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秋酒还没筛完,便被梁羽州拉来坐下,“不要你筛, 叫我们自己斟。自一月前盒子会那日匆匆一面, 我就不曾来过, 如今好容易我父亲放我出来, 且让我看看你。”
对着他两个深情眼,芷秋障扇一笑,朝对过努一努嘴,“表兄还在这里呢,像什么样子?”
“这有什么,他见了云禾,也是一样的。”梁羽州挑着折扇柄乐呵呵地朝人指去,一眼不错芷秋,将她一张慧而婉媚的面目细细瞧来,“我看着像是憔悴了些,可是病了?”
这梁羽州像来似芷秋如珠如贝,瞧她消瘦,两道眉愁得微微耷起。通常这便是讹诈客人的好时机,芷秋虽有些心不在焉,却仍使出一副心力周全,“没什么大病,就是晒着了,饭么吃不下,也没什么,正好轻减轻减身子。”
正赶上云禾甫入,忙与芷秋相搭,“姐姐尽说些瞎话,梁相公,你不要听她的,她麽是怕你担心呀。什么吃不下,这一个月,吃什么都是动两筷子,就是粥麽能多吃得两口,夜里觉也睡不好,我一提起你来,她就唉声叹气。现在好了,你总算是出得了门了,姐姐只怕也能好了。”
细细嘻嘻说着话,便落到了梁家表哥身侧,将人一嗔,“王子铭,梁相公麽是叫他父亲关着没法子,你怎么也大半月不来瞧我?”
那王公子环过她的腰,提起樽酒喂过去,“我是有公务啊,不然一日来三回。”
一只蓝鹊正落在云禾身后的窗台,左一脚右一脚地跳着,俏皮得如云禾吊起的眼儿,“哼,什么不得了的公务,竟然将我也抛在脑后?”
见她不饮,王公子只好作罢,将玉斝收回搁到案上,十分二诚恳地表白,“真是公务,若骗你,叫我明日就死!原织造局姓陆那阉官的家眷来了,我领着人到扬州去接的,来回就耽误了这些日,哪里得空来啊?”
那厢芷秋正假模假式地与梁羽州推脱银票,猛地一个“陆”字钻入耳廓,便也没工夫推脱了,将银票折入袖中,筛过酒去,“云禾,你也别怨人王公子了,你瞧,人才忙完公务就来寻你,可见真心。王公子辛苦,什么不得了的家眷,还要您这八品经历亲自去接?”
听她是打听陆瞻的事儿,云禾亦不插嘴,且看着那王公子仰头闷下酒,有些不耐烦地将斝磕于案上,“就是那位陆公公的母亲兄长几口,天子脚下不好好呆着,偏接了来凑趣。还有那沈大人的夫人也跟了来,引得苏州府里一干官员紧着去巴结还巴结不过来。”
芷秋刚落下座,一只手被梁羽州握住,她不做理会,只将头慢点着,“我听见说祝老爷要将他家千金嫁给这位陆大人,因着陆大人长辈远在京城,此事就给耽误了,可巧不是,现如今阖家齐聚,岂不是就要将婚事办了?”
“说起来才叫好笑,”王公子唰一下打开扇,倨傲地慢摇起,“那陆公公原先是说着家人不在这里不好办喜事,可这家人来了吧,也没听见他说要办。祝大人呢,原先话说在那里,如今也是个下不来台,仍旧是没名没分地将他女儿抬进了浅园,就前日才抬进去的。芷秋姑娘不晓得?你做祝大人的局子这样久,没听见他说起?”
然则芷秋业已连着一月没见过祝斗真,闻言将眉一挑,“祝大人大约为着嫁女的事情忙呢,哪里还顾得上我?就是叫了我的局麽,也不会同我说这些,多坍台的事情呀,怎好叫别人晓得?”
说到此节,那梁羽州便跟个小孩儿似的哀哀切切眱住芷秋,“你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酸?他不来叫你局,你是想他了不成?”
芷秋早在心里将她烦了一百二十遭,身子半侧,凄凄楚楚地不瞧他,“真是好个没良心,我是为谁病得吃不下睡不好的?你既如此说麽,就当我是为了祝老爷吧。”
“我不是这意思,”见她似有生气,梁羽州忙放软了骨头去掰过她的肩,“我就是说个玩笑,你不笑便罢了,怎么还生气了呢?”
黄澄澄的光洒在芷秋面上,仍旧照不明她香体缠病的真相。备不住一笑,指端娇娇柔柔地戳在他的眉心,“你呀,分明是你自己吃醋,反说起我来。下回再吃这八竿子打不着的飞醋,我可真生气了。”
那梁羽州见如此色容玉心,早把醋坛子推倒一边,傻呵呵地对着芷秋直笑。
芷秋心内谓之草包,面上赔笑。又听那王公子咂摸着酒唇,悠哉游栽同笑,“要我说,祝大人这空头岳父做着也没意思,陆公公连个把势都没有,他白白的女儿也是打水漂,想靠着这个升官发财,恐怕难呀。”
云禾只恐芷秋心内不悦,反手抬起就去拧他的耳朵,“你倒是有把势麽,不过叫我看呐,也就是个假把势嘛,有也白有!”
适才芷秋噗嗤,笑倒在梁羽州肩头,梁羽州亦笑得前仰后合地环住她,俨然两情相好的年轻夫妻。
闹哄哄一间厅上,灯花初结,风窗上一轮残月,如一把钝刀割着漫长的夜,未知何时才能将天割出一条亮口子。
天尚暗蓝深幽之时,又至梁羽州的几位好友。筛过一圈酒,众人便开了牌局,另唤来朝暮、露霜、雏鸾几人,诸芳围坐,却无人弹唱,不过为其筛酒、摸牌等散趣。
好处自然是不用无斤无两地吃酒,若是谁赢了牌,摸过散碎递与身旁倌人,摘得莞尔两片腮,客套三分言;坏处便是这牌局最难捱,常常一陪便是好几个时辰,久不散局。
正好雏鸾小孩子心性,闷坐不住,挨到芷秋身边来撒娇,“姐,我听见妈说你不舒服,是不是骨头疼?”
早年芷秋断了条肋骨,往后每至梅雨便要发疼,亏她记得。芷秋拂一把她的腮,细着声,“没什么事,睡两日就好的,回去坐着吧。”
雏鸾将她面色一窥,凑在她耳边,“姐姐,是不是因为‘姐夫’不来,你不高兴?他为什么不来瞧你?是不是我们哪里得罪他了?”
芷秋恐这傻眼傻语被人听去,侧首一窥,那梁羽州正咂摸着嘴看牌,哪里肯听见?她心有余悸地嗔雏鸾一眼,“鬼丫头,瞎喊什么?快回去坐着,局子上还赖着我,像什么样子?”
乍起喧声,原是雏鸾相陪的陈公子赢了牌,雏鸾生怕错了他散钱,便着急忙慌地冲芷秋吐一吐舌旋回案那头去。
果然那陈公子正扭了半身递来一两银,雏鸾登时点亮一双明瞳,“叫你破费啦。”
那陈公子瞧她傻兔子一样的可爱,凑过半张脸去,“可不能口头谢,怎么着也得亲一个啊。”
雏鸾未曾半点扭捏,贴上唇去亲在他脸边,再将银子递予身后姨娘,一套动作娴熟老练,瞧得芷秋心内抽紧了两下。
这便是这里的日子,即使呆傻如雏鸾,业已习惯娇妩地笑,可爱地讨赏。讨来一锭又一锭的银两,积攒满满一大箱,无处使,无处去。
出神之际,陡听相帮长吆,“芷秋姑娘出局!翠中阁!”
那梁羽州竟比芷秋更急些,由牌局里醒出神来拽了芷秋的腕子,“到翠中阁?那几时才得回来呀?”
一张梅花缀雪的脸扭过来,拍拍他的手,“翠中阁才几步路啊?你在这里打牌,我去陪会子再过来。”
甫出轩厅,只见残月生烟,满园里繁红嫩翠,香风过境,拂去了白日炎热。桃良在前点一盏彩娟灯,低低地照着游廊磴阶,纤足轻步刚出了门,恍听得云禾在喊。
止步旋身,果然见她精妆盛艳,托着丫鬟姨娘奔来,“姐姐等我,我到集贤楼去。”
“谁叫的局啊?”芷秋与其并肩牵裙下了几个石磴,转右而行,一路侃侃。
“那个新做的白老爷嘛,就是扬州才卸下来的那个县令,才迁回杭州来的那个。做了小半月了,人麽倒是大方,就是忒老了些,一脸的褶子,回回对着他我心里都直打呕。”
满街所行绣肠公子,倩女芳魂,偶然路过一个同她二人招呼,“芷秋、云禾,你们哪里去?”
“到前头出局,你往哪里去?”
“巧了,我往你们那里出局。”
“怪道呢,连个马车也不坐。”
相笑错身后,芷秋轻睐云禾,荡起澶湲笑意,“你当是选夫婿呢?还挑肥拣瘦的。我告诉你,实在要呕且先吃杯酒再呕,别让人瞧出来,像他们这样的糟老头子也在意年纪呢,稍不对付就要开你的罪。不过说起来,谁不会老呢?”
过的谁家院墙,湑湑青枝窸窣摇晃,勾住云禾飞扬的月纱披帛,留不住的薄意浅情,“横竖我现下韶华正好,青春美貌。”
继而信步,满街流灯,款过宝辔。绮罗群中,二女雅态轻盈,行过座座朱屏半掩的院落,遐暨翠叶虚障的一处门户,只见凤烛荧荧,缓听曲月丝竹,咿呀拉扯着风情。
芷秋踅入灯火通明的门内,由相帮引转游廊,入得一间轩厅。只见长案上堆山填海的珍馐玉脍,珐琅瓷碟挨撞,玉斝金樽相磕,围坐公子成群,娇女成簇,喧阗成海。
婀娜莲步自落到赵公子身后的榆木圆杌凳上,与他耳语,“来了多久了 ?”
满案笑语中,赵公子抽身出来,附耳予她,“才开的局,朱公子做东。你如何这会子才来?那边有客?”
“梁相公麽,开的牌局,非要我代打,耽误了一会子。”
巧在这赵连成同梁羽州两家是世交,算起来,还是姻亲。那梁羽州有一妹妹偏就嫁给了赵连成。这赵连成却是生性风流,常招得梁家小姐以泪洗面。梁羽州不忍妹子落泪,同赵连成清算过几回,一来二去,这二人便结下了梁子。
此时听见芷秋是为梁羽州耽误,赵连成心内自然不痛快,“原来是那个蠢材,听说刚被他父亲放出来,这就忙不迭地寻花问柳来了?”
芷秋由一妙伎手里接过珐彩花阙壶,弱羽依依为他斟满,“你这个人,怎么说你二人也是亲戚,何必挖苦人?你打量着谁跟你似的满腹诗文?”
话虽责备,却透着股子如沐春风的动听。听得这赵连成合着谁赋曲弹词的艳乐摇头晃脑起来,偶然拍扇,以妙赞之。
时过戌时,风泛凉起来,夜蟾凄切,厅外有一池塘,正对月洞门。门上两盏明灯,晃着绿油油一片碧叶在黑暗中伫立无言。
厅内喧嚣正盛,不知谁起了头行令,酒面要一句杜牧、要一句晏殊,联成一句,酒底自提二句,合起来应时应景才罢。
正说到那做东的朱公子,他身旁作陪的自然是本堂老相好晚夏。晚夏替他筛完酒,两个挽着墨绿披帛的臂急急娇娇地将他膀子晃一晃,“你快说啊,急死人了呀!”
“你急什么呢?我输了又不要你代酒。”
众人相笑静候其音片刻,方见他拔座起来,绕着案且行且唱,“烟笼寒水月笼沙①。酒红初上脸边霞②。”稍默片刻,旋回座上倾尽酒樽,扇柄一转,指向晚夏,“一搦云腰春梦里,不在鸳锦在晚夏。”
臊得晚夏直拿拳锤他,朝众人一望,“你们瞧瞧,就只会拿我取笑。好麽,我也说一个来取笑你!”言着,眼眉儿一转,“苔生紫翠重③。歌唱画堂中④。荧荧灯花影,郎情随西风。”
众人笑指朱公子,他只好冲晚夏赔笑自罚一杯。旋即拍扇指向赵连成,“赵兄,该你了,快快说来。”
芷秋便替赵连成筛酒,摇扇静笑。赵连成合起扇来,“多情却似总无情⑤,向谁分付紫檀心⑥。空付锦心牵秋芷,一芷却开八/九檠。”
说毕,众人皆笑,芷秋亦笑,笑这些生了七八副心肠还偏求痴心的倜傥公子。她夺魂摄魄的眼角朝赵连成送去怨波,慢摇着扇,“你可是醋坛子又倒了,嘶……怎么酸溜溜的?”
“说笑而已,你可别气,气了就是我的罪过了。”赵连成反替她筛一杯酒,“来,到你了,我替你斟这一杯,你只管想你的。”
纤足迤然启动,芷秋捉裙行至月洞门外,几尺宽的廊下既是夏荷清池,绿波轻漾,倒影着一抹含英毓华的柔影与蜕尘去污的冷月。
她背身抚槛,望着没有尽头的夜色,笑得落寞,“繁华事散逐香尘⑦。尊中绿醑意中人⑧。南雁年年长相见,芰荷何处再缝春。”
厅内忽起赵连成调笑之声,抑扬顿挫的调子十分恼人,“句是好句,只是不知这‘意中人’是谁呀?”
芷秋芳裙一旋,随之旋来一张无可挑剔的笑颜。莲步生香踅入厅来,佯作无奈地朝众人摊开手,“各位公子瞧瞧他,人家在这里表情一阵子,他倒问是谁?真是好个装痴做哑,罢了罢了,我往后不说了,免得招得人以为我要赖上他似的。”
言毕眼儿千娇百媚地转一转,挑起下巴不瞧赵连成一眼,自回座上。还没走近,被赵连成跳起来兜住腰,大大的笑脸紧贴过去,“是我错了,莫生气,且饶我这一回。”
“方才还怕我赖上你呢,这会子又贴这样近做什么?走开走开。”芷秋拂开他,冷傲地落回坐上,不过是猫儿挠人一样的风月伎俩。
才刚坐下,就听见桃良附耳过来,“姑娘,那边梁公子还在呢,也该去对付对付啊。”
那赵连成自以为方才芷秋所作是为他,正有些洋洋得意,逮住这个时机,芷秋便与他稍辞去,仍旧遄飞急步回到月到风来阁应酬那姓梁的。
刚转廊下,即被袁四娘拉入她屋内,“秋丫头,才刚留园递了局票来,那梁羽州听见后尽说些呆话,说他好容易从家里出来,我还要叫你各处应酬,像是生气。你且想个法子,搪塞了他去。”
骤听留园,芷秋一个心蓦然揪起。算算与陆瞻自那夜别后,竟不曾见过面,满腹相思,无处可表,平生头一回暗自惦念起那祝斗真来叫局,盼着好能在席上与陆瞻见一见。
也不必说些什么,只看一眼。
如此哪肯推了留园的局,拈着帕子揿在心口,把眼一转,生出一计,附耳说予袁四娘,四娘听后忙不迭地点头,“好,就这么着!”
二人敲定,芷秋婷婷玉步踅至厅上,面上刻意露出个带着愁态的笑颜挨坐回梁羽州身侧。
正值梁羽州输了一局牌,有些恹恹,恍一见芷秋,又喜滋滋地笑起来,“你回来了?那边可散了?”
“哪里就能散呢?”芷秋替他斟酒,轻言软语地,“我就是逮着空子回来瞧瞧你。”
“谁叫的局啊?”
“还能有谁?还不就是你那妹夫赵连成嘛。朱公子做东,七八个公子在那里,恐怕得子时后方能散呢。”
听见是赵连成,梁羽生登时挂起脸来,“我说呢谁这么霸道,原来是他。哼,我妹妹在家独守空房,他倒是日日在外头呼朋引伴寻欢作乐的。”
芷秋见他不快,故意晃着他的胳膊笑一笑,“你瞧是我多嘴了不是?明晓得你两个有这个过节,我还引得你不高兴。”
“不怨你,何苦自恼?”
两厢闲情瞧瞧,配着牌局欢闹。檀板樽歌里,芷秋却惦念着留园的局,稍乐一刻后,朝桃良暗睇个眼色去。
即见桃良俯下腰枝,不高不低的声音正好叫梁羽州也听见,“姑娘,该往翠中阁去了,再晚一会子,仔细赵公子生气发难。”
芷秋眼一转,正对上梁羽州愠怒的脸,“他催什么催?他买了局,我也买了局,凭什么叫他辖制你去?你坐着,别搭理他!”
“你别恼,我还是该去的,他是客人麽,哪有把他晾在那里的道理?你自己先玩着牌,我去去就来。”
那赵连成是客,未必梁羽州不是客?梁羽州料定芷秋不当他是客,心头泛起丝甜蜜,不欲叫她为难,只放她去。谁知她这一去,便半晌不见来。
左等一炷香,右等一壶酒,耐心逐尺逐寸地便被焦躁吞噬。料想芷秋必定是被赵连成绊住了脚,新仇旧恨一霎自梁羽州心里顶起火来,以致赢了牌还是不高兴,一张清雅的脸拉得老长。
其表哥王公子睇见后亦垮下脸来,将牌往案上一扔,“芷秋姑娘也太不公了些,都是局子,我们又没少给银子,做什么把你晾在这里?”
恰时云禾就周转在他身边,闻言只替芷秋开脱,“你这话说得可有点道理呀?我们做倌人的就是如此,姐姐必定是那边脱不开身才耽误了这里,你倒不要在这里挑拨哦。梁相公同我姐姐平日里好得很,叫你挑拨起了嫌隙,到时候俩人又好起来,可要拿你是问!”
梁羽州听后,亦巴巴为芷秋着想,只单恨那赵连成,“她倒不是成心将我冷在这里,表哥不晓得,那头是赵连成,我料想他必定是想与我作对,这才霸着芷秋不使她来!”
七八好友一听,纷纷摔了牌义愤填膺,“又是那赵连成,照说梁兄是他舅兄,竟然还如此不将梁兄放在眼里,岂能容他?”
这梁羽州平日不爱读书,结交的亦是些不喜读书之人,加之年轻气盛,个个儿都是炮仗脾气一点即炸,纷纷附言,“万不可容他!”
云禾来时便听过四娘招呼留园有局,使她暗地里帮衬着姐姐,眼下心内自有算计,眼儿一翻,往上添一把柴,“哟,你们还想做什么呀?那赵公子也是个不好惹的,我看就算了罢,安安分分地吃酒耍牌,快别去招惹他。”
众人一听更不愿作罢,三两个就拔座而起,狠狠拍案,“怕他做什么?我看他不过多念两本书,平日里拽诗作文的,我早看他不惯了!梁兄,我们这就过去,打他个满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