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严循彻底断了同王爷提余嫣在此的事情。他冲余嫣拱了拱手,转身便回到了医馆里。那一边韩星云正要将萧景澄眼睛周围的银针一根根拔出,严循走进去时特意调整了呼吸,生怕被王爷听出端倪来。
王爷自从看不见后听力比起以往更精进了许多,他的情绪变化几乎逃不过他的耳朵。
好在因韩大夫在拔针王爷被分散了注意力,似乎没有留意到他的异常。待针一根根悉数拔去后,韩星云又坐下来提笔开了个方子。
“这药每日须服两帖,早晚各一帖,先吃七日看看效果如何。我另外还有一剂敷眼的药包,你也一并拿回去,每日至少要敷一个时辰。”
严循上前接过了药方递给随身的小厮着他去抓药,又冲韩星云拱手道谢,这才走到萧景澄身边将他扶起往医馆外头走。
萧景澄始终不曾开口,一直待走进隔壁暂住的院子时,才突然问严循:“方才在院子里,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第57章 相见 “你站住!”
严循心里咯噔一下, 心知王爷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此刻想撒谎是必然不行的,他便索性捡不重要的说了:“碰上了韩大夫家的孩子,就是王爷昨日救的那个小男孩。”
“哦, 他出了什么事?”
“不小心摔倒了,哭得惊天动地。”
萧景澄点点头:“难怪听到了一丝哭声, 无人管他吗?”
严循心扑通扑通直跳, 故作平和道:“韩大夫的娘子出来把孩子抱走了。”
说罢又添了一句, “那孩子好像写了字,急吼吼地想要拿给韩大夫看,跑得急了所以摔了。我看了他写的字, 真如鬼画符一般,强忍着没笑。”
萧景澄已经走进了院子,此刻便在院中的梧桐树下站停,淡声道:“那孩子……多大了?”
“大概两三岁吧。”
严循不敢说实话,生怕被王爷发现点什么。但他也知道王爷那般聪明,定然是瞒不过他的。
那孩子他昨日里抱过,多大年纪必定心中有数,他也只能这般含糊地应付了过去。
好在萧景澄并未继续追问下去,随他进了内室后便坐了下来。
屋子里有几个侍候的小厮, 端茶的端茶送点心的送点心,还有人忙着去厨房熬药。剩下的一个被严循拉了过来。
他令小厮把韩星云开的敷眼的药材一份份分好, 挑出其中的一份来分成两半,准备给萧景澄敷眼。
那小厮却问:“大人, 这要怎么弄才好, 要不小的找人做两个布袋子装药材,再令王爷躺下盖在眼睛上如何?”
严循刚想说那样未免太麻烦,便听萧景澄吩咐那小厮去他床头的匣子里取一样东西。
小厮应了一声飞奔前去, 很快便捧了一个湖蓝色的77ZL眼罩走了过来。萧景澄便道:“将里面的药材替换出来,再给我绑上便可。”
严循一看这眼罩头都大了。这东西王爷哪怕去西北的时候都天天带着,每日不管战事多么繁忙,但凡只要躺下休息便要戴上它。
这料子原是极好的,因经年累月地用着也变得薄软起来,总觉得再这么下去很快便要破了。
严循便提议道:“不如属下叫人做两个一样的来,韩大夫开的药有些多,只怕有点塞不进去。”
萧景澄沉默片刻,点头同意。严循见状赶紧让人把那个眼罩收起来。
虽说王爷看不见,但他摸得着,叫他摸到那东西便又会想起余姑娘来。
严循从前见王爷惦记余姑娘,也不过感叹几句罢了。但方才他既知道了余姑娘就住在一墙之隔的院子里,这心境便迥然不同了。
他现在既忐忑又害怕,总担心这事儿有被揭破的那一天。万一韩大夫开的药起效了,万一王爷哪天能看见了,他亲眼见到余姑娘成婚嫁人生了孩子,会不会一怒之下……
严循不敢再往下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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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星云待萧景澄等人走后,特意去了一趟后院。
关关摔了一跤眼泪还挂在脸上,见着她立马就伸出手来要她抱。韩星云一面抱起孩子一面冲余嫣道:“他的眼睛颇为棘手,以我如今的医术想要治好怕是很难。”
余嫣手里拿着针线,有一搭没一搭地缝着,听到这话针在手里一顿,不小心便扎到了手指。
韩星云自然也看到了,便轻声道:“你是不是还担心着他……”
“没有,我担心的不是他的眼睛,我是担心我自己。”
余嫣说到此处不由苦笑,“你也该知道我是逃出来的,若被他发现抓回去,只怕下场凄惨。”
韩星云却只是摇头:“你莫哄我,我看他不像是那样的人。”
“那是你不知他从前有多凶狠。”
“是吗,有多凶狠,倒不如你说来我听听?”
余嫣被她搞得脸上一红,但到底也是生过孩子的人了,脸皮不像从前那样的薄,只轻轻瞟了对方一眼,便抿唇不语了。
关关看着她俩说话跟打哑谜似的便有些不高兴,兴冲冲挥舞着小手想要表现自己的存在感。
“爹爹、娘,你们说谁凶啊,谁凶我打谁。”
余嫣轻轻抚了抚孩子的脸颊:“不要说这种话,不好。”
“不许别人欺负娘。”
“不会,”韩星云拍拍孩子的脑袋,“放心,你娘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人欺负她。”
说完意味深长看一眼余嫣,又把孩子还到她手上,自己出去给人看诊去了。
这一日余嫣都没再到前厅去过,好在今日来看病的人也不多,韩星云和春喜两个并几个婆子便将前头的事情都安置好了。
晚上医馆关了门后,几个人便坐在一起又吃起了团圆饭。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日便是赏月最好的时光。昨日准备的食材还有许多,余嫣便变着花样做了好77ZL几道菜出来。
关关一心只想吃月饼,从昨儿个吃到今日那一张小嘴便没有停过。
余嫣怕他胖不给多吃,他就各种花样哄着旁人给他拿。先是哄韩星云,见对方不上当便又哄春喜。
结果害春喜被韩星云训了一顿。这孩子竟还不放弃,自己找个小矮凳爬了上去,打开柜子自己寻月饼吃。
余嫣实在无奈,被他这样子气得哭笑不得。韩星云也是一脸苦笑:“到底随了谁了,你也不是贪吃之人。难不成是孩子他爹……”
这话说得极轻,只有余嫣能听到。她便忍不住探头朝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孩子的爹如今就住在一墙之隔的院落里。但他从不是有口腹之欲之人。他于吃食上向来随便,甚至某次余嫣问起时他便抱着自己,那样答了一句:“这世上自有比佳肴更令人沉醉其中的东西。”
余嫣当时有些脸红,现在想来却颇觉得可笑。
萧景澄一面对自己恩威并施,甚至有时还颇有几分柔情,一面却将皇城司抄了她家的事情瞒得严严实实。
这般煞费苦心当真是为难他了。高高在上的郕王殿下,从前是否从未为这种事操心过?
余嫣抱着关关在院子里和韩星云一道赏了月。两人皆是苦命人,最亲近的人都不在身边。相较起来余嫣至少还有关关在身边。
那是除了父亲外这世上仅有的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了,余嫣想到这里不由将孩子抱得更紧了些,以至于关关有些不适,小小地挣扎了一下。
“娘你怎么了?”
余嫣措着他的额头,心里始终有些忐忑。不知严循会不会遵守承诺替她保守秘密,或许她又该筹划着一次新的逃亡了。
正这般想着突然听见前头医馆的大门被人敲得砰砰直响。
韩星云立马起身去应门,余嫣也抱着关关站了起来。不多时便见医馆大门一开,严循焦急地冲了进来。
“不好了韩大夫,我家公子病了,能不能请您去看一看?”
严循说话中气十足,那声音顺着院落就传进了余嫣的耳朵里,令她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
就听韩星云问道:“出了什么事?”
“也不知怎么的,我家公子下午睡了一觉,这会儿竟发起烧来。烧得人事不醒,还得请韩大夫前去看看才是。”
韩星云一听立马转身拿了药箱叫上春喜便一起去了隔壁。严循却没有立马跟上,看了一眼站在院中的余嫣,眼神里盛满了焦虑。
余嫣却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并未跟上去。
她能做什么,病了找大夫就是了,如今的她与萧景澄早已没有关系,无论他病成什么样她都不会再有任何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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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星云在隔壁园子待了许久才回来,身上沾染了一身的药味。
余嫣那会儿已经把关关哄着了,坐在孩子的床边怔怔出神。见韩星云回来便起身走了出去,悄悄带上了卧室的门。
韩星云见她不开口便索性自己道:“这病也是77ZL奇怪,突然就烧了起来。我问你他从前可有过这样的情形?”
余嫣仔细想了想:“似乎是有过一回,睡了一觉突然便烧了,喝了帖药就好了。”
他那样的身子应该没什么问题,随便抗一抗就过去了。
只是那一次他似乎不肯好好吃药,最后还是她嘴对嘴给喂进去的。
身居高位又矜贵异常的人,大概都这样吧。
余嫣不想再提过往,转身便要回屋,就见春喜急匆匆跑了过来:“不好了,严公子说他家公子不肯喝药,烧得愈发厉害了。”
韩星云就看一眼余嫣,又问:“他从前也这样?”
当着春喜的面余嫣有些难堪,只微微点了点头。韩星云便颇为头疼地抚住了额头:“那可不大妙。他烧得这般厉害,若是不肯喝药这烧退不下去,出了事咱们都有麻烦。”
余嫣:“这也能赖上我们?”
“自然可以,你也不想想他是什么人。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旁人岂会放过我们。到底是我去给他看的病,到时候只怕麻烦颇多。”
春喜胆子小,一听这话接嘴道:“不、不会要下狱吧?”
她一说这个又勾起了余嫣在顺天府的往事,令她后背一僵,不由在心里抱怨了萧景澄几句。
就非得这般折腾人吗?
正想着严循便大步踏进了院中,径直走到了她跟前,二话不说单膝下跪冲她拱手道:“属下想求余姑娘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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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嫣一听他开口便知他要求什么,没等严循往下说便一口回绝:“我不去,你自己想办法吧。”
“若有办法我也不会来劳烦余姑娘,实在是我们几个人轮番上阵都掰不开我家公子的嘴,这才想到余姑娘。余姑娘……”
严循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恳求,“他这伤说到底也是为了大齐百姓受的,余姑娘既也是大齐的百姓,可否看在这个的份上出手相助?”
韩星云只觉得这人说话颇为有趣,差点笑出声来。她虽不管大齐百姓战场之事,但一想到萧景澄的身份也有些担忧,于是轻声对余嫣道:“你还是过去一趟为好,反正他这会儿也睡着了,即便醒了也认不出你来。就像我方才说的那样,你也不想他出点什么事,最后引来官府的人查问吧。”
这话比起严循说的更为管用,余嫣一想到还在熟睡的关关,便不敢随意冒险。
说到底她是从郕王府逃出来的,自然不想惹上官府的人,思来想去只能咬咬牙,勉强同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