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姝回了浅雨汀。
穆行州也半夜没睡着,天没亮就来了国公府,眼见着五爷仍能上朝,魂魄终于回到了自己体内。
他小心去看五爷,在五爷如寒风般凛冽的目色下,什么都没敢说。
五爷去上朝,穆行州去了趟兵部衙门,到了衙门附近,竟然远远瞧见了詹淑慧。
他离得远远地,就连忙缩了脑袋
穆行州晓得这姑娘和自己偶遇的次数着实多了些,要不是那日韩姨娘提醒他,他还没想起来。
念及此,他不免记起之前的事。
那时候,韩姨娘还帮他三言两语打发了詹淑慧。
以前有韩姨娘帮他,以后恐怕是没了,他再瞧见詹淑慧,都觉得怕了几分,只好掉头先行离开了。
连他都不适应没了韩姨娘的日子,那么五爷……
穆行州真不敢想,回了自己府邸,思量着差不多要下朝了,这才又去了国公府。
五爷刚好回来了,让文泽收拾了东西,动身去大营。
“五爷真去大营?”
五爷低头缠着手腕系带,眼眸未抬,“做戏做全吧。”
穆行州从这话里听不出五爷的情绪,但他在这一瞬很想问问五爷,万一真是韩姨娘,又该怎么办?
话到嘴边,他实在没胆子问,跟着五爷出京去了大营。
只不过在城门口,五爷勒马停了几息。
城门楼上军旗飘飘,他向城中回望,隐隐还可看见定国公府的楼宇亭檐。
可他瞧不见浅雨汀里那人。
他只是暗暗希望,真不是她,等他再见到她的时候,也不是在幽暗的密牢之中……
男人手下紧攥,下一息打马出了城门。
*
俞姝当天没出门。
那五爷要在五日内二次偷袭虞城,她有且只有三天的时间把消息从定国公府递出去。
第一日就出门,未免太过明显。
只是到了第二日,俞姝还是没出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当天晚上,辗转半夜才睡着,翌日在噩梦里惊醒。
俞姝从噩梦里醒来的一瞬,便忘了梦里的场景。
这日是第三日了,若是今天再不送出信去,就没有机会了。
她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思索。
姜蒲撩了帘子走进来,“姨娘今日多穿些吧,外面阴的厉害,瞧着这两日似要下雪了。”
她说着,还道,“前些日针线上送来的一件白狐毛镶边的银色披风,甚是暖和,姨娘若是出门,可以穿这件衣裳御寒。”
俞姝转头问她,“今日有事要出门吗?”
姜蒲说没有,“奴婢是想着五爷走前吩咐车夫,说姨娘要是想出门,随时都可以,莫要在院中闷着了。”
“是吗……”俞姝记得他确实是这么说得。
她深吸了口气,从床上下来。
“给我换衣裳吧。”
姜蒲笑起来,“姨娘要出门了?”
第36章 温存
大营。
从京城到大营跑快马也得一个半时辰。
詹五爷在大营等着消息,三日了,浅雨汀还没有动静,今日就是最后一日,她会出门吗?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时间到了最后的时刻,男人翻看送上来的军务册子,已是定不下心来。
就在这时,穆行州突然快步到了门前。
詹五爷拿册子的手一顿。
“进来回话!”
穆行州立时走了进来,“五爷,抓到了!”
军务册子被男人的手攥得发出吱呀的响声。
五爷深吸了一口气,“说吧。”
穆行州直接回禀了来,“兵部尚书陈大人抓到了人,是先前派出去的将领家中的马奴!”
“马奴?!”詹五爷眉头一挑,“阿姝呢?”
穆行州笑了起来,“姨娘这三日,只出了门一次。今日一早去给夫人请安,请夫人帮忙寻个养鸟的师傅,替山雀看伤……除此之外,一步都没踏出国公府。”
话音落地,账册被男人放了下来。
他一直堵在心头的一口气,在这一瞬,长出而散。
*
国公府,浅雨汀。
俞姝听着檐下山雀啾啾的叫声,思绪飘飞了起来。
今日一早,她本叫了姜蒲替她换了衣裳出门。
姜蒲替她穿了厚衣裳,问她要去什么地方。
她能去什么地方?自然是海生御膳房。
可她走到门前听到山雀的叫声,那雀儿啾鸣声还不如前两日响亮,受伤的缘故,叫声凄惶了不少。
俞姝在那叫声里,忽然记起了昨儿晚上做的梦。
这梦她曾做过,不巧正是那隔岸的冷武阁。
天寒地冻,冷武阁与内院隔开的河上结了厚厚的冰,临岸的树木早已光秃殆尽。
俞姝在梦里,又被抓去了冷武阁,而且再次被投入到了密牢之中。
梦只是梦,她没当回事,但她听到了凄惶的鸟叫,一下想起了那日去冷武阁给那位五爷送去鸡汤,听到的从脚下传出来的些微声音。
这些日以来的许多思绪聚拢了起来——
那位五爷之前情绪颇低,连番叹气,连日来都在冷武阁忙碌。
林骁也忙起来,忙得连自家龙凤胎的洗三礼都忘了。
冷武阁在审问犯人。
她过去送鸡汤,林骁和穆行州过来回禀,他没有留她,甚至没让她在旁的厢房等着,而是直接让她回了浅雨汀。
而后,她又极其顺利地听到了关于二次偷袭虞城的消息……
这些事情分开来看,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但若是总起来想,似乎意味着什么——
是不是朝廷的兵马偷袭虞城失败,那五爷发现了不对之处,在清查角角落落,查找给虞城通风报信的内应?!
这念头一出,她几乎要踏出浅雨汀的一只脚,当机立断地收了回来。
她道,“不去了。”
她要赌一把。
赌那五爷放出的消息,到底是真还是假。
……
俞姝让薛薇把山雀拎到房里来,“今夜甚寒,莫要冷到了它。”
进了和暖房中的雀儿,又发出了两声啾鸣,比之之前的凄惶,稍稍安实了一些。
俞姝却不那么安实。
她不知道她赌的这一把,到底对还是不对。
若是错了,哥哥恐要生扛朝廷的二次偷袭,扛不扛的下来,就看哥哥自己了;
但若是赌对了……
她在那五爷眼里,是不是多了一层信任?
她是不是,可以在他那冷武阁里听到更多消息?
这一夜俞姝在忐忑无眠,直到天快破晓才堪堪闭起了眼睛。
只是她刚睡了不到一刻钟,外面突然有了混乱的脚步声。
俞姝发懵了一时,接着一阵冷风从门帘出扑了进来,
她心下一跳,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她攥紧了锦被坐了起来,却被随着风一起闯进来的男人,撩开帷帐,一把抱进了怀里。
他身上还夹带着屋外寒冬里的冷气,冒着凉气的衣衫将俞姝冻住了一瞬。
察觉她的僵硬,男人连忙将外袍除了去,重新将她抱在怀中。
俞姝看不见,只能低声问他,“五爷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