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并不急,再说我人都在这里了,还能跑得哪里去。”担心自己人身安全的时葑,还不忘将手覆盖在了男人的眼睛上,掌心则被睫毛刷得有些痒痒的。
“我们睡觉了好不好,莲香,我也好困的。”
“好,不过阿雪要陪奴一起睡才行,不然奴总觉得睡不安稳。”莲香纵然心里在想,可是身体上的疲累远胜过心理上的需求。
何况她说得对,现在人都回到了他身侧,有些事并非那么急。
没一会儿,男人便搂着怀中人睡得香甜。
只是在她睡着后,另一人却是已然睁开了眼,并往床下离开。
打开那紫檀缠青枝衣柜时,里头不单放着她早已穿习惯的大红色袍子,还有那叠得整齐的,绣着一朵牡丹花的小衣和摆放在伤药旁边的一卷白色绑带时,不禁摇头失笑。
他倒是有心了,甚至准备的一切都是她早已用习惯之物。
所以说有时候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她更害怕在这日复一日的温水煮青蛙中丧失了对外界的警惕性,甚至是甘愿活在由他所编织的糖衣炮弹之中。
不过今日的风可真是大,就连这阳光都驱赶不了那刺骨的凌厉寒风。
不知谁家的柿子树偷偷地钻出了墙边,正在同着过路人,无声的炫耀着说:你看我今年可是一个大丰收的季节,你看我的结出的果子是不是又大又红又甜。
随着青州城的一切都已经步上正轨,等朝廷新派下来的任命官员到来后,也是到了他们应该离开之时。
在晚上,等林拂衣回到落脚的府邸时,便听下人急急来报,说是施大人死而复生的回来了,现在正在院子里头等着他。
喜得他连那沾染污泥的外衫都来不及换下,便马上往那正院中赶去。
可是越等靠近那方狭小之地时,人越发紧张了起来,在临进去之前,还不忘整理了自己的衣着形象,若是时间充足的话,他恨不得去换一身新做的衣衫来才行。
不过就是两三步就能到达的彼方,可在他眼中,那迈出的一步都重如千斤,不知这是否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
人只有在越在意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变得那么的紧张与患得患失。
等他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推开门时,见到的便是那日思夜想之人,正坐在那垫了软垫的太师椅上,对他红唇轻启。
“林大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许久未见,不知雪客那段时间过得可好。”其实他更想要问的是,在她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可否有吃好睡好住好,还有在还活着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他?
此时此刻的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和她说了,可是当他对上她那双漠然的桃花眼时,那些话就跟卡在了喉咙口中,吐不出,咽不下。
“自然是极好的,反倒是林大人此番处理的倒是雷厉风行,真不愧是之前在朝堂里头摸滚打爬多年的老人了。”
“你我二人许久未见,难不成现在一见面就非得要聊这等无营养的公事吗。”林拂衣唇瓣轻扯,露出了一抹苦涩至极的笑。
任谁见到许久未见之人时,本以为那满腔热血会换来一个同等的热情,谁曾想,他换来的不过就是一桶加了冰块的凉水。
“可本下官记得,下官好像除了和林大人聊这些公事外,再也没有其他多说的话了。”
“我今日前来只是想要问林大人要那莫飞天尸首的,就是不知林大人将那贪官的尸体扔在了哪个乱葬岗中,我好去寻了回来。”时葑站起身来,漆黑的眼眸中荡漾着层层笑意,只是那笑意非但不曾到达眼底半分,更弥漫着令人毛骨悚然之意。
“人已经死了,雪客要他的尸首又有何用,难不成还想将人拖出来鞭尸不曾。”
“若是我说是,你又如何。”谁让她是一个眦睚必报的小人,即便对方死了,她也得要将人从坟里头拖出来碎尸万段,方才一解她心头之恨。
“你我二人相识已有数年,林大人难不成直到现在还不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时葑伸出那只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戳了戳男人的胸口,笑得妩媚至极。
“你………”可谁知,对方的脸突然红了个彻底,就连那白净的耳尖尖都泛起了一抹绯红的春日碧桃之艳。
时葑顺着他古怪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她原先坐着的那方雪白软垫上,正盛放着一朵艳靡到了极点的无根彼岸花,此刻连空气中都能轻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子来癸水啊。”此时时葑的脸,红得简直能滴血,偏生她就像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炸毛小奶猫一样。
还有她这小日子什么时候来不好,偏生选在了这个时候,最为糟心的还是被她一直所厌恶之人给看见了。
就连她的腹部也在现在传来了一阵阵绞痛,就像是有人拿着把刀子往里头搅着那些肠子,更因着她体寒之故,以至于每一次来小日子时,都会格外难捱。
“是不是很疼。”林拂衣自然知道女子来癸水意味着什么,可这却是生平第一次遇到,连带着他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干脆直接一个箭步上前,不顾她的反抗将人给打横抱起往室内的床上走去,丝毫不介意她会将他的床给弄脏。
“那,那个你先休息,我让人去给你熬点红糖水,喝完后应该会好一点。”耳尖红得能滴血的林拂衣,回想起以前府里的妹妹们每次不舒服的时候,都会选择喝红糖水。
“你先拿着这汤婆子放在肚子上,应该会有点用。”第一次做这些伺候人在小日子的活上,他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你去帮我找一点白色绑带还有棉花来,还有一条干净的裤子和外衫,不然总不能让我一直穿着脏衣服。”如今面色苍白,虚弱无力的时葑因着过度的疼痛而将自己给蜷缩成一团,鬓角早已被冷汗打得湿|濡一片,就连这话都是有气无力,像极了被掐住脖子的小鹧鸪。
“好,那你先少说点话,要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记得和我说。”林拂衣虽不懂这些,可府里头的女人总会懂的,随马上派了墨珩帮忙去打听女子来了小日子时需要注意什么。
等半刻钟,脸颊红得能滴血的林拂衣走进来时,手上还提着一个小碎花包裹。
人在进去前,还做贼心虚的往周边看了好几眼,生怕会被谁给瞧见一样。
“里面是一些女子所用的月事带,还有干净的裤子和外衫,你现在可还能起身不。”林拂衣看着躺在床上之人因着来癸水,而越发显得楚楚可怜的小脸时,恨不得能以身代之,好让她少受一些苦楚才好。
“我还要点热水。”不然她担心那血渍沾了屁股,没地洗怎么办。
“我已经准备好了,可否需要我帮忙。”若是可以,他倒是不介意帮她给包办了。
虽说一般男子视女子癸水为不吉利的秽物,他倒是不曾觉得有什么,更何况当对方还是自己心仪之人时。
“滚。”时葑看着这人的臭恶嘴脸,直接将身后的软枕给砸了过去,漆黑的眸子中折射着幽幽刺骨寒意。
“那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记得唤我一声,我人便在门外。”人被赶出去后,揉了揉鼻尖的林拂衣担心她因疼痛而昏厥,便时不时的往里头问着话。
“雪客,要不要我进来帮忙。”
“滚。”正拆着月事带的时葑被他那么一句,直接给吓得手一抖,连那手中的带子都掉落在地。
“你要是不舒服的话,我………”
“滚。”
第134章 一百三十四、聚宝阁 等时葑换好后,在……
在对方孜孜不倦的骚扰下, 换好衣服后的时葑方才不再说那个滚字了,何况她现在也想要静养,莫要太生气才对, 要不然届时疼的还是她。
“现在可有好点。”林拂衣看着她这张血色尽失的小脸, 只觉得心脏处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得喘不过气来。
“要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记得和我说, 我好请大夫来府上给你看看,还有我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他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轻揉着, 就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
“你要是不说话, 我说不定更好一点。”特别是她现在只要一看到他的脸,总会联想起那个梦境。
她不单单和梦里的林喜见结婚生子, 甚至还一起度过了那么多年, 现在她只要一想想,仍是满心恶寒。
许是因着他的大手放在她肚子格外舒服, 连带着她都不想将其拍开了,好像就这样躺着也不错,就连这屋子里头的竹香闻久了, 连人都带上了几分困意。
“你前面可帮我派人去叫莲香过来了吗, 我担心他醒来后见不到我而担心。”在这个时候, 她仍是想着,若是那人在左右倒是会好上几分, 最起码对方懂得医术。
谁知这话刚落,近在咫尺的男人却是忽地变了脸色,原先唇角的那抹笑也僵硬了起来。
许久,方才缓缓道来,“自然是派人送了信。”只是这信中写的是什么,他可就不知道了。
“反倒是雪客最近几日可得要好生歇着, 那些生冷性寒之物也不能碰才行。”
“我只是小日子来了,又不是得了什么重病。”
“还有我不想喝了。”见着男人还欲在给她喂红糖鸡蛋水的动作,忙摇头推拒,她担心要是在喝下去,等下就得跑厕所了。
“那你现在想要吃什么,我吩咐小厨房给你做,做你最爱吃的杏仁羊奶或者糖蒸酥酪可好。”
“不了,你让我休息一下就比什么都好,等下若是莲香来了,记得叫我一声。”她说完话后还打了一个哈欠,显然一副困到了极点之态。
何况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一件件一桩桩就像是压垮着她神经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若是有哪里不舒服,记得和我说一声。”林拂衣在她准备睡过去时,还伸手为其捻了捻被角,只是人在她闭上眼后,都未曾离开半分。
那双浅色的瞳孔中,则是盛满了贪婪的势在必得之色,就连那手都趁着她熟睡间抚摸上去,并一寸一寸的细致描绘着她的五官轮廓。
从那饱满的额头,任意生长的一双黑|粗剑眉,卷而翘的鸦青色睫毛,高挺小巧的鼻梁,最后是那张失了血色的水色唇瓣。
男人带着薄茧的手停留在那唇珠上许久,感受到底下的柔软时,忍不住里头陷入了几分。
手并不能传递着他浓浓的思念之情,唯有那两片薄薄的唇瓣相互抵触,更要不断的对她诉说着,他对她压抑中的厚重情意。
而另一边的莲香在醒来后,不但不见了原先睡在他的怀中之人便算了,反倒是还等来了那将整个院落层层包围的士兵。
这些人,无需他想,他都能猜到是谁派人的。
林拂衣,他当真是好样的!!!
随着天色渐暗,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散尽,黑幕笼罩大地时,躺在林府里头,睡了一觉后醒来的时葑觉得精神头倒是好上了不少,就连那疼痛难忍的腹部都好受了不少。
正当她准备起身下床时,原先紧闭的房门‘叽呀’一声推开,随从外面走进一提着食盒的青衫男子。
“醒了,正好起来吃点东西。”林拂衣将小几移到床边,并将食盒里的吃食一一拿出,里头皆是她素日喜欢吃的。
“他人还未来吗?”她嘴里说的那人是谁,彼此间都心知肚明。
“许是有事耽搁了,反倒是你张嘴。”见她许久未曾动筷子,男人便将那剔好鱼刺的雪白鱼肉蘸了酱后递在她嘴边。
“我有手有脚的自己会吃,反倒是你能不能别做出这等恶心之态,看着都不能令人安生吃饭了。”时葑侧过脸,躲开了他的投喂。
只因此情此景,总会不由自主的令她联想到,她在梦里坐月子的那段时间,也是林喜见坐在床边,一口一个喂她吃饭时的场景。
梦里是琴瑟和鸣,恩爱如初的小俩口,梦外则是令她厌恶至极的作呕之态。
“雪客难不成觉得我此番作态,纯属就是那等恶心的矫揉造作。”未曾想到会得来这么一句评价的林拂衣,此刻也有些恼了,更多的是他的那一颗真心被她随意践踏。
“难不成不是,你可别说你林大公子喜欢上了我这个怜儿,不过这些话,恐连想想都觉得是那等贻笑大方的可笑。”轻扯了下唇角的时葑冷嗤出声,并将面前的吃食往后推了推,意思已经是在明显不过的推拒了。
若是他林大公子当真喜欢上了她时雪客,倒不如直接说母猪会上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样来得稀奇。
“若我说是,你又当如何。”林拂衣不顾她话里的冷讽嗤笑,坚定的目光不带半分戏谑之色的对上她的眼睛,一只手则握着她的手腕不放。
原先放在床上的小几不知何时放在了地上,任由里头饭菜的余温在慢慢消失。
“林大人说这句话时,不妨指着自己的心口问一下自己先。”眼眸中漆黑一片的时葑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只觉得满心讽刺,更多的打从心底里头升起的浓浓厌恶。
“我在说出这句话时,自然是早就问过自己的心不下百遍,我为何会喜欢上你,为什么就不是其他人,偏生会是你时雪客。”
“呵,你说你喜欢我,为什么我就是一点都不相信,反倒是觉得虚伪至极,更像是你和其他人再一次拿我打了赌。”时葑见挣扎不开男人的桎梏,脸上的冷讽之色更浓,那张嫣红的唇瓣里则在不断的吐出那冷刀子话。
“你说你喜欢我,那只能说明是你犯贱,居然会喜欢上自己最为厌恶的人,你说这不是犯贱又是什么。”白皙的手指缓慢的抚摸上男人清隽异常的脸,就像是一条吐着猩红信子的美人蛇。
“难不成在你的眼中,只要是喜欢上你的人就都是犯贱,或者是不可理喻的蠢笨之人不曾。”
“是。”瞳孔黑黢黢一片的时葑对上男人审视的目光,吐出了在明确不过的答案,随即红唇扬起,讽刺道:
“你说你喜欢我,那你喜欢我什么,喜欢我这张堪比怜儿貌美的脸,还是这具残破不堪,不知被多少人睡过的身体,还是喜欢我处处与你针对的性子,亦或只是单纯的可怜我!可怜我不断的被人抛弃是不是。”话到最后,她的嗓音变得拔高而尖利,更带着撕心裂肺的癫狂。
“不,说不定你也只是想要学之前的人一样刻意的接近我,在用那糖衣炮弹腐蚀着我,最后的最后,就像是和之前的人一样将我给彻底抛弃,然后在跑去和其他人炫耀,说,不就是一个用来打赌的玩意吗,你看她多好骗啊,只要我随意说几句好话,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将那傻子给骗得团团转,你说这天底下哪里还会有比这更蠢的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