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弈洵低声示意道:“看到大堂左侧角落的人了吗?应该是云州那边来的暗探。我们分别离开此处,切忌引人注目。”
“是。”何瑞领命,待萧弈洵下楼悄无声息地离开后,他才跟上,其余的两个护卫也分开行动。
以萧弈谦和叶庭风的武功,这几个江湖草莽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打得对方鼻青脸肿,叫苦不迭,想逃还逃不走。
林婳激动地看着表哥他们“见义勇为”,只恨自己不会武功,否则她也要上场打一架痛快的。
三个大汉打输了架,跪在地上求爷爷告奶奶,给小娘子赔了礼,给酒楼赔了折损费,这才灰溜溜地跑走了。
这时,林婳他们点的菜好了,一行转到楼上的雅座,待吃饱喝足了,找个客栈午睡一会,随即赶去郊外琼山参加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在琼山顶上的平地举行,马车不便出行,他们都是步行上山的,抬眸远远望去,山道上全是参加这次比武的江湖人士,整个琼山都吵吵闹闹,热闹非凡。
沿途还有货郎挑了担子来卖货,有卖面具、刀剑、草药金疮药一类的药,当然也少不了卖吃食的。
林婳左手一根糖葫芦,右手一串糖人吃得不亦乐乎,叶庭风和萧弈谦一左一右地走在她身旁当护法,聊起了这次武林大会的各门各派,还有哪些新起之秀,她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着并不妨碍她的兴趣。
到了山顶,武林大武已经开始,打得正激烈。
叶庭风早就花钱托人订了一个视野绝佳的位置,还摆上了遮阳伞、桌椅、就连一应茶点也备好了。
林婳很满意,她那颗夜明珠没白花,毕竟没花钱的人都是站在大日头底下看比武的。
“台上正在比武的两位年轻人都出自武林宗门,白衣裳的是武当的齐逸风,另外一个则是昆仑派的司徒陵,两个都是初入江湖的后起之秀,短短时间内便在江湖中闯出了名堂……”表哥叶庭风怕林婳看不懂,还替她解说了起来,“方才齐逸风使出的招式是武当剑二十七式的十九式……”
多亏有了叶庭风的讲解,林婳才不至于只囫囵看个热闹。
这一场比武,昆仑派的司徒陵败了一招给武当的齐逸风,两人颇有一种一见如故的少年侠气,赢了的不洋洋得意,输了的也不垂头丧气,两个笑呵呵地搂着脖子下台喝酒去。
另一场比武大武又开始了,这会上的是混久了江湖的,想在武林大会上闯出一点名气来,双方打得你死我活,十分激烈。
这回,换萧弈谦给林婳解说,“这两位在江湖上本就是仇家,今日打起来怕是要见血啊……”
台上正打得热闹,突然从一旁较高的山坡上飞下一个戴着斗笠的人,他后面还跟着一堆黑衣蒙面人,落下之后就开打,直接真格的,戴着斗笠的人灵巧地舞动着手里的短刀,刀刀砍在黑衣人身上,刀刀见血。
这会儿,比武的台子附近直接乱成了套,一个个退避不急,还直接被误伤要了命去。
虽说今日是武林大会,但也有一些没武功的老百姓来瞧热闹,这下一乱,个个到处挤着跑,眼见得挤到林婳他们这边来了,萧弈谦和叶庭风赶紧起身,一个拽着林婳、一个拽着绿翘从此处撤离开来。
山顶平地宽度有限,有上来那么多人,这一挤摔下山,可是要命的。
“快走。”黑衣人追杀那个戴斗笠的人,被人群挡住了去路,直接对挡路之人痛下杀手,这下更是乱了套,江湖人士加入对抗黑衣人之中,可黑衣人一波又一波袭来,竞达数十人之多,个个武艺高强,杀人一招毙命。
同时,也有一些江湖人士趁着混乱的场面,报自己的私仇。
“呜呜……爹,你在哪里?”前方有个孩童被人群挤来挤去,摔倒在地上,逃跑的人匆忙躲避还是不可避免地踩上了孩童的手。
萧弈谦看见了,让林婳待在原地不动,他飞身过去救摔倒了的孩童。
林婳站在原地,踮起脚来四处寻堂哥叶庭风和绿翘的身影,影子没寻到,视线倒是跟迎面跑来的人撞了个正着,很不巧,是午时在酒楼碰见的那三个大汉,此时还不止他们三个,还有其他的同行之人。
早知道会这么倒霉!她就不那么嚣张了。
这些好了,把自己坑死了。
那刀疤大汉见着林婳一人,眼睛一眯透出凶光,抬脚就向林婳冲过来,萧弈谦的身影被人潮淹没,不见人影。林婳哪里还敢呆在原地,蒙头扎进人群中,随着人潮往山下跑。
制高点处,萧弈洵站在峭壁边缘,观察着下方的局势。
何瑞用手在眉骨处打了个凉棚,惊讶地道:“谦亲王把紫云郡主丢在一旁,去救摔倒的孩童去了。啊……郡主好像遇到点麻烦了,撞见了那伙在酒楼闹事的人……谦亲王他救到孩童了,可是把郡主弄丢了,郡主跟着人潮往山下去了……若是不及时找到郡主,恐怕郡主会有危险。”
第15章 锦衣夜行
萧弈洵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终于定格在一个戴斗笠的男人身上,他回头跟何瑞交代道:“紫云郡主便交给你了。”随即便飞身下了峭壁,直奔那戴斗笠的男人而去。
何瑞顿了顿,皇上还真是以国事为重啊,紫云郡主有难都不给一个眼神,万一出了岔子,就不怕太后怪罪?
他本欲跟着皇帝的脚步,也从峭壁上飞下去,又猛地顿住,这么高!他还是走下去吧。
林婳一路逃下山,山下路渐宽,人渐渐少,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没了阻碍,刀疤大汉一行人很快追了上来。
她拿出她混江湖的百宝袋,又是撒痒痒粉,又是撒毒药的,还是叫刀疤大汉一行人围住了。
“你们别过来!”林婳比划着叶庭风平常用的招式,气势做足道:“本公子练过绝世武功,可不是好惹的。”
起初刀疤大汉还有些顾忌,慢慢逼近,不敢轻易出手,可是林婳后退时,脚踩上一块石头,一个下盘不稳地摔在地上,疼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原来是个绣花枕头,”刀疤大汉笑道:“你的同伴呢?怎么不见人影?这回落到大爷手里,看大爷我不折腾死你。”
说着,伸手抓向林婳的肩膀,林婳正欲撒最后一包毒药,这包毒药没有解药,是会要人性命的,她一直留在最后防身。
毒药还没撒出去,突然听见咻咻地一阵声音,一排暗器射来,刀疤大汉猛地一闪躲开了,其他没躲开的人就惨了,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一个身影从上方落下,落下时,在半空一个横扫腿,刀疤大汉及其他几人的胸膛被踹中,被踹得飞摔了出去。来人一个稳当落地,转过身顺势扶起林婳,抱拳道:“奴才见过郡主,郡主受惊了。”
“何总管?”林婳见着来人,欣喜万分,“你怎么在这里啊?”
他是皇帝身边的近身太监,他在这里出现了,那皇帝也在附近?
想罢,她转身四下瞧了瞧。
何瑞眯着眼睛笑道:“郡主,皇上有事要办,特地命奴才来营救郡主您。”
“哦,他不在啊,”林婳松一口气地拍了拍心口,“那就好。”余光见着刀疤大汉一行人要逃跑,赶紧道:“何总管,你替我把他们都抓起来,送去见官!”
“是,郡主。”何瑞笑应着,几个飞身,将刀疤大汉一行人卸了胳膊,打断了腿,随即扯来一旁地下的蔓藤绑了,扔在一处,随即从腰间取了信号烟花放出,“郡主,奴才发了信号给皇上,他知道您安全了。这半山腰附近有处农舍,不如郡主您随我去那处等候?”
“也好。”林婳应下,“可我跟萧弈谦寻不到我,恐怕会着急。”
何瑞道:“奴才一早就遣人知会王爷去了,郡主您就放心吧。”
林婳随何瑞去了半山腰处的农舍,这处地方视野极佳,且隐蔽,旁人是寻不来的。
林婳坐在石凳上眺望着远方,看着青山绿水,飞鸟悠闲从空中掠过,别有一番空悠的意境,这些日子拘在宫里,确实给她拘得有些闷了。
何瑞盯着背对自己坐着的紫云郡主,缓缓走了过去,刚从袖子里拿出细软的绳子来,紫云郡主回头过来问:“何总管,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何瑞悄无声息地收好细绳,脸上堆起笑意,“郡主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便是。”
“你跟翠儿是什么关系啊?”
何瑞脸上一僵,“郡主何以这般问?”
林婳指了指他的右手,说:“你手腕上系的绳结,我在翠儿手腕上见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不过是一个保平安的绳结,宫里很多人都有。”何瑞口气淡淡说。
“是吗?”林婳不相信,“除夕那日我进宫,翠儿闯到我的轿子前被禁卫军抓走,她的绳结被拽掉了,她拼了命也要把它捡回来。”
何瑞垂眸,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绳结。
“一路上,我见到你摸了它很多次,”林婳说:“不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会一直注意它。”
“郡主,奴才只是想求一个真相。”何瑞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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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林婳跟皇帝同坐在一辆马车上,她尽量马车角落里,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低着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的手指甲,听着马车行驶的咕噜声,心里祈祷着:“快点到吧,快点到吧。”
实在太可怕了,她只觉得以萧弈洵为中心,他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地威压,还有冷到人骨子里的冷意。
早知应当寻她表哥去,而不是跟萧弈洵一同回宫。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出宫来,太后知道?”突然,萧弈洵问话了。
林婳慌张抬头,磕绊地说:“太,太后娘娘知道的,我们本来是要去逛世界,但听人说琼山这里有武林大会,我们一时兴起,就到这里来了。”
“本来好好的,但不知从哪里杀出一伙强盗,所以才会变成这般情况。”说罢,她那双杏眸好奇向萧弈洵看来,“皇上,您为何会在此出现啊?”
皇上不应该在宫里处理政务吗?没想到居然会微服出宫,难道也是来凑武林大会的热闹?
萧弈洵淡淡瞥了她一眼,“朕自有要事在身。”
他这么一瞥过来,刚好跟林婳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冷凝幽深的眸子像一口深潭不见底,亦如他这个人一样,林婳赶紧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懊恼自己嘴巴真多,干嘛还提问了?乖乖的他问,她答不就好了?
萧弈洵又道:“武林大会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他们不该带你来,更不应该让你置于险境。”
林婳低着头,乖巧道:“多谢皇上提醒,以后紫云断然不会再到这样的地方来。”
一阵沉默,马车里安静了起来,只有马车前行的声音,林婳一直垂着目光看自己手,坐得身体也僵硬了,难受得厉害,不由得偷偷松快了下胳膊,又怕惊扰了萧弈洵,抬起目光快速瞥了一眼,发现他正闭目养神,那种冷峻的脸,这样看着好像也没有那么凶了。
马车进了皇宫,萧弈洵差了何瑞送林婳回太后宫中,太后见林婳一身男装,又是何瑞送回来的,着实惊讶。
林婳打掩护道:“母后,婳儿到底是女子,在外行走诸事不便,于是便换了男装。回宫时,正巧遇上了皇上,所以就顺道一块回来了。”
“那谦儿呢?”
“他府中有事,便自行回府了。”
太后有些埋怨:“什么重要的事,能大得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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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后,万物苏醒,后宫御花园处处皆是春色,发芽的嫩草,抽出嫩叶的树枝,还有开出了花朵的迎春花。
今日阳光正好,林婳跟几个太妃们生的小公主一块在御花园玩耍,她们年纪比她要小上一点,个个唯她马首是瞻姐姐、姐姐的叫着,到底她是太后收的义女,叫声姐姐也是应该的。
放了一会儿风筝,玩累了便到树底下的石桌旁歇息,喝茶吃点心,一群人围着一块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贺太妃的女儿玉琴拽着林婳的手,问道:“你快跟我们说说你碰见鬼的事,我们这些人里面就你见着了。快跟我们说说是什么样子的。”
服侍她的宫女忙阻拦道:“玉琴公主,可不得说这些,宫中忌鬼神之说。”
玉琴一挥手,“就我们几个说说,你们不乱传出去,谁会知道?”说着,又来拉林婳的袖子。
林婳道:“这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该都知道的呀,那鬼就是一个小太监扮的,头发披散着,穿着一身白衣裳,故意吓唬人。”
“什么啊,竟然是假的。”玉琴大感失望。
林婳收敛住脸上的笑意,“这桩是假的没错,可不代表其他不是真的。”
众人见林婳一脸凝重,都好奇地望了过来,“其他真的?你又遇见鬼了?”
林婳抿了抿嘴巴,道:“这事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千万别往别处说。”
得了众人的保证,林婳这才接着说道:“我最近啊,经常做一个梦,就梦见了这个宫女翠儿。”
“什么?”众人惊吓脸,“那得多可怕啊。”
玉琴公主追问:“你梦见她做什么了?”
林婳道:“我梦见她一直跟我说话,让我在月圆之夜到荷花池畔去,她就会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要让我替她伸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