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和枢密院、以及兵部两处都商量了,把各部用称号代指,往民间的一半儿固定不变,往军中的,每十天一换,这就得先从军中写了信出来,告诉各人家里,要递信递东西,该递往哪儿。
顺风这边,老左说是您的吩咐,另立一处,专事分拣军中邮件,由周仁负责。周管事极好。”王章欠身笑道。
李桑柔点头,周仁在老云梦卫中,学问最好,精明仔细,伤了一条腿,不能再打打杀杀,孟彦清荐了他主理军邮。
“军邮方案定下来隔天,皇上下了口谕,说翰林院诸翰林和国子监众监生只埋首书中,于学问无益,让他们到军中,替士卒们写写信,借此体查人情民情,于学问上,必定能大有增益。”
李桑柔听的眉梢扬起。
王章看着李桑柔扬起的眉梢,笑起来,“皇上圣明。头一趟,是我陪着几位翰林和诸监生去的,军中,是文先生亲自安排的。
文先生说,大帅说了,都是国之栋梁,不容有失,不许他们过于靠近交战之地。大当家放心。”
“大当家的,宫里送水来了!”老左拎着长衫小跑进来,兴奋的喊着,一边跑,一边往后面指着。
王章忙让到旁边。
老左身后,两个伙计急忙忙卸了门槛,后面,两辆大车各拉着一个半人来高的大木桶进来。
“给大当家请安,奉皇上口谕:每日送两桶山泉水给大当家沏茶。”跟在水车旁边的中年内侍上前一步,垂手禀告。
李桑柔喔了一声,看着两个健壮内侍先放好架子,再抬起桶,放到架子上。
王章两根眉毛抬的老高,这桶上刻着御用的字样儿呢,这是皇上御用的山泉水,大当家这份脸面!啧!
内侍们垂手退出,连大常在内,几个人围着两只大水桶,转着圈儿看稀奇。
“你们看看,多不简单!你们见过没有?就知道你们没见过!你们看看这个!这还写着字儿呢!”黑马其实没看出什么门道,不过这不耽误他啧啧有声。
大常看过一圈,在水桶上拍了后,就是个大桶装满水,这也没什么嘛。
大常一只手揪过黑马,一只手揪着小陆子,“赶紧干活,一堆的活!”
众人一哄而散,黑马赶紧过去,抢过铜壶,从御赐的水桶里舀水烧水这活儿,得他来!
桌子椅子都已经洗好烫好,李桑柔和王章坐下,李桑柔一边准备茶包,一边示意王章接着说。
“到现在,已经从军中送出去四批信了,各家写往军中的信,也收到了些,往军中送出了头一批,一切顺顺当当。
大当家送回来的几船金银,在下想来想去,还是放在了顺风名下,放到顺风的仓库里。
为这事儿,在下递折子上去,皇上召见了在下,当面询问。”王章脸上露出笑意。
李桑柔抬眼,看着王章脸上的笑意,眉梢微挑,看起来,这次召见,是让他想一想就高兴的事儿。
“在下算着,这些金银,至少够两三年的军邮钱了。”王章脸上的笑意更浓,“对了,大当家还记得乔翰林吗?”
李桑柔点头,她当然记得他,多亏了他呢!
“皇上口谕下来,乔翰林头一个就报了名,头一批去的军中。”
“那可有点儿大才小用。”李桑柔笑起来。
“他十分尽心尽力,不辞辛苦,也不嫌写信这事儿大才小用。
可就是太重文采,太爱用典,一封信写下来,两三个典故都是少的,就写了一天,到第二天,就没人找他写信了,说他写的不好,听不懂。
因为这个,乔翰林郁闷的没法说。”王章一边说,一边笑起来。
李桑柔想着乔翰林,再想想军中那些大字不识的兵卒,笑出了声。
王章又说了七八件细务,和大常、小陆子一起,往旁边新从工部借的库房里,去对帐点银子。
李桑柔抿着茶,瞄着架在小帐房门口的滴漏,数着时辰差不多了,院子里,果然传进来一阵急促轻快的脚步声。
宁和公主提着裙子,一头冲进来,顾暃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
“我来过好些趟了!你总算回来了!”宁和公主声调飞扬。
“坐,喝茶,刚沏的茶,你大哥送来的山泉水。”李桑柔招手示意宁和公主和顾暃。
“你这趟出去了三个月!整整三个月!”宁和公主冲李桑柔竖着三根指头,“我可想你了!我问大哥,你干嘛去了,怎么还没回来,大哥说你有要紧的事,说让我放心,你就是沿着运河走走,没去军中。
你知道七公子怎么说你么?
七公子说你打家劫舍抢钱去了,我说他胡说八道,他还要跟我打赌,我就跟他赌了!”
宁和公主一脸的忿忿。
“怎么赌的?你押了多少银子?”李桑柔扬眉问道。
“一百两!她还要押一千两呢,可七公子只有一百两银子!”顾暃抢在宁和公主之前,愉快的答了句。
“也就一百两,你输得起。”李桑柔同情的拍了拍宁和公主。
“啊?你真是去打家劫舍?怎么可能!大哥最重律法,连我……”宁和公主两只眼睛都瞪圆了。
李桑柔笑眯眯看着宁和公主,没说话。
“我跟你说过吧,她就是打家劫舍出身的,她还是个杀手呢,人家都告诉你了!我跟你说了你不信,看看,输了吧!”顾暃看着宁和公主,一脸的幸灾乐祸。
“输了怎么了?我输得起!”宁和公主和顾暃脸对脸,怼了回去。
“逢赌必输!七公子也就能从你手里赢钱!你还好意思说你输得起?”顾暃伸头往前,和宁和公主几乎鼻尖顶上鼻尖了。
李桑柔大瞪双眼看着两人……不是,两只斗鸡!
“哼!”两人同时哼了一声,各自后撤。
“你怎么见着七公子了?”李桑柔岔开了话。
“我们出来看文会。你知道吧,大哥把那些翰林,还有国子监那些监生,打发去军中历练去了,文会就少得多了。”
“我们去看庙会了,庙会比文会好看。”顾暃接话道。
“对对对,庙会好看!我们看庙会,遇到七公子和他家阿甜了,阿甜说,秋社更好看,阿甜还带我们去看过一回排演社戏的,真是不得了!都是有功夫的!”宁和公主眉梢飞扬,看起来玩的很愉快。
“还去看放生!”顾暃接话。
李桑柔抿着茶,看着两人眉飞色舞,一替一句的说着她们这个夏天看过的热闹。
“你三哥给你写过信吗?”李桑柔看着愉快飞扬的宁和公主,心里微微一动,笑问了句。
“嗯,”宁和公主拖着长音,飞扬中拖出了羞涩,“三哥忙得很,都是文先生替他写的。”
李桑柔高抬着眉毛,顾暃嘴角往下扯成八字,斜瞥着宁和公主。
“对了!二哥给我写信了!”宁和公主挺直后背,飞快的岔话。
“你二哥写信啦?你二哥现在怎么样?”李桑柔关切道。
“二哥信里写的,都是他遇到的事儿,很多人生病,没医没药没钱,很可怜,二哥说他已经在跟着师兄习学医术,二哥说,民间苦得很,他很难过,我看他写的,也很难过,唉。”
宁和公主眉眼耷拉下来,连声叹气。
“你二哥三哥呢?”李桑柔看向顾暃问道。
“三哥挺好,二哥也好。”顾暃有几分别扭。
“她三哥好得很,她二哥不好得很!”宁和公主立刻转向了这个新话题。“她三哥过来看过她,看样子就挺好,说忙得很。
大哥夸过好几回,说她三哥做事很用心。
她二哥也来过,居然问她,我欺负她没有,宫里的人欺负她没有,她二哥还在外头抱怨,说什么什么的,人家转头就递密折告诉大哥了,你二哥真傻!”
宁和公主伸头怼到顾暃脸上。
“这么说,你二哥是挺傻。”李桑柔看着顾暃,认真道。
顾暃紧紧抿着嘴。
“老大!你看看这只羊!”黑马一头扎进来,人没近前,抱在怀里的羊先举过来了。
顾暃被血淋淋剥了皮的整羊吓的一声尖叫,窜到了李桑柔身后。
宁和公主背对着院门,拧头一看,也吓的尖叫着窜到了李桑柔身后。
“你瞧你俩,这是羊肉!好吃的羊肉!叫什么!”黑马拍着那只羊。
“是不错,这肥油厚薄正好,烤着吃最好,挂起来,砍开洗干净,赶紧腌上,中午咱们烤羊肉吃!”李桑柔站起来,捏来捏去了看了看,愉快的吩咐道。
大头跟在后面,挑着一担子青菜鸡鱼进来。
李桑柔顾不得宁和公主和顾暃了,挨样翻看了一遍大头挑回来的肉菜,指挥着再去买几样调料,黑马挂好那只羊,搬出案板,支起烤架,抬出大锅,生起火。
宁和公主和顾暃跟在李桑柔后面,看着她将羊肉分成大块,调好调料,抹到羊肉上,再看着她用纱布包上几条鲫鱼,和羊骨头一起炖进锅里,看得口水直流。
“咱们中午在这儿吃饭吧。”宁和公主捅了捅顾暃。
“好!”顾暃答应的痛快极了,“她为什么把鱼包起来?”
“不知道,不过看起来挺好吃。”
宁和公主看看案板上大块大块的羊肉,再看看锅里的带着很多肉的羊骨头,虽然还是血淋淋的,可怎么这会儿看着,就是很好吃的感觉呢?
第164章 接风吃
宁和公主和顾暃两个,一左一右,跟在李桑柔后面,看着理出一把小葱,利落的挽个葱结,扔进锅里,拿大刀把一大块姜拍松,再扔进锅里。
看着她再拿锅烧了水,烫黑马洗出来的羊心羊肺羊肝羊肚,烫好了扔在案板上,切成片切成条,放进炖锅里。
黑马和大常他们,买整腔羊整头猪是有讲究的,那是一定要连内连外买下来,羊头被李桑柔扔筐底了,她怕吓着宁和和顾暃。
宁和公主和顾暃两个人,一路看到李桑柔洗干净好,拿大沙锅炖上莲子红豆,接着将各样调料放到只海碗里,用一只小铁锅,将烧的冒着青烟热油泼到调料上……
李桑柔刚把羊肉放到火上开始烤,潘定邦和田十一一前一后,进了院子后面。
“咦!这么早就吃上了?我还打算请们吃顿接风宴呢。”潘定邦抽抽着鼻子,闻着浓郁的鱼羊鲜味儿。
“那就改天!明天好了!”顾暃立刻接话。
“这羊肉不错,真香!
这接风不接风,不就是一起吃顿饭,在哪儿吃不要紧,主要是讲个心意,要不我跟十一就在这儿吃吧,也算接风了。”潘定邦伸头看着一块块摆上烤架的羊肉。
“还有这样接风的?是给李姐姐接风,还是李姐姐给接风啊?”宁和公主横着潘定邦。
“吃枣。”窜条刚洗好了一大竹筐大红枣,送到宁和公主和顾暃,以及潘定邦和田十一面前。
“这枣子甜!吃枣吃枣!”潘定邦立刻拿枣吃枣,没接宁和公主的话。
“这就算接风了,的银子,不就没了?”李桑柔放好羊肉,看着潘定邦关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