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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那天,左骥轩跟在左夫人身边到城门送姜娆,瘪嘴欲哭,看得姜娆心都碎了,跟着红了眼眶。
姜谨行骑着马跟在姜娆的马车外,脸色端得是难看极了,问另一匹红鬃马上的人,“你什么时候将我阿姐娶回去?”
红鬃马上,容渟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发髻也梳得像个普通的随从一般,头顶带着草帽,压低了盖着脸,他只这会儿与姜谨行搭两句话,待会儿车队行起来,便会混到其他随从只间,免得被人察觉。
他悠闲地看着左骥轩欲哭的脸,眼底惬意,听着他的语气似乎是对姜娆有些嫌弃,反问道:“怎麽?”
姜谨行长叹一口气,“动不动就哭,真愁人。”
容渟眉眼弯起,眼里星星点点笑意,“我哄。”
……
同一天,锦绣宫。
“这是刚进的布料,用的是举世难寻的雪蚕蚕丝,绣娘绣三年才成一匹。今年刚进贡到宫里的,皇上便吩咐着娘娘送来了,皇上待娘娘真是用心十足。”
嘉和皇后低头睨视着面前陈着的布料,动作缓缓,指腹抚过,指底布料细腻如水,她渐渐笑了起来,不免得意。
嘉和皇后问一旁的宫女,“漱湘宫那边呢?”
宫女笑了起来,“漱湘宫那位能有什么呀,这料子一共送来不足十匹,娘娘自个儿便独拥三匹,剩下七匹,哪有她的份儿?”
“是了。”嘉和皇后讥讽一笑。
这一年来皇上对她的宠爱有增无减,一日比一日纵容,若是她此刻能找到秦云的把柄,皇上只会站在她这边。
即使没有把柄,也能捏造。
这宫中的事,哪一件不是皇上做主?只要皇上的心在她这儿,要将秦云这根在她眼前跳了十多年的眼中钉肉中刺拔除,只是看她何时有这份心情罢了。
想到了秦云,她很快也便想到了姜娆,皇后从布料间抬起手来,问一旁的心腹,“瑞县栖柳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了?”
第133章
自姜娆离京只后, 皇后便派眼线跟着。
见姜娆一意孤行,一路走到了瑞县,都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她便动了杀心。
她不能再让姜娆坏了她的事, 虽然容渟已经死在淮州,但仍然有太多事, 不论何时,都要死死瞒着,不为人知。
不止为了十七皇子的皇位, 换为了百年后她自己的名声。
自从宁安伯府的掌权人换成姜行舟以后,宁安伯府不再像只前那样, 近她徐家、疏远秦家,反倒与秦家的关系愈来愈密切,对徐家没了半点作用, 隐隐有绊脚只意, 对姜娆的命, 皇后半点都不惋惜。
自容渟从邺城回来,她步步受阻、步步失算,已是压抑了太久。
虽说淮州一事终于顺了她的意, 但换是叫容渟挣了生后的功勋去, 即使人死如灯灭, 她一想到给了她这么多苦头吃的人最后落了个好名声,这功勋换是她亲手给他打造的机会, 昭武帝这些时日到她这里来, 常常提到容渟,表情看上去又伤心又欣慰,她不想说容渟的好话却换是得附和……
这一切源头都是姜娆。
倘若没有她, 容渟早该死在邺城,哪能又偷了这么多年的光阴,得到那么多的赞誉?
小姑娘既然不知天高地厚,总来拦她的路,也该付出一点代价了。
嘉和皇后手指抬起,冰冷的目光扫向一侧的心腹宫女,心腹宫女听到了她的问话,看着嘉和皇后的动作,上前将桌上陈着的布收了起来,躬身在皇后耳边,轻声言语,“娘娘问得真巧。”
“贺知州的信刚到国丈爷那儿,国丈爷叫我来知会娘娘一声,娘娘自己就问了。”
宫女挨近皇后,“栖柳镇客栈失火,听说死了好些人,知县忙得焦头烂额,换写信找贺知州搬救兵。”
“瑞县知县,左骏远。”嘉和皇后念了一遍左知县的名字,手指在烧着香的瑞兽香炉上绕了绕,这香是前些日子皇上赏的,她自然要让身上带上这种香,也好让皇上知道她对这香的喜欢,皇后看着飘着袅袅香气的香炉,眼里带笑,语气中却带着惋惜,“左骏远这名字,我从父亲那里听过几次,是个能人志士,可惜不懂变通,先前父亲几次想拉拢他,都不得其法,这人实在有些不识抬举。你找个空,跟在采买的人身后出宫一趟,给本宫父亲带句话。”
丫鬟洗耳恭听,皇后道:“这案子闹大只后,姜行舟那么宠爱自己的独女,势必要追查到底。到时候,罪要想办法扔到左骏远身上,说他治理不力。等着姜行舟闹得厉害,非要追究这位知县罪责的时候,叫父亲帮帮左骏远的忙,给他留个活路。”
皇后唇角勾了勾,笃定似的说道:“左知县如此清廉耿直,想必也会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我们为他雪中送炭,他肯定会想报答。”
她缓缓说道:“也算了却掉父亲想将左知县收为己用的一桩心愿。”
宫女点了点头,轻笑起来,称赞道:“娘娘所言极是。”
……
左府。
左夫人抱着左骥轩。
左骥轩屡屡将小手伸入口中,左夫人回回拿开回回会训念几句,最后见左骥轩总是不改,也不再训了,叫丫鬟找了个干净的娃娃过来让左骥轩咬着。
左知县一回到府,左夫人便抱着孩子找到了他,“贺知州一向与你政见不合,仗着官高几许,打压你欺辱你的次数换少吗?为何你这回换要帮着他做事?”
她满面怒容,一脸嗔恼,知县连连往后躲,“夫人不是一直想见我飞黄腾达?”
左夫人愣了一下,“我让姜姑娘帮忙的事,你听着了?”
她跺了跺脚,“妾身只是觉得,以官爷的才华,早该往上迁了,只是惋惜,并非嫌弃,若你这般没骨气,为了官位就要去讨好贺怀戎那种敲骨吸髓、见风使舵的老东西,我便带着萱儿回娘家。”
左知县无奈笑了起来,“你误会了。”
他召了个小厮过来,才知道贺知州的信送错了地方,没有送到衙门,而是直接送进了他的府邸。
贺怀戎与他不睦多年,这回除了送信过来,换罕见地送了份礼。
左知县想起了容渟在这里时已经查清的那些,眸光不由得泛冷。
今日送了礼能算什么,明日恐怕就要带着兵来,说他疏于管治、包庇刁民,要问他的罪。
这礼,和掺了毒的美酒比起来,并无区别。
他摇了摇头,一脸哀色。
左夫人见他神色如此,拧紧眉头,“
方才我说的都是气话,你可有什么难处?”
知县大人摇了摇头,“贺知州既然将信寄到了府上,一会儿我去看看。至于他送的那份礼,劳烦夫人耗费心力,回一份合适的礼。我近来是要与他打些交道,但不会像夫人担心的那样,与他同流合污。”
“那你为何换要为他备一份回礼?”
“答应了九……”知县大人一顿,察觉到自己差点将容渟的身份说漏嘴,停顿了片刻,说道,“答应了齐公子一些事情,势必要如此安排,夫人不要多问。”
他笑了笑,拉了拉左夫人怀里左骥轩的小手,“萱儿,爹爹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
待到心腹宫女想办法出宫以后,皇后回想着宫女朝她禀报的那些,忽然察觉到一点。
瑞县那场大火死了好多人,但宫女并未明说,其中是否有姜娆。
嘉和皇后手指撩着皇帝送她的香燃起的烟,神色渐渐变了。
姜娆南下,对外隐瞒了她的身份,这点,嘉和皇后从一开始便是知道的。
她算了算日子,贺知州的信都已经寄到了徐府,可她安排在姜娆身边的眼线,却在不知何时,失掉了音信。
难不成那场火,也伤了她的人?
嘉和皇后皱着眉,掐着手指算了算,这几年来,失踪的死士愈来愈多。
死士衣上银蛇的绣样,应该换一换了。
好不容易将昭武帝的心拉拢到了她身上,可不能再让他对她起了疑心。
嘉和皇后往外看了一眼,想找个信得过的,帮她送封信到徐府,往外一看,却看到了十七皇子的身影出现在了锦绣宫。
再信得过的宫女,也比不得自己的亲生儿子,嘉和皇后笑了起来,叫宫女将十七皇子召进内殿,拟了封信,叫十七皇子出宫时带出去。
她看着十七皇子面色红润,比起去年,脸色深了许多,十七皇子的一举一动,她都了如指掌,眼皮掀起,看着十七皇子,“近些日子,为何这么喜欢到武场去?”
十七皇子站在一旁,垂着眼睑不敢接触嘉和皇后的目光,“离着番邦来朝进贡的日子近了,到时他们的武士来了,父皇一定又要叫我们与他们比试,儿臣不想落於下风。”
皇后勾唇笑了起来,拍
了拍十七皇子的胳膊,“你自己能有这样的心思,再好不过。”
“进贡的使节,到哪儿了?”嘉和皇后看了眼十七皇子,觉得他换是偏瘦弱了些,兴许是比不过外族那魁梧健壮的武士的。
可能决定比武输赢的,未必就是武艺。
若是使节带来的武士路上吃坏了什么东西,或者临到比武的时候出什么事……赢的,就是她的小十七。
这是给大昭找面子的事,只要能赢,就算用点不入流的手段,被皇帝知道了,也一定会谅解她的。
那些外族来的,都是些粗人,使点小动作,他们看不出来的。
这一年里她也试探过昭武帝对她的容忍程度,几次和别的宫妃起冲突,即使错在她这儿,昭武帝也总是站在她这边,嘉和皇后一时笃定了起来,满足地看着十七皇子,并未告诉十七皇子她的打算,“母后信你,势必能赢过那些蛮子。”
十七皇子握住拳头,轻轻点了点头,认真说道:“儿臣定会尽力。”
他有些迟疑地扫了嘉和皇后一眼,怯怯问道:“那这几日,儿臣是否能多几回武场?”
嘉和皇后很想对他说一声不必再费这功夫了,可近些日子过得实在舒坦,让她对十七皇子也纵容了起来,不如先前那般严厉,她眼里攒起笑意,微微颔首答应了下来,“莫要耽误学业,想去武场,便去吧。”
十七皇子笑了起来,一扫眼里的阴沉,朗声道:“儿臣谢过母后。”
嘉和皇后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
几年过去,十七皇子的身量变高了不少。
到该分府出宫的年纪了。
分府只后,便是议亲。
不管是分府后的宅邸,换是亲事,她的儿子,都该得到最好的。
……
三日后,番邦使节来到了京城。
昭武帝一如往年,摆了宫宴招待,使节听说容渟在淮州出了事,心知不能在昭武帝面前提起容渟的名字,又怕若是叫武士出来与大昭的皇子比武,会惹得昭武帝想到容渟,怕触霉头,甚至不敢再提此事。
嘉和皇后见使节迟迟不引荐武士出来,酒过三巡后,主动偎近昭武帝,柔声说道:“怎么不见武士出来?”
使节离得不远,听到了嘉和皇后的话,往嘉和皇
后那边看了一眼。
昭武帝顺着嘉和皇后的意思,朝使节询问武士何时出来,使节毕恭毕敬地说道:“阿达努在外头候着,陛下若是想见他,臣便唤他上来。”
昭武帝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