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
没有这个人了,陆矜洲想着,更糟心,有种更怪异的感觉从心头浮起来。
不可思议,说到消失,他有些舍不得了。
养只阿猫阿狗都会有感情,幺女如同阿猫阿狗,跟在他身边久了,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陆太子饶是想。
但是他的东西就是他的,别人半点都不能染指。
笑也不行,宋欢欢是他养的,就该是他私有的,一根头发丝也是。从前的事情不作数,该忘的人都该忘了,不敢沾惹的东西也不能沾惹。
就算她没有存这个心思,旁边自个招来了人,她的罪也免不掉。
“宋欢欢。”太子盯着她的眼睛叫她的名字,大拇指摩挲着她的脉搏。
平了平心口的怒气,声音慢下来。
“你总是装聋作哑,惹孤不快,每每都是,不是每回,孤都能顺着你,饶过你,放任你。”
来回,反复。
不轻不重,甚至可以说是温柔,宋欢欢的心跳得越来越快,面前的男人露出獠牙了,她从背后惊起来一股颤寒,牙齿微微打颤。
颇有些吓傻了,眼睛左右一直滚动看着男人的模样。
从他的眼神中,宋欢欢能感觉到,陆矜洲想杀了她,拇指底下摩挲的地方是她的命脉,只需要一小块锋利的刀片,或者指甲片,幺女就会消香玉损。
她吓傻了,不动,指甲掐进去掌心,眼眶里湿润缓缓而上,咽下一口唾沫。
“你刚来孤身边时,孤同你说过什么?”
陆矜洲说过的话很多,大多数宋欢欢都记得,但此时此刻她若是开口,陆太子不爱听,也不想听,他心中不爽快,早憋了一路的气要发,没有和他顶嘴硬来的道理。
只要先服个软,小姑娘喊道,“殿下....”
“你都不记得了,是罢?这双耳朵生来有什么用。”
陆矜洲继续讲道,“孤叫你老实规矩,不要耍聪明心计,你不长心眼全都当做耳旁风忘了是不是,那男人叫虞衍,他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
男人的手在用力,俯身下来,离宋欢欢越来越近,呼吸打在她苍白柔美的脸上。
“奴是殿下的侍女,虞衍是外男。”
陆矜洲被侍女这两个字激得讽笑,“这就是明知故犯了。”拇指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小姑娘只觉得每一次男人的指腹摸过都觉得火辣辣的疼,鼻子有些酸涩。
“侍女,外男,这两个身份能搅合在一起么?”
宋欢欢说不能,“殿下息怒,是奴不知轻重,下次再也不敢了,您饶过奴这一回罢,奴身边没有亲人,见到虞衍难免想到从前的事,一时之间也就忘记了方寸。”
“下次?”陆矜洲问她还有下次?
宋欢欢忙保证说不会有,“再也不会有了,奴会安分守己 ,会一直跟在殿下身后目不斜视。”
“鬼话连篇,说的再多,孤只当你是放屁。”
宋欢欢心里一哽,太子实在难得伺候,早间不是进宫了么,怎的出现在水云间,旁边跟着沈煜,宋欢欢心有一计 “殿下不也哄骗奴么?”
她说这句话有些埋怨,还有些撅。
陆矜洲的唇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上,反问她一句,幽幽而问,“你还要说什么狗屁话。”
无论说什么,陆矜洲都不会信。
记得临了,从水云间出来,沈煜拍他肩膀给了陆矜洲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沈煜说得对,宋畚的小女儿巧言令色,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果真是起起伏伏,能让人看出来窈窕弯弯。
不过没带在身边一时半刻,人就不见了。
“骨头里就不安分,要孤怎么治你?”
宋欢欢抵死不认,“殿下说奴不安分,殿下不也是一样么?”她倒还硬气了,知道一味的服软装可怜不管用。
“哭?哭能抵什么用,不把你的舌头捋直了说话,想给孤泼脏水,手都不敢伸出来,你拿什么泼。”
“殿下之前答应了奴送奴去国子监,殊不知殿下骗人,哄骗奴宫中有事,所以叫杨管家敷衍奴,殿下和沈世子去水云间玩乐,殿下才是骗人在先。”
沈煜浪.荡的招牌亮,只要和他在一起,实在难以叫人在他的脸上找出来正经两个字,所以陆太子的名,是连坐了。
“不错,知道顶嘴了,还知道把沈煜也拿出来。”
宋欢欢的手摸上陆矜洲的手臂。“奴没有顶嘴,不过就事论事而已。”
听听,听听这小音调子,多可怜,多会卖弄啊。
男人的心肠不软些,只怕在她的手上撑不住多久。
“你能和孤相提并论?就事论事,你同孤的事是同一件事情么?你觉得是么?”
陆矜洲眼里话语凿凿,仿佛在说你好意思说是么,你有那个胆子。
宋欢欢小声嘀咕,自然不是。
“孤去捉...奸,你呢。”
宋欢欢浑身一僵,她的脸色特别不好瞧,虽然心里将男人槽了千百八十遍,但是面相上半丝都不敢表露,“奴不是,奴没有....”
她摇头后颈摩挲过陆矜洲的虎口,小姑娘的乌发柔顺,在手心缠绕,如水丝滑。只需要将那根松花簪子取下来,太子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松花簪子坠到地上。
小姑娘的掌心印在松花簪上,起先一言不发。
“殿下...”,小姑娘始终害怕担心,她害怕被人看见。
上京太大了,潭义驾马的速度不快,这条繁华的街道没走完,外头那么吵,小姑娘的脑子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上京,上京,在这个地方,实在太难混了。
......
马车悠悠晃晃近一个时辰才到了东宫门口,潭义不开口,淑黛打量着帘门口,过了半刻太子爷才下来,淑黛偷偷看着太子爷的脸色好多了。
不似在水云间,阴沉沉的。
姑娘一定是将自己有身子的事情告诉殿下了罢,看着殿下都不生气了,下来还给姑娘一个眼神,搀了她一把。
殿下走在后面,看着旁边立了淑黛,就松开小姑娘的手臂了。
淑黛忙过去扶着宋欢欢,“姑娘,你还好么?”
淑黛偷偷打量着宋欢欢,看着她的眼睛,不红没哭过,身上处处都是好的,不仅如此。
姑娘重新挽了发?
瞧着比之前要规整很多了,之前在水云间,微微有些乱的,如今每一根头发丝都服服贴贴。
看到这番景象,淑黛心里的挂虑终于落地了,姑娘没事就好,殿下没有生气。
殿下终究还是疼姑娘,舍不得姑娘。
“姑娘怎的不说话?”
宋欢欢的手揪着裙尾,慢吞吞,一字一句。
“适才和殿下辩解,话说多了.....嘴酸...”
淑黛不疑有他,她和潭侍卫在外头赶马,的确听到姑娘和殿下说话了。
“......原是这样啊。”
话说多了,她的嘴好酸,小姑娘抿着唇,走在前头的男人还没进门,转身看了她一眼,宋欢欢忙提着裙子跟上。
淑黛扶着宋欢欢往前面走, “姑娘不怕,奴婢吩咐膳房给您准备冰镇绿豆汤,这汤消暑期,还能解毒呢,姑娘多喝几晚,到了晚上就好了。”
“您早间说糕点太腻,奴婢与膳房的婆子说,给您换花样,酸的辣的。”
听到辣,宋欢欢舌尖一动,“别要辣的。”
伤处碰到辣,会雪上加霜。
选了酸的,淑黛更开心了,笑弯了眼睛,“好咧,都给您做成酸的,酸梅汤,山楂,但是不能多吃了,山楂性寒。”
宋欢欢听着欲哭无泪,她一点都不想好,最好十天半个月,能酸多久是多久。
*
宋清音跑了,陆矜洲刚到书房。
杨管家忙匆匆过来,身后还捆了一个丫鬟,压在地上跪着。
“殿下,宋二姑娘伙同她之前带进来的丫鬟,挑了个身形与她相似的,趁着受她的婆子不注意晃了神,叫去替她劈柴,而她换了一身丫鬟衣裙,跟着今儿个出门采买食材的丫鬟跑了。”
杨管家跪到地上,“殿下,老奴失职。”
今儿个陆矜洲带着潭义走了,杨管家送小姑娘去国子监,宋清音带进来的丫鬟婆子东宫主事的人都不在,倒是个偷跑的好时机。
“殿下,宋清音会进宫么?”
潭义有些担心,“水云间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只恐怕陛下听了宋清音的事情,会怪罪您。”
这也是杨管家忙将人提过来的原因,宋清音进宫闹,事情就大了。
宋畚的面子小,太后那边也不打紧,最主要的是宋清音是陛下送进来的人,若是这个时候有人去梁安帝面前搬弄是非。
说陆太子苛刻宋清音,不喜欢晾在一边就好了,收拾她赶去柴房,有心人可以编排说太子殿下不尊圣上,违背圣旨,这是对陛下不满。
陆矜洲看着地上的丫鬟,问道,“人何时跑了?”
杨管家算算时辰,“在您回来的前三刻。”
潭义提议说道,“宋二姑娘要进宫的话,无论是赶马或者走路,只怕还没有到,属下去宫门截胡罢?将人捉回来。”
潭义的担心不无道理,近日以来,康王那边蠢蠢欲动,水云间又死了人,难保不是康王的手笔,否则在水云间,在太子的地盘,没传遍上京,却独独传进了圣上的耳朵里,死的这两个人,又是外乡人,怎么这般巧?
陆矜洲说不急,“水云间门口立个牌子,不准穿青衣的男子进去,特别是虞衍,日后宋欢欢去水云间,不准让她去雅间。”
话音刚落,陆太子微顿,“罢了,她若是去。”提唇一笑,“将人抓来孤面前。”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说起三姑娘和水云间,难不成,三姑娘没去国子监私跑去水云间邀人吃喝,还是男子。
杨管家在心里捏了一把汗,宋姑娘的胆子也忒大了。
“老奴会吩咐水云间,只是国子监那边...”
打点好了三姑娘没去,殿下只怕还要亲自过去周全,如今在国子监里头的先生,是曾经的帝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