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晟捞住她的双肩,温柔似水地安抚:“是我不好,怪我无理取闹,以后我再也不会那么大声凶你了。”
柳煦儿有点没搞懂公主脾气转换如电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怕你吃亏。你年纪这么小,连我都没舍得碰你、不对,反正你不懂,与太监对食太吃亏了。”安晟横眉冷对,“他分明是在诳你,等你以后长大了再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柳煦儿还是没懂,安晟也不需要她现在懂,眉心微舒:“其实你已经把你的答案告诉我了。”
“我的答案?”
“对你而言,除我以外任何人都一样,这句话的意思是除我以外其他人都不可以。”安晟理直气壮道,“也就是说文潮当然也不可以,你其实一点不想与文潮作夫妻。”
柳煦儿想了想表示理解,苦恼说:“可我又不能跟公主作夫妻,那我以后是不是就得孤独终老了?”
“倒也未必。”
安晟拉起她的手:“不瞒实说,我有个弟弟……”
第47章 终生不嫁 煦儿:我与公主约好终生不嫁……
新晋大理寺卿邢严入宫觐见陛下, 带来了大理寺在林府调查多日的结果。
“臣在水下发现多处不明显的割锯痕迹,可以肯定观景台坍塌确非意外而系人为。”
皇帝放下手中奏折,一副痛心疾首:“没想到林爱卿一生克己奉公, 竟会生出这么个狂妄放肆的儿子!”
“万幸并未造成任何伤亡,此子身故, 林爱卿又己引咎辞官,朕也不想继续追究他的过错。这事你们收拾收拾, 皇后那边朕会劝说,就让它这样过去吧。”
邢严身形微触:“启禀陛下,臣没说完。”
“……”
皇帝都已经表明事了拂去的意思, 他竟还要坚持启奏, 不愧是不通眼色邢大人。跟着邢严进殿禀奏圣上的张寺正汗水抹了一把接一把, 好在皇帝面色慈和:“邢爱卿, 你说。”
邢严端正姿态:“观景台下的割锯痕迹显然是由极为专业的人士所为, 林二公子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绝不可能做到这点,唯一的可能是雇请了其他人代为完成,但是目前我们并未查出林二公子生前接触过这类型的人, 而林府下人也已经一一盘审, 并未找到适合的可疑者。”
“臣怀疑造成坍塌事故的元凶未必会是林二公子。”
皇帝思忖:“但爱卿亦未能够找出元凶并非林二的证据。”
邢严唇线微抿:“臣还有一事启奏。”
“说。”
这一次皇帝的语气冷淡许多,但邢严闻若未闻:“经尸检所得,臣发现林二公子与丫鬟喜眉死前曾发生互相撕扯的行为, 恐怕不似林府中人所说的殉情自杀那么简单。”
皇帝笑了:“人在生死一线或多或少总会产生不一样的想法,也许只是殉情未遂反悔了呢?”
邢严欲言又止, 被皇帝打断了:“邢爱卿,朕将你为大理寺卿,是信任你的断案能力,也是欣赏你刚正不阿的脾性, 但从你刚才提出这几点疑异来看显然不够深思熟虑,这让朕有些失望。”
邢严微顿,低下脑袋。
皇帝给予他改正的机会,但没有说是这次。张寺正跟在面色沉沉的邢严身后离开御书房,回头看一眼:“陛下有心回护林学士,咱们得了旨意该干什么干什么,没必要尽往死胡同里钻。”
邢严道:“他若真是回护林大人,就应该让我们继续查,而不是发现疑点却选择视若无睹。”
张寺正没说什么,只是低声提醒:“不要妄测君心。”
邢严抬首,前方出现两道身影徐徐而至,柳公酌领着文潮觐见皇帝,与正要离开的大理寺两位大人巧偶,相互点头示意,便要错身而过。
“邢大人,请留步。”
邢严回首,唤下他的人是柳公酌。对方乃是殿前红人,便是当今宰相都要礼让的人物。
柳公酌面白无须,笑得斯文有礼:“两位可是刚从林学士府回来?这些日子调查观景台坍塌真是辛苦了。”
邢严拱手作揖:“本职所在,应该的。”
柳公酌又问:“邢大人今日入宫觐见,想必是已经有结果了?”
“确实有些进展了。”对于这个‘结果’邢严选择避而不谈,不过柳公酌也没有追问,“陛下多次夸赞邢大人处事果决、断案如神,虽说年纪尚轻,但能担下大理寺卿一职,可见陛下对您寄予厚望。”
邢严顿声:“得蒙陛下厚爱,邢某不胜感恩。”
“陛下对您有所期许,希望邢大人能够不负厚望。”
邢严眉梢一触,抬起视线。柳公酌依然端着那抹笑,只是在接触他的视线之时加深笑意,邢严低头又别了回去。这时在他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听说大理寺提出调取罪人高柏疏的监管权是邢大人的意思?”
邢严瞥向柳公酌身后的文潮,作为监军并揭发罪状从赣江押送高柏疏回京的人正是他,大理寺提出接管监押高柏疏的时候首先站出来反对的人也是他:“邢某只是觉得在刑审查证方面还是大理寺比较在行。”
文潮却道:“但高柏疏身后有党羽多次劫囚,我不认为刑审院能有天牢坚不可摧。”
邢严正色道:“那只能说明文公公的短见,刑审院有上京最出色的刑捕以及牢不可破的固狱,任谁来劫势必有来不回。”
文潮还想说什么,但被柳公酌给拦下了:“无论天牢还是固狱都是不可侵犯的禁锢之地,谁敢在皇城根儿行凶劫囚,那无疑是在挑战官家天威,无论囚徒有罪与否都将株连论罪,处罪必诛。”
见他发话,文潮不再多言,邢严也无意攀谈,草草告辞带人走了。
文潮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此人不知进退不善变通,陛下将他提拔上来未免过于危险。”
“邢家在淮东一带势力庞大,他们虽不与朝廷抗衡,却未必没有那个实力,陛下总归是要找个人出来平衡两边的关系,邢严这样的性子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文潮眸光微动:“近些年淮东邢氏越渐放肆,陛下放任他们无异于养虎为患。”
柳公酌挑了他一眼:“这不是你我这样的奴才需要操心的事情。”
文潮敛眉低头,柳公酌施施然笑:“听说前几日你去见煦儿了?怎么样,她肯答应与你对食了吗?”
“安晟公主没有同意,”柳煦儿的答复来得非常快,可惜并不是文潮想要的:“她毕竟是缀华宫的人了。”
柳公酌从他的表情找到了答案:“看来你是在埋怨我把她送走了。”
文潮垂眉:“徒弟不敢。”
“煦儿不是会把男欢女爱放在心上的。”柳公酌并不意外这个结果,扭头徐徐朝御书房走:“收起那些无谓的心思,高柏疏的事情整砸了,陛下虽未表露出来,心里却是会给你狠狠记上一笔账的。”
文潮颌首跟上,垂眉阖着冷色。
*
安晟公主有个同胞双生的亲弟弟,乃是已故前太子,这点柳煦儿是知道的。只没想到弟弟的死对公主影响这么大,伤心之下再也无法面对男人的她,竟是决定终生不嫁,毕生以悼亡弟之思。
柳煦儿睁着天真无邪地大眼睛,把公主告诉她的这件事悄悄跟梅兰菊竹说完,换来的是四人良久无言的静默。
“你信?”
换作她们任何一个,恁般鬼话说什么也不可能真信吧??
但柳煦儿很认真地点点头:“公主说的我肯定信啊。”
“……”这丫头傻得令人难以置信,众人竟是不敢告知真相,让她清醒一点。
当然,在没有经得安晟同意之前,她们四个也不敢直说。
“而且公主提到已故至亲的时候是真的伤心,我能看得出来。”柳煦儿一脸坚定:“所以我们约好了!”
梅兰菊竹互视一眼:“约好什么?”
“我也要陪她终生不嫁,一起追思太子殿下!”
柳煦儿义正辞严地宣布,换来其他人的再次沉默:“你们确定?”
“这么一来我们都不需要担心孤独终老,我就是老了也还是要一直侍奉公主。”柳煦儿说着,忽然想起她前面还有四位公主侍官:“我、我的意思是四位姐姐这么好,求娶的人肯定很多,万一将来你们全都离开了,至少还有我能陪陪公主……当然,我绝没有争宠的意思哦。”
柳煦儿慌张澄清,生怕产生误会,令她们讨厌自己。
梅兰菊竹齐齐微笑:“怎么会呢?一想到殿下身边还有你,我们都很放心。”
她们当然不希望维持现状一辈子,毕竟维持现状意味着什么,对安晟对她们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柳煦儿征得她们一致同意,扬起笑脸高高兴兴去找公主,留下梅兰菊竹陷入沉默:“你说殿下到底有没有仔细思考过,煦儿终生不嫁的后果是什么?”
安晟没想过,在他看来柳煦儿已经给予了一个无比清晰的答案,足够他充满底气,不需要去思考太多。
可惜正如梅兰菊竹所顾虑那般,安晟并没有考虑到人的许诺其实是有针对性的,柳煦儿的许诺针对的是‘安晟公主’,也只有‘安晟公主’而己。
当月圆月缺又过一个轮转的时候,太后的寿辰近在眼前,安晟带上梅兰菊兰以及柳煦儿,众人启程前往佛台山的路上。
其实每年皇帝都会前往佛台山祭祖,今年主旨为太后祝寿,从上京整装出发的人就显得有点多。
鉴于上次昭燕出宫回来生了大病,皇后本来还在犹豫过究竟是否应该让她跟,所幸昭燕好了伤疤忘了疼,坚持随行为皇祖母祝寿。
说起来,这是自太后定居旧京之后,首次离开贵安,由帝后为她主持祝寿。这么多年皇帝后宫早已充盈,宫嫔纷纷为大成皇室凭添新丁,除了皇后嫡出的昭燕公主以外,往下还有淑妃所出的昭平,德妃所出的昭宁,去年一位赵嫔又添一对双生姐妹昭丽和昭荣。
除了昭燕以外,这些小公主们几乎不曾见过太后,众妃争相随行,一方面是为了在皇帝跟前聊表敬孝之心,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她们能入太后的眼。
毕竟后宫不缺公主,只是没有一位能有安晟殊遇,就连皇后嫡出的昭燕公主,未必能与其相提及论。
而除公主之外,今上膝下至今尚未拥有皇子诞生。因此每年佛台山祭祖,也是君臣祷告诸妃祈求的时候,恳请上苍眷顾,保佑能够早日添丁,添一位能够继承大统的皇子。
“今上并非没有皇子。”
行车路途柳煦儿听梅侍官解说,“在昭燕之前杨皇后还曾为他诞下麟子。”
柳煦儿入宫这么久,这竟是头一回听说:“咦,那皇子现在怎么样了?”
“那是在今上未登基之前,那时人们称唤他为世子。”梅侍官往旁边瞥了一眼,安晟淡淡接过话:“那位世子与前太子一样,在那次迁都途中感染流疫,不幸病逝。”
那是当今天子的嫡长子,也是他迄今为止唯一的儿子。自他死后,皇帝的后宫仿佛是被施加恶咒,再无嫔妃能够成功诞下皇子。
柳煦儿娇躯一震:“只生公主不生皇子,那可真是恶咒呀!”
可不是么?安晟牵动唇角,带起一抹嘲讽的笑。
太子之位被迫空悬,乃是眼下大成宗室以及文武大臣们最为头疼的话题。偏偏皇帝后宫数之不尽,却怎么也生不出个带把的,你说不是恶咒是什么?
可如果真是恶咒的话,究竟会是谁的毒怨,又会是谁的诅咒?
也不知道皇帝回头再看当年,内心究竟悔是不悔。
第48章 表里不一 柳煦儿好奇:小时候的公主会……
皇家车队渐渐驶入佛台山, 山门一过,恢宏的佛台寺逐渐映入众人眼帘。
且说佛台寺与恭恩寺同出一脉,只是恭恩寺地处京畿, 由来至今香火鼎盛。佛台山地处偏远,相较不那么有人烟气, 但佛台寺毕竟是成朝每年祭祖所在,朝廷每隔几年就会拨下一笔款项以供寺内修缮所用, 因此山门寺内整个大环境一点不输恭恩寺。
若问为什么祭祖挑在那么远的佛台寺而不是距离更近的恭恩寺,那是因为在迁都之前,成朝历代皇帝皆由原来的都城贵安走起, 佛台寺自然要较恭恩寺更近一些。
当今圣上出于敬孝列位祖宗之意, 虽然现在的都城已经迁至上京, 但依然维持多年旧习, 每年前往佛台寺进行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