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姮躺倒,眯起水眸浅笑,“本宫劝你一句,不要靠近本宫,否则你会变得不幸。”
“为什么?”马哈扎好奇问道。
姬姮喃喃细语,“因为所有和本宫有交集的男人都死了。”
马哈扎歪了歪头,“是那个太监杀的?”
“怕死的话,你可以滚了,”姬姮冷声说。
“跟我走,我带你离开大魏。”
马哈扎朝前一步,想抓她的手。
姬姮手一挥,推倒旁边的金鱼缸,砸地上哗的一声,马哈扎陡时纵身,飞过墙头。
京墨听见响声,从耳房跑出来,只见满地都是水,那些鱼在地上蹦来跳去,姬姮弯唇笑看着它们挣扎。
被关在这里,无力反抗,它们还不如去死。
京墨急忙叫丫鬟来收拾,她小心托着姬姮的手道,“殿下回屋吧,日头上去了,晒多了容易晕。”
姬姮扭头再看墙上,那上面挂着三两枝蔷薇,使得光秃秃的墙头看起来忒滑稽,她笑了一下,转过身随京墨回屋里。
——
陆韶进宫还是迟了些,所幸是正月,小皇帝生辰第二日还在假里,他过去小皇帝还在睡,鲁昭等在明礼堂。
陆韶到的时候,鲁昭在翻看典籍,他亲自净手沏茶,当先将热茶放到桌边。
鲁昭一见他,便放下书,直板板道,“本官正有事要问陆厂督,瓦剌王子求娶长公主殿下,怎么还不见陛下回应?”
“陛下有什么好回应的?难道真要将长公主殿下嫁过去?”陆韶反问道。
鲁昭脸沉住,顿了顿道,“陛下不愿,直接回绝就是,瓦剌使节还等在驿馆,不回应算个什么情况?”
陆韶摇了摇拂尘,淡笑,“鲁大人操心过头,那位王子是临时起意想娶长公主殿下,又不是瓦剌也先①有意跟咱们和亲,干什么要搭理他。”
鲁昭盖住书籍,往左往右挥了挥手,几个随侍的宫女退出堂,他盯着陆韶道,“陆厂督,长公主殿下到底是皇族,她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陆韶维持着笑容,“咱家又不是大夫,鲁大人问得好像是咱家给殿下治病似的。”
“本官也不想跟陆厂督生间隙,实在是听宫里有风言风语传出,才来问问陆厂督,你和殿下是何关系?”鲁昭直接问道。
陆韶笑容消失,沉默一会对他道,“鲁大人和六殿下什么关系,咱家和长公主殿下就是什么关系。”
鲁昭一下站起身,肃穆道,“陆厂督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咱家不喜欢开玩笑,也不开长公主殿下的玩笑,咱家跟长公主殿下之间是什么样儿的,六殿下清楚的很,鲁大人如果觉得咱家欺负殿下,可以去问问六殿下,”陆韶缓慢道,姬姮的声誉他会护好,姬姮这个人也是他的,向着他的他不会欺瞒,不向着他的,他自然有办法让对方老实。
鲁昭一刹那惊住,他原以为姬姮是被逼,可现在照陆韶这么说,竟是她自愿委身,那她为何还要嫁给安雪麟。
是玩儿吗?
这位公主向来心性古怪,跟先帝都能大吵大闹,不像是受欺负的性子。
他正色道,“本官不能全信陆厂督,待本官回去问了六殿下,若是真的,本官不再多嘴。”
外头有推门声,想来小皇帝过来了。
陆韶交叠着手,十分正经道,“咱家算算日子,二月二十正吉利,咱家想娶夫人回府,到时候鲁大人记得过来捧场。”
第94章 (二更) 求娶
早上进宫的晚, 中午出来的就迟,陆韶回长公主府已经是下午了。
他现今自己府里很少待,打个幌子就转进长公主府, 进院子时,却见到那墙头上几朵蔷薇招摇, 他越身上去,伸手拔下蔷薇, 眼底幽冷。
有人进来过。
他跳下来,踱到廊下,正见京墨坐在外屋做针线活。
京墨看到他赶忙放下手里的活, 悄声说, “殿下在午睡。”
陆韶抿唇, “院里进来过人吗?”
京墨摇摇头, “奴婢一直在耳房, 没看到有人进来。”
进来的绝对会武功,姬姮的女卫和鬼臼都被他关押了起来,按理来说她身边应该没有习武的手下。
那就是外人了, 她果然不安分, 这才几日,他看的这般紧,照样能跟外人联系。
怎么就除不尽呢?
陆韶走进内室, 姬姮睡在珊瑚软榻上,脸上盖着团扇, 随着她的呼吸晃动。
他拿开扇子,姬姮皱了皱眉,侧身背对着他,她睡的不深, 他进门就醒了。
陆韶摇着扇子歪靠在榻侧,冷视她的脊背道,“醒了就起来。”
姬姮一动不动。
陆韶扔了扇子,捏着她的肩翻过身来面对着自己,她睁了眼,面上仍带着睡意,显然是他进来吵醒的,他抬手拍着她的细背,轻声问,“中午有好好用膳吗?”
姬姮低嗯声,刚睡醒的嗓子还带着沙哑,她跟他道,“本宫砸了金鱼缸。”
陆韶团紧她,笑说,“回头在院里挖一个小水池,你就砸不了了。”
姬姮那浓密的睫毛抖动,“本宫不喜欢金鱼。”
“为什么不喜欢金鱼,金鱼跟你这么像,”陆韶道,那次她得知身子治不好,拿金鱼撒气时,他就明白过来,她看到这些小鱼就看到了自己,它们被人圈养在鱼缸里,每日只知吃喝,外面广阔的天空她不能遨游,她恨死了被禁锢,可她除了恨又没其他办法。
姬姮眨着眼,“本宫想出门。”
“我也想放你出门,可你是个撒谎精,前头你天天往满袖招跑,骗人说去吃罗汉上素,我怎么查到的是,你和安雪麟在那家酒楼私会?”陆韶戳穿她。
姬姮合住唇缄默。
陆韶抚摸着她的头,温声问道,“你嫁给安雪麟便以为能掌控住他,你连我都控不住,你能控得住他?”
姬姮继续不吱声,安雪麟答应过,成亲后不会干涉她,她和安雪麟是各取所需,陆韶一死,前朝有她当政,安雪麟会辅佐她和小皇帝,不可能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至少她自在。
陆韶勾她脸起来,和她对视着,“蔷薇好看吗?”
姬姮手心出了汗,他立时察觉出,笑眯眯道,“看来蔷薇很好看了。”
“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姬姮佯做镇定道。
陆韶叹了口气,双眉弯起,一副好说话的神情,“好啊,不知道没事,反正从今儿起,我会抽人过来盯着长公主府。”
姬姮霎时瞪大眼,双手揪紧他的衣肩道,“本宫已经照着你的话安分呆在府里,你凭什么还想彻底监视本宫的府邸?让他们滚!本宫要出去!你们都给本宫滚开!”
她这两日已经很温顺,尽量依从他,他们维持着表面平和,他想怎么就怎么,还不够!
他在一步步逼着她,将她逼入绝境。
“因为你不安分,”陆韶面无表情道,她的一言一行他都看透了,在他看来,她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子,只要他不留神,她转头就可能跟别人串通在一起,拿刀砍他。
安雪麟是前车之鉴,他不想再看到下一个。
姬姮猛推着他,他的手臂如铁般牢固,束在腰上根本不容她跑,她推到后面将头抵在他胸前开始哭,眼泪全撒在他身上。
陆韶坐起身,背靠到墙边,两手穿过她腋下将人抱到身前,取了汗巾子给她抹脸。
姬姮没哭多久,片刻枕着他的肩昏昏欲睡。
陆韶就这么坐着看她睡着,他想过要骂她,多少次了,从来不会考虑他的感受,还存着心思在外头,任他怎么做,她就是鄙弃他。
她心狠,他却狠不下手,这才没磨两日,人都瘦了一圈,本来就拧巴,这会子又倔又可怜,缩他身上能叫他一手抱住,他是想发火的,终究忍了下来,左右他会叫人盯着这里,没必要再跟她扯闲,只要她不出长公主府,别人来找她,他都可以当她无辜。
他会看好这个门,门里的姑娘除了他,谁也不能碰。
姬姮睡了会才醒,睁眼就发觉他盯着自己发呆。
她也有些呆滞,两人对望了片刻,陆韶缓过神,浅声道,“我得上值了。”
姬姮将头偏开,不愿再跟他多说什么。
陆韶想了想道,“你曾承诺过嫁给我,是不是该兑现了?”
姬姮无精打采的靠着他,她已经丢脸到这个地步,除了外面人,那宫里谁不知道她被他养起来了,她被个太监逼到这份上,也没人来救她,她说不嫁有什么用,他有的是法子让她下嫁,往后大魏人都笑话她。
长公主嫁了个太监。
丢先帝的脸。
陆韶看她要死不活的样子,轻拍着她的脸侧道,“连陛下都知道,做人要诚信,你连陛下一个小孩子还不如吗?”
他又提了皇弟,他是故意的,他惯来会用要挟这一套。
姬姮紧咬住唇,愣是不回答他。
陆韶抚到她唇上,手指撬开那贝齿,果然咬出痕来,她向来没轻没重,对自己对别人都是,他有的时候会反思,是不是前世对她做了十恶不赦的事,这世才会遇着她折磨自己,这都关起来了,她也没什么能耐,小伤小痛照样能叫他放不下心。
就是贱吧,被她恨着还想对她好。
“应了我的事,你就得做到。”
姬姮紧攥成拳头的手不断发颤。
陆韶笑望着她,“先帝赐你的封地在建陵,你母妃姓羌,我娶一个南边羌女当夫人,应该没人敢笑话你。”
他妥协了,他和姬姮的身份摆在这里,他真娶了姬姮,他没事,但姬姮受不了被人暗地耻笑,她傲的低不下来头,他给她找台阶下,他们各退一步,他只要娶到她这个人就行。
姬姮眼中大滴大滴泪珠往下落,她终究跟了太监,比她母妃都不如,母妃将太监当做玩物,她被太监私藏在房中,不仅做他的禁脔,还要给他当夫人,哪怕他替她考虑周到。
但屈辱还是压着她,归根结底是她太笨,从前把他当狗,后来知道他是狼了,还敢掉以轻心,用那么拙劣的手段毒杀他,落到现今的境地,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忽的定住,那个马哈扎还在京里,她得跟他见一面。
陆韶把婚事说出来,心情好了许多,她哭着懵愣也没想太多,只揩掉那腮边泪,在她眼睛上亲了亲,“给我做夫人,我可以既往不咎。”
她先前干的混账事,他都一笔勾销。
姬姮慢慢将手搭进他掌心,闷头埋到他颈前。
陆韶莞尔,握紧那只手舍不得放,他不激动也不兴奋,这是他该得的,只是现在拿回来而已,他会看着她,她悔改一点他就对她好一点,直至她再也不将他当做奴才。
——
陆韶这两日忙了起来,京里人都知道他要娶夫人,娶的是小地方女人,也没多少人在意。
不过还有桩不起眼的事,瓦剌王子等不到小皇帝答复,转头又向宫里上书了一封求娶信,这回倒不是瓦剌王子的收笔,竟是瓦剌也先向大魏提出和亲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