。她和画溪相识十余年,有些话不必尽说出口,对方就都懂了。
画溪低着头,眼眶有些濡湿,拍了拍桃青的手背,小声说:“你说的我都明白,柏大人和我不是一路人。我看得开,想得明白,不会钻牛角尖。”
“你明白就好。”桃青说:“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王上虽然恶名在外,不过待你,一向是有耐心的。”
画溪右手紧捏着左手,指甲抵在指间,勒得有点发疼。疼痛使她稍稍清醒些许,抬起手挡在桃青唇边:“不许胡说。我和柏大人不是一路人,和王上又怎会是一路的呢?”
赵夏典爱重甄珠,尚护不得她的周全。甄珠在皇宫活得步步惊心,谨小慎微,日日担忧难以自保。
更何况景仲对她全无感情,天天惦记着要把她剥了皮做灯笼。
像她们这种人,天生卑微如尘,命如蝼蚁的人,注定不属于金碧辉煌的雕梁画栋。
就算是偶然去到不该她们去的地方,也必定日夜受磨折。
“时间不早了,王上该沐浴完了,我去给他侍膳了。”画溪说。
画溪折回寝殿,宫女已经上好膳食,精致的小菜摆满桌子。画溪扫了一眼,见寝殿里无人,又往净室走去。
“王上,晚膳已经上了。”画溪推开净室的门。
氤氲的水汽中,景仲出了浴坑,身上还沾了水珠。淡白的水珠儿在橘黄的灯光下闪着光泽,景仲刚出浴,身上未着寸缕,一览无余。幸好水汽浮起,一眼望过去,看得并不真切。画溪的脸蛋儿“唰”一下变得通红,手脚不安得不知道何处安放,拿起又放下,最终无助地垂立在腿侧,背过身就打算跑:“我、我去看看他们膳上完了没有。”
“站住。”景仲慵懒地撩起眼皮子,慢慢抬眼看向画溪,眉毛微微一挑。他修长的指挑了下案几上摆放的丝巾,慢悠悠地围在下身,松松垮垮打了个结,就那么随意围在身下。
画溪缓缓回过身,低着头不敢抬眼。景仲赤脚一步步走过来,她下意识想后退,却很快退到门口,抵在了墙上。
退无可退。
顺着他赤着的双足,视线缓缓上移,看到绛红的丝巾松垮地挂在跨骨上。想起刚才那活色生香的场景,画溪脸红得快滴血了。目光缓缓向上,滑过他未着衣衫的上半身。没有裸露在外的肌肤还算白,新伤旧痕摞在一起,尤为醒目。而脖子与手足腕处穿衣的地方,有条泾渭分明的线。遮盖在衣衫下的肌肤是白的,裸露在外的肤色更深沉。
画溪惊了半晌,他这一身没有一丝多余赘肉的身子,线条明朗,轮廓分明。
“孤的身子可还好看?”景仲嘴角一挑,另取了张棉巾,慵慵懒懒地擦了几下还在滴水的湿发。
画溪紧张得舌头都快打结了:“我……我不是有意的。”
“上次捏孤的蛋,这回偷窥孤的蛋。”景仲扯出笑意,问她:“你好像对孤的蛋很有兴趣?怎么算?”
画溪偷偷瞟了他一眼,被他的话惊得忙收回目光,忙摆手:“我没有。”
景仲手支在小姑娘的肩膀旁边,说:“你看了孤,孤是不是要看回来才公平?”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昨天回老家,忘了带电脑充电线~~今天晚上才找小伙伴带回来~~迟到啦,还请理解。给小可爱们拜个早年赔罪啦!!感谢在2020-01-16 16:12:41~2020-01-20 23:4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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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画溪脸色陡然白了两分, 下意识双手抱胸,向后退了两步。
睫毛上凝了水汽,雾蒙蒙的,望向景仲又是另一种风情。
景仲轻咳一声, 移近目光, 定在她雪白晶莹的面上, 抬手勾了一缕她的发,翘起发梢在她脸颊上拂过。画溪的眼睑就随着发丝的起伏一颤一颤的。
画溪脸上迅速染了傍晚的火烧云, 潮湿温暖的净室, 身上只披了一条丝巾的景仲,他裸露在外的上身,眼前的一切看上去都暧昧得有些过分。
“我……我不是有意的。”画溪牙尖颤抖着,挤出几个字。
景仲目光定在她肩头, 没回应她的解释, 突然上前逼近, 松开勾着她发丝的手。画溪感觉颈后凉丝丝的,像有什么东西爬过。
——景仲的手?
视线一挪,景仲的手已伸向她身后。
画溪吓得往旁边一闪, 他的手不偏不倚堪堪错过她的肩, 摁向她背后的墙壁。
“看你往哪儿逃。”景仲勾起唇角, 似笑非笑。
画溪回头瞥了眼,一只肉呼呼的檐蛇在景仲指间奋力挣扎。顿时头皮发麻,恐惧地颤声惊呼,跳起来转身,却一头撞进景仲怀里,头撞到他下巴。景仲恰好低头:“嘶——”
“檐蛇!”画溪怕虫,尤其是这种软趴趴丑不拉几的虫。一看到虫子, 心都是颤着的。
景仲一手揽着她,一手拎起那可怜巴巴的虫:“这玩意儿,你也怕?”
想起这玩意儿刚从她脖子后爬过,画溪簌簌落泪,双肩颤抖,极力伸手去够后背。她觉得背心发凉,哪哪儿都凉。
“怕,我怕。”画溪小声啜泣,眼角挂着泪珠。
景仲看她的神情有些古怪。
怕蜘蛛、怕壁虎,看着就能吓哭。哄自己的时候却无比镇定,毫无惊惧。
呵,真奇怪啊。
画溪吸了吸鼻子,扭到景仲身后,慢慢蹲下身,委屈地哭了起来,小身子一抖一抖的,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景仲把那只可怜误入的小檐蛇一捏,随手扔进旁边栽着绿植的小花盆里。然后垂眸瞧画溪,伸手抓着她的手腕。
“已经死了。”景仲缓缓抬起她的手腕,把人拉了起来。
泪流到了嘴角,看上去越发可怜了。
画溪把脸埋进景仲胸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抽泣。
“哭什么?”景仲不耐烦,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画溪吓了一跳,伏在他怀里的身子颤了颤,畏畏缩缩地抬起头,想从他怀里出来:“我怕虫子,很怕。”
景仲本来还想再逗逗她,哄她喊两声“好哥哥”。这小东西声音软糯,喊他的时候十分受用。但看到她脸颊上挂着的泪珠儿,没忍心。他点了点头,把自己的衣服都扔给她,一边慢悠悠地张开双臂,一边放柔了声音说:“嗯,下午让温青把宫里收拾收拾,杀杀虫。”
画溪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嗯了一声。红着眼睛抖开他的衣裳,伺候他穿上。
眼睛和鼻头哭得红红的,脸却白得不像话。低头整理衣襟的模样认真又可爱,景仲一垂眸就扫到她纤长浓密的睫毛,视线往旁边一挪,就落到了她粉嫩的耳尖上。雪白的耳廓干净白透,只有耳朵尖儿上泛着一点红,红里透着粉。
他喉结一滚,忽然凑过去,张口在她耳朵尖上啄了一下。冰凉的牙齿扫过耳廓,又酥又麻。
画溪眨巴着眼睛,委屈巴巴地看向景仲,珍珠似的泪珠儿又滚了出来。
景仲咬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抬手,用掌心一点点拭净她脸上的泪,说:“不许哭,孤又不吃你。”
画溪努力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抹笑意,眼睛一弯,却又滚下眼泪,抖着嗓子答应:“嗯。”
爱哭鬼真是世上最难对付的鬼。景仲想道。
“去,用晚膳了。”景仲弓起食指,从她眉心沿着鼻梁刮了下来。
画溪这才点点头,把他换下来的脏衣收拢扔进笼内。
被刚才的檐蛇闹一场,画溪也没什么食欲,草草扒拉了两口饭菜就搁下筷子。
景仲慢悠悠地进食,用晚膳后,他出门去书房。画溪收拾寝殿准备就寝安置。
她铺好床,用汤婆子烫了床铺,又在炉子里添了炭。把空旷冰冷的寝殿烘得暖烘烘的。收拾好床上,又做了会儿针线,一个香囊刚起了个针头,桃青就进来了。
“公主,你听说了吗?”桃青跑了进来,咧开嘴角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才说:“王上把明罗姑娘打发回雾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