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残忍的刑罚余嫣现在想来还浑身肝颤,惧怕得脸色青白,一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极力忍耐着不适。
或许这才是她答应萧景澄的真正原因,她实在不想再回顺天府去受无穷无尽的刑罚了。
余嫣身子瑟缩了一下,愈发显得娇小惹人怜。
萧景澄盯着她虚弱的身影沉默良久,终于发话让她起来。
余嫣得了准许后77ZL这才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一不小心踩到了过长的衣角差点又摔倒。
萧景澄强忍着扶她的冲动,只冷眼看着她扶住了旁边的桌角慢慢爬了起来,低眉顺眼地站在她身边。
“所以你只记得这些?”
“是,事发突然,民女来不及细想。”
“可你若是不想,凭眼下的人证和物证,你这杀人之罪只怕是逃不脱了。听说唐庆先前就曾纠缠过你,他是去沈家找的你?”
“不是。”余嫣想到父亲的事情有些难以启齿,“那时候民女家出了点事情搬出了原来的宅子,暂住在双喜胡同的一间民房内。唐庆确实曾来找过我,闹得街坊四邻都听到了。”
那会儿父亲的官司还没有定案,她也还未没入贱籍,只是家宅被抄无法再住在那里,只能先赁了间小屋子暂居。
唐庆从前就垂涎过她,得知沈家落难后便几次三番来双喜胡同找她,一说要纳她为妾,又说要令她做外室,让她住到别苑去好吃好喝供养着。
余嫣哪里肯就犯,每次都是一口回绝。可这唐庆是这个没脸没皮的纨绔,根本不在意她的拒绝,仗着她失了父亲的庇佑愈发纠缠得厉害。
最后一次他来的时候竟要直接上手抢人,闹出了很大的动静,便被邻居给看到了。
“幸而当时听闻有位大人从附近路过,唐庆似乎畏惧此人的威严,所以才放过了民女。如此这般消停了一阵子,却没想到他竟被人杀了。”
萧景澄听到此处眼神一黯,不由问她:“你最后见他是何时?”
“是小雪那日,那一日下了今年的初雪,所以民女记得。王爷,可是有什么不对?”
“没有。”萧景澄没有解释太多,只敷衍了一句,心头却记起了小雪那一日发生的种种。
那一日他出门办差,恰好从双喜胡同前面的街道走过,当时还碰到了唐庆。他一路从后面追着自己的马前来,见到他后便谄媚地行礼,还一路陪着他回了皇城司。
萧景澄向来看不上他那样的纨绔,待到马停在皇城司前时,便故意邀请唐庆进门坐坐。这一提议直把对方吓得拔腿就溜。
想不到也是个色厉内荏之人,在他跟前犹如草包,欺负起良家妇女来倒是毫不手软,堪称禽兽。
只是他没想到,那一日自己难得从那边过,竟是救了余嫣一回。
难不成他与此女真有几分缘分?萧景澄抬头打量余嫣的眉眼,只觉她容色逼人艳丽无双,哪怕此刻身披男子外衣,也丝毫不掩脸上的俏丽。
也是,这样的倾城之色,难怪老天爷舍不得她死,几次三番让她逢凶化吉。
只是她这案子一日不寻到真凶,她便一日有性命之忧。萧景澄不是没有原则的人,断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徇私枉法。若唐庆真是余嫣所杀,不管她有何苦衷,都要接受律法的惩罚。
想到这里他脸色微沉:“昨夜之事你可还记得。”
虽然他未明说77ZL,但余嫣立时便想到了那事儿,不由脸上一红。她强压下满心的羞臊,重重地咬了下唇,轻声道:“记得。”
“此事若真不是你所为,查明真相后你可知自己该做什么?”
“知、知道。”
做他的女人无非两条路,一是为妾二是做外室,无论哪一种都是堕落之举。
可如今的她哪里还有别的选择。
萧景澄只当没看出她的犹豫与不甘,淡淡道:“但若此事当真是你所为呢?”
“但凭王爷调查,若查出真是民女所为,民女愿受凌迟之苦,绝无怨言。”
萧景澄听了一怔,命令她抬起头来看向了她的眼睛。不同于先前的迷茫与弱小,此刻的余嫣眼中盛满了坚定的神情,可知她说出凌迟二字并非虚言。
能捱过顺天府那么多酷刑,能被萧晟行冰刑而不屈服之人,才会拥有这般坚定的眼神与心性。
萧景澄薄唇一抿,沉声道:“好,那本王就帮你这一回。”
余嫣一听激动得又要下跪磕头,却被萧景澄抬手拦住。
“罢了,本王还不想归西。”
余嫣难得听他开句冷冰冰的玩笑也是意外,讨好着笑道:“王爷宅心仁厚,必定是长命百岁之子多福的命格。”
“长命百岁倒也罢了,这多子多福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余嫣也就随口一说,挑些好听话哄哄他罢了,哪知他还这么较真。
他这个人这么凶,就算娶了王妃进门,只怕也会被他吓跑,想要多子多福真的是有点难呢。
但这话余嫣不敢说,只能讪笑着岔开话题:“王爷,那眼下咱们要出门吗?”
出门才能查案,若是能寻到芳芩,或许能令她说出真相。
萧景澄明知她心意却故意道:“这么急着回大牢?是觉得这府里的床不如牢里的好睡?”
原本只是寻常的一句玩笑话,话音刚落屋里的气氛便有了几分旖旎。
尤其是萧景澄,脑海里闪过了昨夜的某个场景。
合欢散哪里是那么好解的,光靠泡冰水几个时辰也解不了。最后他也不得不出手。
虽未真刀真枪却也足够亲密,亲密到竟叫他也有些不习惯。
第9章 眼泪 女人当真是水做的吗?
屋里的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余嫣沉默片刻刚想开口否认,却被萧景澄的话提醒瞬间眼前一亮:“王爷,民女想起件事情来。”
话音刚落便有人进来摆膳,萧景澄便道:“不急,先用早膳。”
余嫣却不敢落坐,学着从前家里丫鬟们的模样在一旁侍候萧景澄用早膳。
后者随意扫了她一眼,见她做得认真便也不曾阻止。
既是答应做他的女人,往后便也与奴婢无二样,做这些也是寻常。
他出身高贵,自小宫中长大,饮食起居无一不是最上乘之品,连盛粥的碗碟和喝粥的调羹,皆是定窑白瓷。
寻常人家得一件都要当文物供起来的宝物,在他手中也不过就是日常所用的寻常物件。
是以在他心里主便是主仆便是仆77ZL,他向来分得很清。
余嫣再美再媚,也只能做个被圈养起来的外室罢了。
想到这里他放下筷子,抬头看她:“你方才说想到了些事情,是什么?”
余嫣上前一步回话:“民女想到唐庆出事那一晚,民女睡得似乎比往日更沉些。”
“哦怎么说?确定吗?”
萧景澄边说边挪了一碟子松子百合酥到她面前。余嫣不敢违抗,只能乖乖拿了一口,又见萧景澄一直盯着自己,只能忍着羞涩当着满屋子人的面小小地咬了一口。
然后她迅速将酥饼咽下,说回方才的话题:“民女确定。因为那些日子除了那一晚,民女皆是寝食难安,每晚都很难入眠。”
“为何会如此?”
“因为民女家中出了一些……变故。”
萧景澄想起自己曾让严循查过余嫣的背景,此刻一听便知她说的是她父亲那桩金箔案一事,于是眉眼一沉:“此事先略过不提,就说你那一晚比平日里睡得更沉些,那你是否想过为何会如此?”
“民女思来想去,唯一的不同处便是那晚睡觉前,我喝了一盏牛乳茶。先前只当是牛乳有安神的功效所以才睡得好,现在想来大概其中加了什么东西,才令民女昏睡不起。”
“那茶从何而来?”
“是芳芩端来与我喝的。”
余嫣越想越觉得不对,那会儿家里被查抄,她们走得急且官府凶悍,身上根本没带什么银两。牛乳茶不是常见之物,从前家中光景好的时候她都没日日喝,到后来暂栖于双喜胡同时,芳芩哪来的银两搞到牛乳茶。
“她一个小丫鬟自然没有钱,这茶不是她买来的,而是有人给她的。只怕茶中的药也是那人一并下的。”
余嫣听了萧景澄的分析连连点头:“王爷说得极是,事发突然民女过于慌乱,竟没有想起这桩事来。”
“若你所说是真,那你那个叫芳芩的丫鬟便很值得带回来细细盘问了。”
先是给余嫣喝掺了药的茶,转头又诬蔑余嫣那晚不在家中,这些个连环计般的阴毒招式,可不像一个小丫鬟能想出来的。
她的身后必定有指使之人。
想到这里萧景澄起身招呼余嫣跟他走,走出两步又回头盯着她拿在手上的百合酥,问道:“好吃吗?”
“好、好吃。”
“那便都带上。”
萧景澄一声吩咐,早有下人将桌上所有的糕点悉数装盒,送到了停在别苑外的马车上。
余嫣随萧景澄上了马车,一路上都没说话,只默默吃着手中的百合酥。这么好吃的东西回了牢里便没得吃了,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冤屈有机会洗清,便是让她一辈子吃糠咽菜她也心甘情愿。
于是赶往双喜胡同的这一路,余嫣便一直吃个不停。
“王爷这是查过了,芳芩还住在那里?”
“按道理她应该还住在那儿,她不过你家一个奴婢,如今你这主人身陷囹圄,她还有何处可去。但若她不在那里,那便愈发77ZL说明她与外人勾结,此刻既是诬陷你成功,怕已卷了银钱逃之夭夭了。”
余嫣眼神一黯,低头半晌不语,最后长叹道:“那她必定已是走了。”
萧景澄见她伤感便道:“这样无情无义的奴婢,又何必惦记。”
“她毕竟陪了我许多年,自小我们一起长大,情如姐妹。”
“哼,你拿人当姐妹,人却未必真心待你。做人还是留个心眼,不要一腔热情白白付出为好。”
余嫣手中的枣泥酥饼刚咬了一口,听到这话不小心噎在了嗓子眼,重重咳嗽两声后才道:“王爷说得是,民女记、记下了。”
萧景澄看她这乖觉的样子只觉得像只兔子,昨晚的那股情绪又涌上来几分。他撇开头去不再看他,强行压下了莫名的冲动。
很快马车便到了双喜胡同,停在了余嫣原先住的那间民宅前。此刻辰时刚过,胡同里已有不少人进进出出。
有出门买菜的大娘见到马车进来,立马驻足探看,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又是这间屋子,这房子里出过杀人犯,他们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想买?”
“那可是好事儿啊,老朱头这些日子一直在为这个发愁,说他这房子怕是再租不出去了。”
“就是,谁敢住啊,那么渗人。”
“不是还有个小丫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