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简氏悲愤地捏住手绢。
原本惴惴不安的周氏和甄宁宁长长松了口气。
甄宁宁心情放松的同时又很纳闷儿, 祖母为什么要帮她顶包?
王妃和薛珉之并不相信,“老太太,您这是做什么?”
甄老太太到底是活了几十年的人物,吃过的盐比在场好多人吃过的米还多,面对王妃和薛珉之的询问,依旧不动声色,甚至在极短的时间内想好说辞。
“回王妃娘娘和王爷,老身今日误入此房,无意中发现嫁衣上绣着不吉利的花纹,唯恐不利于王爷和媛媛的婚事,便擅自做主把嫁衣弄坏。”
她站出来,是想保全甄宁宁和甄家的颜面。她一大把年纪了不怕丢脸,可甄宁宁还得嫁人,是个小女孩,总归得把她保下来。
甄太爷本在犹豫,见甄老太太已经站出来承认,便只好顺着道:“王爷,王妃娘娘,既然嫁衣绣着不吉利的花纹,还是毁了好。”
二房甄宏申原本担忧害怕,见此情形也赶紧表态,“不过一件嫁衣而已,还有两天时间,重新买一件来得及的。”
简氏怒瞪他,“能一样吗?”
甄宏申不再说话。
周氏却帮腔道:“大嫂,就算不一样也于事无补,何况你这嫁衣本就不怎么样,再买一件又怎么了?再说了,如今最要紧的是王爷和媛媛的婚事,其他的都往后搁,咱们大喜日子,就别弄得不愉快啊,此事就算了吧。”
简氏皱皱眉,发现她说得有道理,一时间有些犹豫。
“那怎么能行?”薛珉之忽然出声。
甄家人的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神色各异。
薛珉之淡淡道:“本王觉得,甄老太太不会做这种事。”
甄老太太和甄太爷面面相觑,二房三人吃了一惊,甄父没说话,媛媛也没说话。
甄老太太连忙说:“王爷,就是老身做的。”
甄太爷也道:“王爷,就此作罢吧。”
王妃瞧着甄家人神色各异的脸,意识到了甄家人可能已经知道是谁做的,而且想保护这个人,便笑着道:“既然是不吉利的嫁衣,那就算了吧。”
亲家不追究,那便顺了他们的意思,反正还有一件嫁衣。
王妃开口,甄宁宁刚刚提起的心重新落回胸腔,忍不住抬头看向媛媛,恰好与她清凌凌的目光对上,不由心虚地别开视线。
祖父祖母为了甄家的面子已经主动出来认错,媛媛原本摇摆的心只能跟着站在家人这边,总归是一家人,不能闹得难看。
可若要她开口说别追究了,又说不出口,所以保持沉默。
甄父和哥哥甄许,应该也是这个意思,于是也保持沉默。“那怎么行?”薛珉之道,“本王乃大理寺官员,监察院院使,有人在眼皮子底下犯案,怎可就此放过?”
冷酷无情的话语让甄家人愣住,他们不相信薛珉之看不出来他们不愿意查下去的意思,可薛珉之却视而不见。
这种时候,凶手到底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两家人的态度。
薛珉之非要查,是不打算和甄家好好相处吗?
甄家人一时间心里拔凉拔凉的,明明王爷前段时间表现得十分客气,为何此次却要违背甄家的意思?
甄宁宁咽了咽口水,身子骨发软,紧紧地抱着周氏的手臂。
简氏哭闹一通,如今情绪过后,渐渐回过神。
对啊,凶手怎么可能是老太太,她疼媛媛来不及,怎会做这样的事!
这事儿……就是二房做的。
继续查下去对甄家没好处!到时候太难看了!简直是当着亲家的面闹家丑,说媛媛娘家不和。若是二房一不做二不休,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最后害的还是媛媛!
就算要闹,也得离开京城再闹,反正和二房那堆烂账总得扯清楚。
这时候简氏真的后悔邀请二房来京城参加婚礼,可不邀请他们,到时候京城里的人又会说媛媛没有娘家人,叔叔婶婶在,怎的不来云云。
简氏还在思考该如何处理,薛珉之已经走出房门,沉声询问:“都到齐了吗?”
天井里,清风苑的下人们站成一排,打扫的、做饭的、跑腿儿的、守门的,拢共有十几个。
这排场足以看出王府对甄家人的用心。
可生活上如此照顾,甄家人期望王爷别查的时候,却得不到回应。甄家人都分不清王爷到底尊不尊重他们。
“都到齐了。”管事的抹着汗道。
他好不容易有了露面的机会,到清风苑当管事,没想到居然出了岔子。要说在场最想抓出凶手的人,非管事莫属。
“你们今日谁进过放嫁妆的屋子?”薛珉之站在众人面前问。
下人们互相张望,无人回应。
薛珉之在下人身前来回走动,见无人回答,便道:“那你们有人见过谁进入这间屋子?”
“回王爷,小的见过。”其中一个下人站出来恭敬道。
薛珉之停下脚步,“哦?是谁?”
身后跟出来的甄家人提心吊胆。
那下人道:“回王爷,是简夫人。”
薛珉之问:“没看到其他人?”
那下人摇摇头。
薛珉之冷冷道:“今日之事,错在你们没有守好清风苑,若是查不到凶手,你们以后别留在王府了。”
严酷的话语让奴仆们吓得脸色巨变,连连求饶。
他们都是王府待得比较久的下人,知道王爷行事冷酷,说到做到,因而十分惊恐。
“到底谁看到了,快说啊!”
“赵大不是今早打扫院子吗?看到没有啊!”
“没有,我打扫完院子就离开了。”
管事上前道:“你们听好了,简夫人离开的时间就在半个时辰前,这半个时辰内,你们在哪儿,干了什么,都说出来!”
下人们立即回答。
“我和雪儿一直在厨房,都未踏出过房门,雪儿和我可以相互佐证。”
“我和赵大在擦客房……”
下人们相互议论,报出自己的位置并且举出人证。
有几个单独行动的没有人证,急得团团转,说道:“王爷,我们和甄小姐无冤无仇的,不会损坏她的嫁衣啊!”
“对对对,王爷,我们就算起了歹意,也该去拿屋里值钱的东西,损毁嫁衣做什么?吃力不讨好。”
下人们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急切地剖白,一时间天井闹哄哄的。
薛珉之面无表情地听着,俊美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甄老太太上前再度劝道:“王爷,此事就算了吧,嫁衣是老身损坏的。”
二房的人期待地看着薛珉之。薛珉之转头看了一眼老太太,继续对下人道:“再不提供线索,家法伺候。”
居然要上家法?
甄家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当着亲家的面就开始上家法。
而且不顾亲家哀求执意追查凶手……
薛珉之温和有礼的形象在甄家人心中破碎,他们第一次意识到,传言中薛珉之性情残暴,有可能是真的。
护卫从清风苑外走进来,手里拿着刑具。
下人们更加慌乱,有个胆小的婢女哭起来,“到底是谁做的,赶紧出来承认啊!”
这时,一名一直默不作声的婢女咬咬牙,走出队列福身道:“禀王爷,奴婢想说一件事儿。”
薛珉之点点下巴,“说。”
婢女偷偷看了一眼甄家人,神色纠结片刻,道:“半个时辰前,奴婢刚好从对面走廊经过,虽然没瞧见有人进那间屋子,可奴婢瞧见有位小姐从屋子旁边经过,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哪位小姐?”薛珉之掀了掀眼皮,没往后看。
甄宁宁吓得脸色苍白,抓住周氏的手更加用力。
她本来也是临时起意,根本没注意到有没有人看到自己,也没制定详细的计划。
那婢女不安地瞧了一眼甄家人,低下头道:“是……是甄宁宁小姐。”
话一出口,甄家人面色难看。
“胡说!我没有!”甄宁宁下意识地反驳。
薛珉之又问:“谁是甄宁宁房里伺候的?”
一个丫头战战兢兢地从人群里走出来,“回王爷,是奴婢。”
薛珉之轻轻朝她点了点手指,“你说。”
那丫头声音小小道:“回王爷,甄宁宁小姐的确出去过。”
“什么时候?”
“吃过饭午睡后出去的,一会儿就回来了,就在半个时辰前。”
薛珉之颔首,转过头,目光瞧着甄宁宁的方向,声音平淡,“甄宁宁,你怎么说?”
甄宁宁惊吓羞愤,下意识提高声音喊:“不是我!”
顿了顿又指着那群下人喊道:“定然是这些下人起了歹心,弄坏了嫁衣!不是我!”
下人们震惊地瞧着她,有人小声道:“甄小姐的家人,怎么是这个样子?”
虽然声音小,却传入了甄家人的耳里。
甄家人脸色微微发白。
薛珉之像是没听到,目光紧紧盯着甄宁宁,压迫感十足,“甄老太太说是她做的。”
甄宁宁被打乱了思绪,啊了一声,又赶紧道:“对对对,是祖母做的!不关我的事!”
甄家人瞧着她惊恐不安的模样,纯粹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深觉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