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墨无砚的人,怎么到现在还没过来呢。山洞长是长,不至于这么久还没跑完吧。难道是在外头等着给他收尸的么。
片刻间,两边铁器都要落到他身上。
忽然,破空之声响起,一把匕首直直扎过来,正巧扎进狼皮男拿着砍刀的右手手腕上。
顾栾被血溅了一脸。
门口,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一手执剑,另一手保持着甩出匕首的姿势,焦急地望着这边。
他从腰间拔出另一把剑,远远地抛过来,“顾公子,接着!”
第47章 . ④⑦尘埃定 忽然,手中一松。……
那几个仙人挂画的入了洞口, 才发现这山洞不仅仅是外观十分隐蔽,里面的空间也异乎寻常的宽阔。
好像这座山的这一层都是空的。山洞底一直延伸到百米开外的地方,山壁两边错落着数十个小洞口, 山洞里套着山洞,每个小洞口上装着一模一样的门板。
难怪山匪把这里当作大本营。
他们一时间犯了难, 不知道顾栾到底被关在哪个洞里。
他们留了两个人往下放绳子,让更多的人上来。本来还在担心人来的太多,山洞空间小,会不会不方面施展拳脚, 现在看来, 倒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山匪平时也是靠绳索上下进出,留下系绳索的两个很快在洞口附近找到了几块凸起的岩石, 上面还有绳索磨出的浅淡痕迹。他们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绳索,在岩石根部打上死结, 再把绳索抛到山洞外,然后转身投入到跟山匪的激烈交战中。
那个出来撒尿的山匪一声不响被拖下悬崖, 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凉透, 说不定还有人踩着他的尸体往上攀。
而当时放哨的不止他一个。山匪虽然有山洞藤蔓做天然屏障,但到底还是要小心, 谨防被人掀了老巢, 所以晚上基本都有两轮排班。
另一个放哨的不想看他方便, 坐的离洞口远了些, 结果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被人灭了, 当即吓得“嗷”一嗓子,抄起家伙,扭头就往山洞深处跑,边跑边嗷嗷乱喊, 说有人来抄家了。
他喊了没两声,就被从后面射来的箭头洞穿了脖子,栽倒在地,血如泉涌。不过他的喊叫惊动了几乎所有山匪,一时间,有几个门洞纷纷大开,山匪们各自抄着自己擅长的武器气势汹汹地来砍杀这群闯入者。
不过那些来救援的也不忤,反正本来的目标就不只是悄无声息地救人——主要是考虑到不可能不声不响把人捞出来,墨无砚跟公仪明一合计,干脆奔着剿匪来的。
他们后面还有其他高手,再往后还有官兵。
“我到前面去。”一个身材劲瘦的男子对同伴打了个手势,在地上轻盈一翻,顺走已死山匪掉落在地上的佩剑,随手插/进后背腰带,贴着墙根,离弦的箭般像山洞最里冲去。
一个一个顺着往下找实在是麻烦。而且,根据山匪的尿性,八成会把重要人质藏在最远的地方。
他一路冲到最后一扇门前,猛地踹开。
果不其然,顾栾正单手吊在铁栅栏上,前有刀后有锤,情况堪称危急。
一女子半晕着靠在牢房山壁上,旁边一个略显年迈的男子满脸满手的血,正焦急地晃她,试图把她叫起来。
听墨无砚说过,所有兵器中,顾栾最擅长的是剑。所以他飞出匕首撞歪砍刀后,第一时间把刚刚白捡来的剑丢了过去。
顾栾简直想叫他一声大哥。
狼皮男的刀已经偏的砍不到他了,他干脆加了把火,照着原来的方向踹了过去。狼皮男虎口镇痛,砍刀竟是脱了手。顾栾又是一脚,把落到半空的砍刀远远踢到山洞角落。
他单手挂在铁栅栏上,腾出一只手,长臂一伸,把那把剑稳稳地抓在手里,悬身飞下,剑身贴着流星锤划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流星锤被他挑到一旁,重重砸在铁栅栏上,“哐”的一声巨响,震的人耳膜发疼。
来搭救的人飞身加入战局。他手中拿着长鞭,一甩,藤鞭蛇一般缠上铁瓜男的另一只流星锤。
顾栾借势在地上滚了几圈,抬眼时,瞄到狼皮男要去捡那把砍刀,赶紧又是一滚,利剑砍上狼皮男的小腿。
山匪的武器都是精良装备。因为是躺着反手刺的,力道不是很大,但利刃依然划破了狼皮男的狼皮靴,让他的小腿见了血。
顾栾虽然体型上拼不过,但是胜在灵活,速度更快。这会儿有了趁手的兵器,更是如鱼得水,在狼皮男和铁瓜男之间穿梭,渐渐把战场转移到远离牢门口的地方。
他不知道姚星潼现在情况如何。死是都没死,可一个瘫坐着,一个满脸血,想必情况都不容乐观。怕拖下去再引来其他山匪,顾栾朝救援男子嘬了声口哨,随后在身形晃动间并起二指,指向门的方向,示意他先带姚星潼和韩子赋出去。这里交给他,还能再拖一阵。
男子会意,松手丢了一条藤鞭,任由它缠在流星锤的铁索上,转身向牢房跑去。
那边,在韩子赋坚持不懈的叫魂式唤醒法的威力下,姚星潼晕着脑袋,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转头,见到韩子赋满是血的脸,以为自己见到了鬼,一声尖叫憋在喉咙里,差点没又晕过去。
好在只是差点,没真晕。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她堪堪保持住最后一点理智。
因为顾栾和狼皮男扭打在一起,牢房门空了出来。韩子赋生怕他们待会儿又打回来再把出口堵上,硬是咬牙撑起一条瘸腿,拉过姚星潼一条胳膊,把她半个身子靠在自己身上,边踉跄往前走,边在她耳边拼命威胁:“起来!再不起,罚你把整个京城的排水图画一百遍!”
姚星潼被“排水图“激了一下,迷迷瞪瞪地抬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他往外走。她想让自己清醒起来,但是脑袋钝钝的疼,脖子被掐过的地方仿佛还有一圈绳勒着,让她整个人晕乎乎的,眼前好像有层雾气罩着,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不远处有几个人扭打在一起。
眩晕中,她神情恍惚地想,以后要跟着顾栾一起锻炼身体,起码不能像这样撞一下就晕。
“韩大人,你脸上,怎么都是血啊,你毁容了啊……”
姚星潼急促地喘着气。
“毁你个大头鬼的容!这是鼻血!”韩子赋气不打一处来,“你撞的!”
方才他为了保住姚星潼的后脑勺免得让她血溅当场,自己冲上去当了人肉靠垫,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本以为姚星潼比他矮点,会撞到肩膀之类的地方,忽略了姚星潼已经被提溜的双脚离地,变得和他差不多高,脑袋直接撞上他鼻梁,鼻血当场飞流直下三千尺。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的鼻梁骨断了,还在心里哀叹,怎么断骨头的都是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骨头脆。而后摸摸,鼻梁骨好好的立着,只是出了很多鼻血。他去擦的时候又跌了一下,不小心把鼻血抹了满脸都是,才看起来这么骇人。
“抱歉啊……”
姚星潼感觉自己又清醒了一点,兵器碰撞的清脆声也从朦胧变得一清二楚,令人齿缝发寒。
她看过去,顾栾不知道从哪儿抓了一把剑,在略显灰暗的洞穴里,雪亮雪亮的反着光。他不比那两块门板似的土匪高大,却异常灵活。铁瓜男的流星锤往他们这边一甩,马上就被顾栾用剑划开,落到别的地方去。
姚星潼甩甩脑袋,彻底清醒了。
男子见她身形瘦弱,要来背她。她赶紧把韩子赋往前推:“他腿受伤了跑不快的,您背他吧我在后面跟着跑。”
说着,她担忧地看向顾栾。
两个山匪发现这边要溜,立刻分出一人过来截,被顾栾一剑砍来,又不得不回去维持三人战局的平衡。
铁瓜男还好,他本就只是狼皮男的一个手下,听从号令惯了,打输也没什么,反正胜败乃兵家常事。但狼皮男就不行了,他何时吃过这样的亏,当即抢过铁瓜男一只流星锤,两人成泰山压顶之势一齐朝顾栾发起进攻。
男子依言,一把捞起韩子赋放在自己背上。背之前他以为韩子赋是虚胖,等敦敦实实的肉落到自己身上,他才悲哀地发现那是真胖。他一手兜住韩子赋的屁股,一手拿着剩下的一条藤鞭防护,脚下一滑,差点把韩子赋丢泥袋般丢出去。
他勉强稳住身形,把控好受力点,分心瞄了一眼顾栾那边的战况,安慰姚星潼道:“放心,他没事。”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眼下姚星潼只能选择相信。她捡起狼皮男落下的砍刀,再回来帮男子托住韩子赋的腰,向混乱的山洞中冲去。
那砍刀真重啊。有那么一瞬间,姚星潼觉得它比另一只手托住的韩子赋还重。
她不会用刀,只能拼尽全力把它抬起来朝身侧乱甩,作出虚张声势的样子。有山匪认出那把刀是狼皮男的,以为自家头头遭遇不测,气势瞬间就矮了几分。
姚星潼觉得自己大概是砍伤了几个人。她不敢回头,只是闷头往前冲。
看着她身上落下一道道或大或小的伤痕,不知道是方才撞的还没好,还是眼泪冲到鼻腔里了,韩子赋觉得鼻头有点发酸。关键时刻,他的小跟班还是有几分硬气在里头的。
他伸手摸摸自己腰间的肥肉,跟姚星潼说:“小姚啊,那些图纸,王巡抚能看懂,你也一定能看懂。别乱挥刀了,跟个杀猪的似的,把刀给我,你去堵大坝吧。”
***
三人战局持续了一段时间。
终于,顾栾钻了个空子,一剑挑翻了铁瓜男的流星锤,才算是打破这二比一的微妙平衡。
利剑洞穿铁瓜男的脖子。他倒下去的时候,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竟和裴英死时的表情有几分相似。
狼皮男被顾栾砍伤,右臂右腿各有剑戳出的洞,血汩汩外流,把他染成一个血人。
顾栾抬剑要给他再补一刀,来个痛快,结果忽然闻到焦糊的味道。转头一看,原来是山匪觉得自己大势已去,来了个鱼死网破,往地上浇了火油,要把整个山洞能烧的全烧完。
顾栾两相权衡了一下,觉得狼皮男是铁定逃不出去了。姚星潼应该已经出去在下面等他,他不能把自己也折在这儿。
他干脆掠过狼皮男,扒下铁瓜男肩上的披风,到水桶里湿透,再把自己裹起来,转头向外头的烟火中冲去。
山洞里不需要防着头顶有房梁跌落,顾栾三窜两窜,转眼间奔到洞口,却瞧见绳索旁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尽管衣服被烧着了几个洞,又是灰又是土的,顾栾还是一眼看出那是姚星潼。
他慌忙过去把她抱在怀里,找来一根绳子把她绑在自己腰上,扒住绳索往下撤。
掌心触到粗粝的绳索,绳子上的毛刺扎进他破皮的手掌。顾栾感觉不到疼,手却不由自主的哆嗦。
他一边向下滑,一边不住地呼喊姚星潼的名字。
步烟在下面焦急地等着他们。
可能是他喊得太急切,姚星潼在他怀中动了动眼皮,虚虚地吐出一口气,小声回应:“相公……”
顾栾大喜过望,腾出一只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已经好了,已经出来了,没事了……”
姚星潼朝他勉强露出一个笑。
顾栾也回给她一个笑容。
忽然,手中一松。
山洞不知从哪儿爬出来一个半死的山匪。他用烧焦的手握住匕首,费劲最后一点力气,割断了吊着顾栾他们的绳子。
第48章 . ④⑧做噩梦 姚星潼醒来,已经是两天后……
姚星潼醒来, 已经是两天后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自己跟顾栾在山里被追杀,追他们的是有八条腿的蜘蛛精,一边吐丝想要缠住他们, 一边挥着大砍刀、流星锤、火把等等,时不时往他们的方向进攻, 吐丝的地方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们跑得快,蜘蛛精也跑得快;他们跑的慢,蜘蛛精也放慢脚步,像是拿准了他们跑不出它的手掌心, 不紧不慢地遛着他们。
回头之际, 她看到蜘蛛精后背上存放着几个被缠了丝的人头。说来也怪,明明被厚厚的丝包裹, 远看上去像蚕蛹,她却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人头有韩子赋、救他们的男子、王巡抚……
她和顾栾从白天跑到黑夜, 又从黑夜跑到白天,实在跑不动了, 那蜘蛛精好像也玩儿够了, 在他们面前停下,身影如同小山, 开始慢慢地吐丝, 她开始渐渐喘不过气……
转头看顾栾, 他的脑袋不知何时也被包起来存到蜘蛛精背上……
姚星潼一口气没上来, 醒了, 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那片跑不到边的森林,顾栾好端端地站在她身旁,身后有蜘蛛精在狂追……
一个梦套着另一个梦,每次都是一样的场景, 一样的结果。不知做了多少重梦,就在姚星潼觉得自己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时候,顾栾忽然凭空变出一把巨刃,咵地一下把蜘蛛砍成了两半,蜘蛛精腹部的液体喷了他们一头一脸,散发着苦巴巴的味道,黏在身上,让人恶心地想吐。
姚星潼翻身,扒住床沿,哇地一声吐了出来。而后再次躺回原来的睡着的地方,一动不动。
只吐出一滩黑黑的水。
顾栾头发略显凌乱,吊着一条胳膊,焦急地问冉树:“她怎么样了?怎么会吐黑色东西出来?”
冉树正在给姚星潼涂脸的手一顿,解释道:“她许久没好好吃东西,这几日也只喝了调理用的药,自然只能吐出药汁。”
她把姚星潼的脸涂成一只花猫,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心想女为悦己者容,姚星潼还没来得及把自己收拾好看点儿,就被她拿外敷药破了像。“不过这是好事。这几天迟迟不醒,就是因为当时卡的那口气没上来。现在好了,气出来了,过不了多久就能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