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濯奇道:“你跟谁学的?”
魏娆笑道:“自然是我师父。”
她的师父,仿佛什么都懂,除了传授魏娆剑法,还教了魏娆一套易容的手艺,不过魏娆平时基本用不上,这次也只是用了一点皮毛而已。至于模仿男声,魏娆在锦城就运用过,与表哥打交道的那些生意人都没发现她其实个姑娘。
陆濯沉默片刻,道:“你这样应该没人会怀疑,只是,将士操练强度远胜于你平时练剑……”
魏娆淡笑,问他:“练剑轻松,是因为早已打好了基础,世子觉得,我的基础是怎么来的?我与人交战时的身手又是怎么来的?”
当年她可是一个只能躺在床上的病秧子,习武强身不是灵丹妙药,吃下去身体就会恢复了,想通过习武强身,只能靠不停地练习。师父十分严厉,魏娆的眼泪能让祖母、外祖母心疼,师父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她,等魏娆自己哭够了,再继续督促她练习。
从一个半废的人变成用剑高手,付出的辛苦远胜从一个普通人变成用剑高手。
魏娆平时娇气,是因为她有娇气的资格,因为她喜欢享受,可喜欢享受,不等于她吃不了苦。
“世子在战场上啃过馒头,我也在云雾山里啃过干粮,咱们谁也别小瞧谁。”魏娆哼了哼道。
陆濯失笑。
他不是怀疑魏娆吃不了苦,是舍不得她去吃操练的苦。
“你要学的是带兵,不一定非要亲自去当兵。”陆濯最后一次尝试说服她。
魏娆正色道:“可只有当过兵,才知道手下的兵在想什么,知道他们想什么,才能更好地带兵。”
她看着陆濯的眼睛,陆濯也看着她,短暂的对视后,陆濯忽然低下来,吻住了她。
她第一次嫁他冲喜的时候,他一定是瞎了眼睛,才会那么对她。
但凡魏娆下定决心要做到的事,她一定会做到。
交代陆濯没事不要去找她,魏娆正式成了贺参将手下的一个小兵。
贺参将刚将她领过去的时候,其他小兵都笑,看着魏娆那白白净净的脸开玩笑,等贺参将介绍完魏娆的身份,主将陆濯的表弟,小兵们登时不敢吭声了。陆濯初来军营,直接砍了一个参将立威,后来又收服了这十万兵马的领头参将,小兵们自然也都信服无比。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魏娆表现地十分冷漠,沉默寡言,除了必须开口,她不与身边的任何小兵说话,休息的时候自己坐着,操练的时候大家都忙着操练,也不会过来打扰她。一天下来,魏娆说过的话超不过十句。
同队的小兵将她的冷漠理解成了世家子弟不屑与他们为伍。
大多数小兵都不会自找麻烦,得罪主将的表弟,但一群热血男儿,总有几个不怕事的。
这日安排小兵们两两过招,有个叫马威的小兵故意挤走魏娆平时的过招伙伴,捏着拳头要与魏娆打。
两人用的都是木剑。
“贺公子,咱们比试比试?”马威挑衅地道。
军营里面百人为一都,马威便是魏娆所在的都队中,战斗力排名前三的一员精兵,身高九尺,威武健壮。
魏娆笑笑,举起了自己的木剑。
掰手腕她肯定比不过马威,但用剑,魏娆平时根本没有发挥自己的实力。
七星剑第一招,浮光掠影。
剑法配合玄妙的步法,众人只见身形单薄的贺公子一个灵巧地侧身闪移,人便到了马威的背后,手中木剑从马威侧腰横抹而过。
一击即中,魏娆收剑,面无表情地看着马威。
马威愣住了,手中的木剑还高高举着。
周围的小兵们也都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地看向魏娆。
魏娆径直走到原来的练招伙伴前。
这个伙伴叫阿风,个子比魏娆还要矮一点,是都头特意安排给魏娆当练招伙伴的。
平时魏娆都按照军营里那套最基本的攻击招式与阿风练习,从来没有显露过自己的剑法,所以阿风每次都充满干劲儿,认认真真地与魏娆练习切磋,如今见过魏娆的身手,阿风忽然明白,原来这位高门出身的伙伴一直在让着他。
阿风脸红了,红通通的,都不好意思跟魏娆对打了。
魏娆喜欢阿风简单淳朴的性格,朝他笑了笑,鼓励道:“我跟随师父学过剑法,但那需要长年累月的基础,两兵对阵,军营里传授的剑法招式简单且适合战场厮杀,只要勤加练习融会贯通,定能在战场上扬名。”
她在队里寡言少语,突然说了这么多,还是在一招打败马威之后,不但没有瞧不起他们这些普通的兵,还给予了诚挚的认可与鼓励,别说阿风,周围听到这话的小兵们,包括惨败受挫的马威,都重新拾起了信心。
马威还不服气,提议与魏娆再比一场,并且要求魏娆只能用军营里的剑法。
魏娆道:“你力气比我大,那么比我自然不如你。”
马威就有点得意,大熊似的看向战友们。
别人只是呸他:“要点脸吧,没听说过找人比试还要提出各种有利于自己的条件的!”
马威扑过去就跟嘲笑他的那个人摔跤了。
魏娆见了,笑了笑。
军营里这帮热血汉子,还真没有特别坏的人,顶多就是不服气谁,挑衅一番,较量一番。
训练结束,魏娆单独回了她的营帐。
赵松被陆濯拨给了她,知道郡主的习惯,早备好了水在里面,然后他守在帐前。
为了不让灯光将自己的身影投到大帐上,魏娆净身时从来都不点灯的,她也没让赵松准备浴桶,只提两桶水进来,一桶凉水一桶热水,兑在盆子里。
正擦着,外面传来赵松的声音:“将军稍等,表公子在沐浴。”
这是魏娆交待给赵松的,她沐浴的时候,陆濯也不能进来。
陆濯倒是想进来,可这时候进来,就等于告诉赵松他想做点什么不正经的,素来以温雅君子自居的英国公世子,岂会拆自己的台?
瞥眼营帐,陆濯点点头,若无其事地回了他那边。
过了两刻钟,赵松来请他过去。
陆濯来到魏娆的营帐前,吩咐赵松道:“把饭菜都送到这边吧,我陪表公子用饭。”
赵松:“是。”
陆濯挑开帘子,就见魏娆已经换上了一套舒适的家常男装,仍然梳的男子发髻,正拿着一本兵书看。
“原来表弟这么喜欢读书。”陆濯坐到她旁边的席案前,清幽的目光在魏娆刚刚洗完澡白里透红的脸庞上辗转。每次沐浴过后,她都不会再出去了,所以卸掉了脸上的伪装,露出了她本来的娇艳模样。
魏娆正看在精彩处,没有理他。
她说要学带兵,白日当兵,傍晚便研习兵书,学习为将统兵之法。
陆濯扫眼帐中点着的灯火,再扫眼落在帐子上的两人的影子,便只能坐在原位,默默地看着她。
赵松端了饭菜过来。
魏娆终于放下了书。
陆濯问她:“听说今日有人挑衅你?”
魏娆好笑:“你都听说了,还问我做什么?”
陆濯:“自然是关心你。”
魏娆笑道:“我有将军做靠山,谁敢欺负您的表弟?”
陆濯一点都不喜欢“表弟”,他想要他的郡主,想将她压在那铺着兽皮的床上,听她在他耳边或轻喘或嗔骂。
魏娆远在甘州城,陆濯不会想,可魏娆来了军营,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陆濯便做不到清心寡欲。
不能明目张胆在军营胡闹,所以夜晚不好在她这边留宿,哪怕熄灭灯火再行事,表兄弟俩黑灯瞎火要做什么?欲盖弥彰。
这日晌午,操练结束,魏娆正要跟阿风一起去打饭,陆濯派人来叫她了。
众目睽睽之下,魏娆没理由不听主将表哥的话。
半个时辰后,魏娆回来了,双颊带着一丝红晕,眼中全是戾气。
阿风、马威等战友互视一眼,都明白了,这对儿表兄弟俩肯定吵架了,贺公子还是吃亏的一方,瞧瞧都气成什么样了!
第127章
陆濯馋魏娆,魏娆要跟他学带兵,光看兵书可不成,自然也有需要陆濯给她讲解的时候,每每到了这时,便成了她主动送上门。
“晒黑了。”陆濯吻着她的脖子,注意到她衣领处的那道隐约可见的界限,低声调侃道。
魏娆若是一点也不在乎,那肯定是假的,不过这种短暂的晒黑,回头捂一捂就白回来了,就像陆濯,他的肤色在冬夏就有一个变化,夏天奔波路上微微晒黑,到了冬日,很快又恢复了如玉的肤色。
“你更黑。”魏娆抬起他的下巴,看了看他的脸道。
陆濯比她先来军营,晒得时间多,又不肯像魏娆那般睡前涂抹护肤的宫中珍品养颜膏,脖子上的黑白界限比魏娆的还要清晰。
“再黑也是你的男人。”陆濯突然发力,堵住了魏娆的揶揄。
这样的晌午私会是快活的,陆濯喜欢,魏娆也喜欢,只是一旦离开营帐,两人都要换副面孔,故意诱导他人将两人脸上的浅红曲解成相见不欢的怒火。
不过,魏娆忙着操练,并没有太多的精力体力陪陆濯胡闹,陆濯比她更忙,甘州二十万守军并非全都集中在甘州大营,乃是分成四地驻兵,甘州、肃州、宁州、凉州各五万,眼下陆濯负责操练甘州、肃州的十万将士,蒙阔率领宁州、凉州的十万,所以,陆濯会频繁往返甘州、肃州。
一个月后,贺参将麾下那个请婚假的小兵回来了,当日归队。
魏娆对如何操练士兵已经领会的差不多了,但她还是不想早早地回甘州城。
陆濯也舍不得放她回去,魏娆只是学会了最简单的士兵操练,想要真正学会带兵,还有的学。
于是,魏娆便以陆濯表弟的身份继续留在军营,白日陆濯去哪都带着她,一把手的教她,魏娆耳朵听着眼睛看着,傍晚两人再一起看看兵书,两个月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这日,陆濯要率领五万精兵去肃州、宁州之间的一处山间谷地与蒙阔的五万精兵作战演练。
魏娆也要去的。
天未亮,将士们都起来了,魏娆来陆濯这边用早饭,今日五万将士即将出发,为了振奋士气,伙房做了肉饼炖菜,陆濯、魏娆吃的自然也与伙房一样。
肉饼里放了一点咸菜,表面烙得金黄,散发着咸菜与荤肉的香气。
魏娆从外面进来,一下子就被这味道给熏到了,平时都还觉得好闻,此刻胃里却一阵翻腾,忙又退了出来。
“表公子?”赵松奇怪地问。
魏娆摆摆手,背对他默默平复。
陆濯出来了,见她在一旁站着,脸色不太对,关心道:“怎么了?”
魏娆隐隐有个猜测,陆濯的母亲贺氏一心抱孙子,给她讲过各种孕早期可能会有的症状,魏娆没吐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如今却突然想起来,她来军营前刚结束月事,可搬过来两个月了,竟然再也没有来过。
今日看完战事演练她就要回甘州城了,回去后再请郎中来号号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