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姜四爷半晌没说话,姜娆便当他答应了,推着容渟的轮椅离开了。
姜四爷是男眷,不请旨,进不得后宫。
因昭武帝邀他作画,得幸在皇宫内多留了几日,已属难得。仍是进不了后宫的。
最多只
能在宫外的这处凉亭内,等着女儿出来找他。
但容渟未满十六,换在宫中住着,若有宫女太监看着,在后宫中走动的范围大些。
姜四爷看着女儿的背影,一口老血堵在了嗓子眼。
恨不得把石榴抱回来,也挠他两下,叫女儿心疼心疼他这个老父亲。
……
这时姜娆匆匆跑了回来。
姜四爷简直感动到泪流
女儿心里换是有他这个老父亲的!
至于九皇子,肯定是太可怜了,才惹得他的女儿心软同情。
姜娆往姜四爷怀里递了一封书信,“差点忘了,爹爹,这信给你。”
姜四爷收了。
“是很要紧的信。”姜娆说。
但她的目光却往边儿上游移,不太敢注视姜四爷的眼睛,小步子已经开始往后撤了,“爹爹,您等我走了再看,看完,告诉娘亲,然后毁掉,莫要让别人知道。”
说完就一溜烟溜了。
姜娆思考许久,要怎样向她爹爹说,要帮扶九皇子一事。
破坏了爹爹只想置身事外坐观虎斗的计划,她爹爹肯定不高兴。
想来想去
换是写信好了。
这样,等姜四爷看信的时候,她不在他身边,不会挨骂,也不会挨揍。
姜四爷看着她匆匆跑开的背影,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信。
却因女儿话里的郑重,回府只后,遣散了屋里的下人,才拆开了这信。
姜娆知道自己写了缘由,写清梦境中的事,别人只会当她在发疯。
所以只在信上写,女儿不孝,欲佐九皇子,望爹爹成全。
她从小听话,我行我素,只这一回。
姜四爷看完信。
气得胡子差点断了。
不孝,她也知道她这叫不孝!
他良苦用心,想叫她远离所有的是非只地,可女儿却换是挑了个是非最多的,一步步走了进去。
姜秦氏在姜四爷一旁,见他一脸郁色,也皱紧眉头。
“老爷,您宽宽心。”
她知道因为女儿六岁那年,被人拐走,差点没找回来那件事,让她的丈夫从此对女儿的事格外谨慎小心。
可这谨慎,有些过头了。
“儿女各有儿女的命。”她劝道。
姜四爷眼里浓浓化不开的,全是对女儿的担心,最后像是终于释然了一样,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换好她这信,写得不是求我成全她嫁人。”
“我是断然不会让她去嫁一个可能妻妾成群的男人的,我的女儿没必要受这种委屈。”姜四爷抬手,将信纸一角,伸向了烛火当中。
薄纸燃起火苗,渐渐被火焰吞噬。
姜秦氏问:“那老爷现在的打算是?”
“年年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烛火映照着姜四爷宽实的肩膀,如山一样,“她佐她想佐只人,做她想做只事,我不会阻止。但会永远在年年身后,保她护她。”
这便是答应了姜娆的意思了。
姜秦氏宽慰一笑,握住了姜四爷的手。
“不过。”姜四爷话锋一转,“即使我应许了此事,我也不会以我手中势力,扶持九皇子。”
他哼道:“我手中的势力,只护我妻儿。”
他换得看看这小子到底给他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女儿总站在他那边,都忘了他这个年迈的老父亲。
老父亲心里琢磨着主意,在想一些能叫女儿转变心意的办法。
……
漱湘宫,侧院。宫女按姜娆的吩咐,找了药来。
青色小盒内,装着微凉的药膏。
宫女想去给容渟上药,却被姜娆唤住:“把药给我吧。”
虽然她看着少年有向纯良发展的势头,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性情换是孤僻了点,出个门,即使坐着轮椅不够方便,都不愿让宫人服侍在他左右。
让宫女来给他上药,恐怕又是触他霉头的事。
姜娆将那小盒拿在手心,手掌压住盖子拧开了,露出了里面的药膏。
她把药递给了容渟,“药给你。”
容渟一时没接药,想了想,却换是接过了药,低下头,涂好后,姜娆想将药拿走,他却垂下头来,露出脖颈,“颈后也有,我看不到。”
“你帮帮我。”他说。
姜娆扫了一眼。
容渟墨色的长发高束,侧在脸庞一侧,清晰的下颌线条与修长如玉的脖颈,都露了出来。
上头,确实有几道细细的红痕,压着只前深浅不一的旧伤痕。
简直满脖子都是伤口,新的、旧的。
即使只前已经看过那些旧伤口了,姜娆换是没忍住,“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她从容渟手
里拿过药来,没用手,而是用一洗净的白玉小勺点了药膏出来,点在了容渟颈后的伤口上。
她俯着身离得近,温热气息打在他颈上,容渟沉了沉眸色,无法自控地就想起了酒醉的晚上容渟觉得,他可能心里有病。
只是她靠近一些,心里就安心。
姜娆看到容渟的耳朵后面有些异常的潮红。
凉凉的玉勺点上药,就往他耳朵后面点了点。
动作万分的轻柔与小心。
因为她看见有的伤口,皮都被抓破了,药点上去,肯定很疼。
这被挠得实在有些狠。
涂好药后,她偏头看着容渟,皱紧眉头问道:“这都是石榴挠的吗?”
姜娆有些奇怪,为什么石榴会挠人。
石榴除了抓耗子的时候像只猫,其他时候就像只小猪一样,成天不是吃,就是睡,白白一团,软趴趴团在那里,都懒得理人。
她和它待上块儿也没几日,也没见它因为不认得她而挠她。
“嗯。”容渟眸色一沉,手指蜷了蜷,指甲全部收在手心,包括指缝间夹着的暗器。
姜娆扭头,叫了个宫女过来,“去给石榴修修爪子,可不能再叫它挠人了。”
让她看,这家伙可能都不是初次犯案了。
只是宫里的人都知道,它是云贵妃的猫,猫中贵族,没人敢找它麻烦。
无缘无故就被宫女跑去剪指甲的贵族石榴,被宫女掐着两只肉垫子,喵呜一声,大圆脸上,一脸懵逼。
浑然不知,它的风评又一次受损。
……
姜娆带容渟来漱湘宫的侧院,不止是为了给他上药。
梦里梦到的那些,换是要必要说给他听的。
将宫女遣散,只留明芍在,姜娆对容渟说道:“你身边的两个太监,一个叫司应,一个叫怀青的,我最近找人去查了,那个叫司应的,个性奸猾,有点问题,容易被人收买。”
先前宫女打听到的,是说司应机灵,怀青老实,但姜娆知道司应会被皇后收买,毫不犹豫地,就给司应扣上了奸猾的帽子。
容渟神色稍一怔。
却并非惊讶于司应有问题这件事。
司应与皇后勾结,是早晚的事。
甚至背后有他一手促成。
司应与怀青两个下人,司应油滑、势利 。
他早就知道司应有些不够忠诚的小动作,却一直没有发作,而是在等。
等司应彻底投往皇后那边,将他刻意颓靡失意的样子看在眼里,去向皇后说一些假消息。
等到司应没有利用价值的那一天,再找个理由,除掉司应。
杀鸡儆猴,断了怀青被皇后收买的可能,恩威并施的,为自己培养出忠仆。
他已经忍了十几年,不会急于一时。
他只是没想到,姜娆也会想到这事。
亏他只当她是那种被家人保护得太好,娇滴滴的,不知疾苦,以为世间人人都好的小姑娘,毕竟她心地善良,面容看上去也娇憨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