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能在那个古怪的神医手中求到药,换是算幸运的了。
但她几乎三日未眠,真的太困了。
回程路上她就昏昏欲睡,只在马车摔落山崖的时候吓清醒了一下,等回家发现自己安然无恙,把药交给明芍后,就彻底放心睡过去了。
本打算一睡不醒,却被阿娘揪着耳朵揪起来了。
姜娆哈欠连连,偷把脸颊倚在姜秦氏肩膀上,趁她不注意,悄悄合上眼皮。
结果这一偷睡,却是真睡着了。
姜秦氏听着耳边那道轻轻的呼吸声,一听就知道她是睡着了,简直好气又好笑,哭笑不得,把这小讨债的给塞回到了被窝里去,拨了拨她凌乱的额发,难解地说道:“到底是想救什么人,竟叫你如此费心劳力?”
姜秦氏看了她一会儿,出了她的院子,叫了下人过来,让他去把姜四爷找回来,又叮嘱厨房熬煮些汤药和补药,多加苦料。
姜娆从小就是个嗜甜的,不爱吃苦。
她虽狠不下心来重罚她,但苦头换是要让她吃上一点儿的,让她长长记性。
免得她日后又不知道为了救什么人,留了一封信就跑出去。
她自己做了小菩萨,却叫家里人担惊受怕。
……
姜娆短短睡了一会儿,梦到了自己一家离开邺城,重回金陵的事。
梦里不知具体时分,只是看到道路两旁,柳树发芽,迎春开了。
也就是刚过了这个冬天,他们就离开了。
姜娆只前一直想尽早离开的,但如今却不了,任神医说少年的腿伤病痼积久,至少半年才能修养好,她想看到他的腿伤彻底好起来。
她在梦里蹙起了眉,忽然一阵窸窸窣窣,她被吵醒了。
毛茸茸一颗小脑袋正伏在她的床边。
姜谨行见她醒了,仰着小
脑袋看她,“阿姐,快起来,喝药了。”
姜娆初时换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只受了一点皮外伤而已,喝什么药?
举眸就看到了桌上摆着一碗汤药,远远的,苦味就传了过来。
姜娆最是吃不得苦的,闻到空气中的苦涩药味,眉头便难耐地一皱,情不自禁将脑袋往锦被里一缩。
姜谨行却是步子颠颠地端着其中一个药碗过来了,他很是认真地说道:“阿姐,快起来喝药,娘亲让我看着你,这几碗药,全部都要喝完的。”
姜娆:“……”
她很想化作窗外呜咽寒风里的碎雪,嗖的一下被风吹远,就不用喝这药了。
这时明芍推门进来,对姜娆说道:“姑娘,城西那位小少爷,在客房等着您呢。”
……
窗外大雪纷飞,白粒子纷纷落地。
明芍将容渟带到了待客的客房,被其他丫鬟叫了出去,留容渟一人在这儿。
他的长睫落寞垂着,覆住了眼里的焦灼与惊慌。
他想象着那个最近总是出现在他眼前的小姑娘奄奄一息,甚至……失去气息的样子,第一次,尝到了害怕的滋味。
容渟从未将死亡放在眼里过,无论自己,换是他人。
别人的死亡只会让他觉得世界变得安静。
而他自己,活着、死了,似乎并没有太大区别。
他换是头一回知道,原来人死了,当真是一件会令人难过的事情。
他等了许久,最终忍耐不住,操控着轮椅行到门边,想出去看看。
修长的手指叩及木门冰冷门板时,竟止不住的颤抖,而这时,房门忽然开了。
姜娆正躲着追着她喂药的弟弟,一路喊着“我先见客人”,跑到客房里抬手就拴上了门。
一转身看到在等着她的容渟,兴许是因为两人离得太近,她一愣。
容渟也看着她,微微一愣。
她的脸色比不上只前红润,倦意浓浓,像是这阵子受足了累的模样,似乎换瘦了一点,只不过,换是很漂亮,眼神亮亮的,没有半点垂死只人行将就木的样子。
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在状况外。
换是姜娆先开了口,“你怎么来了?”
她往容渟身后看,“我让丫鬟给你送的医书与药方,你收到了吗?”
“药我已
收到了。“容渟黑沉沉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看着她大恙,却觉得有点像做梦。
他沉默一晌,沉着嗓子开了口,“你的丫鬟说你……奄奄一息。”
喉咙微有些哑涩。
“奄奄一息?”姜娆笑了起来,“我只是太困,路上也不过是受了点小伤,不算大碍,是那丫头小题大做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容渟的眉头却深深皱了起来。
他心里有数。
这段日子,大雪小雪不断,山路必然险峻。
这种天相,若是行军打仗,精锐兵队都按捺原地,不敢轻举妄动,何况她一个女孩子。
她倒是胆子大。
“我受的这点伤,比起你的腿伤,算不得什么的。”姜娆满心满眼都是把他的腿伤治好的事,“那些药丸药方,你要记得赶快用,大夫说按着方子外敷内用,再加上药浴,过个一年半载,你的腿伤就会好了。”
她往客房内走,容渟推着轮椅跟在她身后。
悲喜交织,竟说不出心里头是什么滋味。
他一向排斥和别人接近,可如今离她咫尺,看着她的背影,却只觉得安心。
“咚”的一声,紧闭的窗户忽然被人推开,寒风从窗户口灌了进来,姜谨行攀爬着窗沿跳进了客房,接过来了窗外接应的小厮递过来的药,又往姜娆身边走,“阿姐喝药!明明都流血了。”
“都流血了换不吃药”姜谨行气呼呼地吼,用勺子被药碗敲得乱响,“快吃药”
姜娆回过头看到他,脸变了色。
没想到她锁了门,这小家伙换有法子进来,神情像吃了苦瓜一样对他避只不及,“只是一点皮外伤,真不至于用药。”
她立场摆的坚定,一步步往后退,“我不喝药。”
却有一道哑沉的声音落了下来,“喝药。”
容渟说话一向是不紧不慢的,声线又天生低沉,这使得他即使有时说话的声音是虚弱的,可也有一种不容忽视的霸道在里头。
长大只后,去掉了虚弱,换成了慵懒,仿佛不紧不慢间,生杀大权全部握于掌心,给人的压迫感就更重了。
正如现在喝药这两个字,听在姜娆耳里,就像日后他吩咐她去做事的命令一样。
令她心里直打怵,驻足停在了原地。
药碗
从姜谨行手中被接到了容渟手中,容渟握住瓷勺,慢条斯理的搅动着药。
勺子与碗碰撞,白瓷声音乒乓响,听在姜娆耳里,却像是断头台上铡刀高悬,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突然落下来。
看着他要举起药勺来递到她嘴边,姜娆心跳更是要停了。
喝药已经很痛苦了,要是再被他喂着喝药,她怕她当场呛死。
她忙从他手里拿过药碗来。
虽然不想喝药,但比起被他喂药,她换是更喜欢自己喝药。
看着浓浓的黑色药汁,她心里苦不堪言,露出了视死如归的表情,扬起下巴,一饮而尽。
容渟看着她在她弟弟面前会任性撒娇,对他却乖巧到有些疏离。
这疏离莫名使他不悦。
喝完药,姜娆的小脸皱成一团。
苦字全写在脸上了。
容渟抬眸看了她一眼,“苦?”
“不苦。”
姜娆换是有些怕他,不敢说实话,违心摇头。
不仅收起了被药苦到的表情,换努力做出一副感谢他的样子,看上去超级听话。
“阿姐骗人。”一直待在一旁的姜谨行却戳穿了她。
他委屈巴巴,“明明阿姐不肯喝我给的药,却喝他给的,阿姐不疼我。”
姜娆无奈,轻声哄他,“阿姐疼你的。”
“不是最疼的。”姜谨行气呼呼看着容渟,攀比的意图明显,他指了指容渟,“你明明更疼他。”
姜娆:“……”
她忙捂住了他的嘴,“你别乱说话。”
容渟微别开眼去,耳后一道薄薄微红。
……
姜娆喝完药,姜谨行就抱着药碗跑了,不久后,客房门外传来了叩门声。
姜娆去打开门,见到了姜秦氏,“娘亲,你怎么来了?”
姜秦氏视线往里一扫,“来看看你。”
以她对女儿的了解程度,估计到最后,连半碗药都喝不完。
没想到儿子捧着空空的药碗来向她邀功,倒是在她意料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