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惦记着以后回江南老家荣养许久了,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次韩姨娘若能得你照看一举得子,我便让你儿子来打理江南的十座茶山,你看如何?”
话音落地,周嬷嬷笑得老脸险些抽筋,她连忙行礼道谢。
宴夫人在江南有十座产出丰盛的茶山,就在她老家附近。
她这一辈子为国公府做事,别无所求,就希望等到年岁大了,可以回到江南老家荣养。
此番若能由她儿子来打理茶山,他们一家岂不是都可以回江南?
也过一过使奴唤婢的富足日子!
宴夫人见她喜不自胜,也笑了起来。
“行了,这事能不能成,就看你能不能让韩姨娘一举得子了,若是再能寻一合宜女子,也能得了五爷的孩子,我再给你加五片果林。”
周嬷嬷简直要笑得合不拢嘴了,拍着胸口。
“夫人放心,老奴必定把事情做好!”
她都拍胸脯保证了,宴夫人也不再多说,交代了几句旁的话,就让周嬷嬷下去了。
周嬷嬷回了家就叫了儿媳苗萍,苗萍在厨上做事,因着药膳做的好,颇得宴夫人喜欢。
她把宴夫人的话跟儿媳苗萍说了,“回头我求了夫人,你随我一起去,把事情做好了,咱们以后可就有的是松快日子过了。”
苗萍听了也是喜出望外,眼看着,他们就成了定国公府第一体面的仆从了。
“娘放心,有儿媳帮着您,这事一定能办好!”
*
浅雨汀。
俞姝还不知道自己被安排得妥妥当当。
她只是今日身子疲乏得很,不知不觉就在小榻上睡着了。
两个丫鬟在厢房里收拾东西,五爷过来的时候,看见他的阿姝脑袋歪在一旁的茶几上,手里还拿着逗鸟的小棒。
笼中山雀在旁眯起了眼睛,她也睡得昏昏沉沉。
五爷干脆将她抱到了床上,可她又醒了,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刚醒的时候,倒是没有那么倔强,对他没个好脸色。
她攥了他的袖子,“五爷?”
男人嗯了一声,将她放到了床上。
“你今日精神甚是不好,要不要请大夫瞧瞧?”
俞姝在她这话里彻底醒了,“不用,屋里烧了地龙,暖烘烘的就是容易让人睡着。”
五爷心想那倒也是,但他瞧着她似是比之前又瘦了下来,不免又劝她。
“我此番出征甚是奔波,你身子弱,别去了吧。”
但俞姝再次拒绝了,“婢妾也不想总在深宅后院,也想出去走走,只当是个难得的机会,五爷不必劝了。”
五爷晓得她不是贪图安逸的性子,也晓得不是所有女子都愿意把自己拘在宅院。
同样的,他也不想拘束她。
他神情温柔下来,轻轻扶了她的肩头。
“那便去吧。”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兴许这次出行能改变了她的想法。
五爷今日没念书,抱了俞姝回到床上,便回了冷武阁做最后的安排。
翌日天没亮,男人便先行离开去了宫里。
俞姝从国公府出发,沿着五爷指好的道路行进。
五爷随后也赶了上来,但他还要去大营卫所这般地方短暂停留,有时两三日,才能同俞姝短暂相聚。
襄王也察觉了朝廷陈兵前线,在五爷率领的朝廷大军来到之前,越发猛烈开火,一举夺下了秦地的第三座城。
至此,朝廷的贸州被襄王的兵马行程合围之势,危机近在眼前。
五爷一行加快步伐。
不过前方派兵并不耽误,贸州一连增兵数万,便是襄王也不敢轻举妄动。
路途行至中段,某日五爷短暂回来的时候,周嬷嬷便忙不迭地将五爷引去了俞姝房中。
“五爷好歹抽一点时间瞧瞧姨娘,莫要冷落了姨娘。”
五爷想着自己最近确实太忙了,便往俞姝房中去了。
彼时俞姝正在吃点心。
姜蒲劝她,“姨娘近日饭量大减,再不吃些点心,夜间只怕要饿了。”
俞姝也想吃,可完全吃不进去,尤其周嬷嬷婆媳给她的弄些滋补之物,看着便反胃。
她勉强吃了两口红豆糕,还没刚咽下去,突然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头。
五爷和周嬷嬷走到廊下的时候,正听见了这声。
五爷眉头一皱,大步进了房里。
“这是怎么了?”
周嬷嬷也随后走了进来,瞧见房中狼藉,嘴角一抽搐。
“呀!姨娘不会是有喜了吧?!”
俞姝哪里想到自己反应这般强烈,也没想到恰恰被五爷和周嬷嬷遇上了个正着,当下心头一紧。
“约莫是水土不服吧。”她问了姜蒲一声,“我上次月信是哪一日来的?”
姜蒲说了个日子,按照那日子推断,便不太像怀孕。
五爷坐到了她身边,“不管怎样,我看你这些日确实身子不太康健。”他替她抚了抚后背,又端起水来给她漱口,“难受的厉害吗?”
俞姝摇了摇头,压下反复出现的呕吐欲望。
“婢妾还好。”
她这么说了,周嬷嬷却是不会容易被这般打发掉的。
周嬷嬷说还是让大夫来看看,“这事可说不准,说真是怀了,姨娘也不必继续奔波了,老奴就带着姨娘回京城了。”
她说完,就叫了人去把随军的大夫请来。
俞姝在周嬷嬷的热切里,心跳都快了不少。
她道是房中闷得慌,从那五爷怀里站了起来,“婢妾出去透透气。”
五爷要陪她,她道不必,倒是周嬷嬷喜滋滋地跟五爷说起女子有孕的种种迹象。
俞姝在廊下叫了薛薇前来。
“你这会去跟姚北说一声,就说我之前吩咐他的紧要事情,今日就得办了。快去吧”
这话没头没尾的,但懂得人自然懂。
薛薇立时去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工夫,随军大夫来了。
俞姝听着姚北的脚步声就在大夫身后,心下一缓。
周嬷嬷连忙让大夫给俞姝把了脉。
五爷也有点紧张了起来,亲自问了大夫,“怎么样?是何情况?”
大夫道,“回国公爷,如夫人这脉象乱了些,想来是赶路急,水土不服的缘故。”
可周嬷嬷不死心,又问,“不是喜脉吗?”
大夫略微沉吟,问了一下上次月信的时间。
“按脉象,不太像,按时日,也尚浅,最好过些日再诊。”
俞姝暗暗松了口气。
周嬷嬷重重叹了一声,“时日确实浅了些,过几日再说吧。”
倒是五爷半晌没说话,轻轻握了握俞姝的手,仿佛安慰她一样。
俞姝算是躲过了一次。
晚间,五爷歇在了她房里,俞姝还想着腹中小儿的事情,一时有些走神。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那五爷抬手,解了她领口的扣子。
俞姝不由地一惊,“五爷做什么?”
两人有些日子没有欢好了,难道他心中想要孩子的心思又泛了上来?
可她眼下正有孕在身,怎么能行这事?
俞姝眉头紧皱起来,五爷却问,“阿姝这么紧张作甚?夜深了,坐着冷,进被子里吧。”
他这么说,俞姝才明白过来。
外面更鼓响过,她不用这位五爷帮忙,自己脱下外面衣裳进了被窝。
那位五爷却将她捞进了怀里。
他没有旁的动作,只是伸手抚上了她的小腹。
那里平平如也,眼下什么起伏都没有。
但男人的手极其轻柔,细细抚着。
“阿姝记着我的话。若是怀了,你也不要担心不要害怕,世道虽乱,可有我在,总会护着你和孩子的。”
这话落地,床边的烛火噼啪爆响了一声,烛影摇动着,隐隐约约映在俞姝眼帘。
就算能感到光亮,她依然看不清楚。
就像那五爷说了这话,她依然无法相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