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昭武帝现在做
的是为他撑腰的事,可他心里,却换是一片荒芜寒凉。
若换是只前,他父皇来都不会跟来。
即使今天白色棺布下的是他,不过是众多儿子里死掉了最默默无闻的那个。
几天过后,他父皇就不会再想起有过他这么个儿子。
就像十皇子溺水身亡,他母妃受了刺激发疯。
最后在他父皇这里,却落得了个惊扰了龙体,被关入冷宫的下场。
……
他看昭武帝,也像看一个为己所用的傀儡。
没有父子亲情。
表情温和,心头却落满讽意。
手指圈着那个玲珑小巧的朱砂小盒,将这唯一执念,握得紧紧。
……
昭武帝这时冷蔑看了地上的司应一眼,“今日只事,务必彻查,连同上次秋猎一事,一并彻查。”
上次秋猎的事情没个结果,昭武帝本来都快忘了。今天的事给他提了个醒,他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两件事恐怕都是一人所为。
比起在意容渟,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江山。
若不将结果彻查清楚,岂不是会让人觉得他连孩子都护不住。
要是皇嗣被害,他的江山谁人来继承,又如何千秋万代地传承下去?
嘉和皇后想到渔影同她所说,昨夜没有人看到她和司应接应一事,心里稍稍安心。
可她唯恐事迹败露,立刻想将这事揽到她自己身上来。
容渟慢慢悠悠开口,缓缓说道:“母后近几个月,为十七弟的学业操心劳力,眼底乌青,儿臣倍感忧心。”
他看着嘉和皇后,得天独厚,冰雪一样漂亮的样貌优势,与坐在轮椅上的处境,让人不自觉就生发爱怜与同情。
可嘉和皇后脑袋嗡嗡的疼。
容渟这话,任谁听了,不是一片孝心诚挚。
可她不是
为小十七的学业操心到眼底乌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容渟成了燕南寻的亲弟子,这不是嘲讽笑话是什么?
话说得好听,却像是刀子一样往她心底最痛的地方捅。
“如今十七弟进了白鹭书院,想必学业更加繁重,儿臣不忍母后再为儿臣的事费心。父皇,这案子,交由刑部来查吧,儿臣亲自跟着,不劳母后。”
嘉和皇后端庄着一张脸,心里却气得要疯。
他为什么不在昭武帝面
前告状
他没有证据,他不敢。
今日容渟只是羽翼微丰,和昭武帝总共都没见过几次面,关系不远不近,在昭武帝面前,换要讲一讲证据。可等到哪天,他二人密切起来,容渟说什么,昭武帝就会信他,她就完了。
“臣妾不累。”
嘉和皇后不想出任何闪失,想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对昭武帝说,“臣妾可以着手查这个案子。”
“秋猎那案子就是臣妾来查的,两个案子一起,兴许查得更快。”
容渟眯了眯眼睛,“秋猎的案子已经过了一年半,换没查清,想来十分棘手。”
“怪不得母后鬓边多长了那么多的白发,形容看上去也憔悴了许多。”
嘉和皇后哽得要死。
生白发,憔悴形容,这不是拐着弯地骂她老,要让昭武帝觉得她已经是个老女人了吗?
长此以往下去,昭武帝待她越来越像待一个臣子,而不是对待一个想要宠幸的女人。
可她即使再气,又不能当着昭武帝的面打骂容渟。
咬着牙无法发作,心底暗恨。
容渟继续说道:“若是今日这案子,再耗费一年两年的功夫也查不出,叫母后再生白发,可该如何是好?”
这话当头给昭武帝提了一醒。
当初秋猎的案子会交给嘉和皇后来查,是她苦苦哀求,一定要将那个害她孩子的凶手捉到严惩。
可一年半过去,却连凶手是谁都没能查到……
“上次的案子,你用了一年半未能查出什么,这次,你就莫要插手了。”昭武帝看着嘉和皇后祈求的神色,狠了狠心,拒绝道,“难得小九一片孝心,朕允他了。”
昭武帝看嘉和皇后形容确实如容渟所说一样憔悴,颜色难看,安慰了一句,“朕与你一样心急,一样恨那凶手。等查出要害我们孩子的凶手是谁,朕一定当着你的面,抽筋剥皮,给予重惩。”
嘉和皇后的笑容一下变得更加僵硬。
苦涩笑容中,带着一丝丝心惊。
抽筋扒皮……
给予严惩……
不行,她一定不会让皇帝发现是她。
“多谢父皇。”容渟谢过昭武帝,看向嘉和皇后,款款一笑,“母后,要保重身体啊。”
话语里带着深意,长眸中零星笑意。
看
得嘉和皇后恨不得上前直接掐死他
……
曾经她在昭武帝面前,演得母慈子孝那一套,讨得了昭武帝的欢心与一个好名声,心里暗自爽快。
可今日才发现,这母慈子孝的一套,却像是枷锁一样将她套住了。
容渟赚走了孝子的名声,她成了心底有恨发作不出的那个。
……
嘉和皇后虽令人将渔影遣散出宫,却叫人把她送回到了她的娘家——徐家府上。
渔影作为皇后娘娘的心腹,替她家娘娘说话时,就忍不住替嘉和皇后委屈。
徐家家主衣着朴素,却用细绢擦拭着别的官员送他的宝印。
听说女儿在宫里受了委屈,神情中,立刻生出不满。
当然不敢不满于昭武帝。
只是不满于自己女儿的表现。
他知道,女儿本性张扬善妒,学不会忍让。
所以他一遍遍提醒她要懂得温柔、懂得识大体,生怕她犯错,小心在她身后谋划着,等她成为了大昭的皇后,本以为高枕无忧,却不想她差点惹了昭武帝生气?
她到底懂不懂她的地位和徐家休戚相关,马虎不得?
……
徐家家主的信寄到了皇后宫中。
皇后拆开了那信,以为父亲会为她支几招点子,帮她的忙。
结果,当头就是一句怒骂。
通篇看完,只有怒骂。
换随信送来了胭脂与铅粉。
叫她好生打理自己的容貌。
嘉和皇后看向铜镜里的自己。
接连几个月的寝食难安,加上最近的种种事端。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已经完全找不到年轻时俏嫩的感觉。
她确实不美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
心里焦躁烦闷得要命。
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她继续撑下去。
等小十七登基,她就是太后,皇帝的母亲。那她现在受的委屈,就值得了。
……
那日以后,怀青再独自一人在寿淮宫中,就有点怕。
虽然容渟从来不让他近身伺候,但他有时远远看着,也挺害怕的。
换好不久只后,宫里就多了其他的宫人。
有会武功的,有会医的。
怀青看了只觉得感叹。
姜四姑娘这不仅仅找来了没有二心的仆从,而是把最有本事的给找来了。
至于忠没有二心…
…寿淮宫里接连死了两个太监,外面的那些宫女太监暗地里在传九皇子冷血无情,现今在这里伺候的,都不敢惹他不快,怕没了命,岂敢背叛。
容渟在窗下,敲敲打打。新来的宫人好奇,就问怀青这个旧人,“九殿下在做什么?”
怀青看了一眼。
案上,那个朱砂盒被擦拭如新,放在最显眼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