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闷头走出长禧宫,直到宫墙转角,刘姑姑突然开口道:“虞贵人今儿听了奴婢们讲古,也给奴婢们讲了个故事。”
“哦?”刘公公驻足,一改往日和善模样,犀利的眼神盯着刘姑姑问道:“她说什么了?”
“说的是虞家如今的当家,鸿胪寺卿虞二老爷,先前的原配夫人赵氏是如何没的。”
刘姑姑抬起头,若是细看,眉眼之间能瞧出与刘公公几分相似,“赵夫人是个端方女人,偏虞二老爷在女色上头不甚忌讳,连生出三个庶子来。赵夫人一则自己生不出儿子,连年吃药调理已然伤了根基;二则被强压着带大三个贱婢所出的庶子,心头更是压着一口气。”
“男人只当家里有丫环有奶妈,养个孩子根本没多少麻烦,将庶子交给嫡母养也是给嫡母的脸面。殊不知这孩子吵了闹了是真让人头痛,尤其孩子还不是自己生的,这得多憋屈。”
她笑着与刘公公对视,说出的话更不避讳:“赵夫人便是这么憋屈死的。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可比赵夫人更端庄守规矩的多,你说要是——”
刘公公垂眸:“宫女贱婢所出,就算是能生下来,怕也抱不到皇后面前去。”
“因此才要趁早决断么。”刘姑姑定定看他:“这次太傅夫人入宫,一定会带医女大夫进来为皇后调养。若是真让皇后恢复过来,咱们的日子只会更难过。然若能趁皇后将养这段时间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皇后不认也得认。贱婢宫女无权抚养陛下的孩子,宫中除了皇后这个嫡母,还有谁是更好的选择?”
“只要孩子送进了坤和宫,无论他是能活也好,死了也罢,都有的皇后受的。”刘公公沉声道:“虞贵人端的好算计,拿皇子公主当赌注,是真要绝了皇后的生路吗?”
第28章 .谒金门(第三更) · ?
九月初四是个好天气。
虞贵人刻意起了个大早, 净面上妆极尽铅华,粉腮描眉贴花钿,青丝绾作飞天髻, 辅以凤钗步摇满头珠翠, 轻移莲步摇曳生姿。
耳上明珰是拇指大的滚圆珍珠,胸前八宝璎珞项圈异彩珠华。着一身御赐的玫红满绣礼服,金银丝绣作的缠枝牡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腰间玉佩叮当作响,橙红流苏在裙摆的华光间轻轻摇晃。连脚下绣鞋也是精雕细琢,宝蓝色缂丝缎面上绣满万字纹与莲花, 鞋头上镶细碎的珍珠宝石,随着步履轻盈在裙底若隐若现。
“咱们娘娘可真美。”今儿负责给虞枝心装扮的是乾元宫出来的刘姑姑。一通打扮下来, 却是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艳了,乃由衷叹道:“怪道陛下对咱们娘娘宠爱有加,别的不提,只这容貌身段又有谁能不爱呢。”
“姑姑可说笑了,陛下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虞枝心说的半嗔半笑,手中把玩一串佛前八宝的十八子手钏一边随意道:“前有周庶人明媚娇艳,后有丽采女妩魅勾魂, 嫔妾与她们比起来真就是个清汤寡水,也就是会个曲儿给陛下解解闷, 才得陛下几分垂怜罢了。”
“娘娘这话可说的打了丽采女的脸了。愣是她再好看, 陛下可稀得搭理她一回?”谭姑姑撇了撇嘴上前陪笑道:“陛下可不是那般只看脸的肤浅人, 娘娘您内秀芳华气质柔美,与陛下真心相知,才让陛下离不得您呐。”
她说者无意, 却有听者上了心。刘姑姑手上不停的继续拾掇衣裙,心中默默记下这一条:推给陛下的“爬床宫女”不必太美貌, 唯独要顺从淡雅,最好一副宁静淡泊的面孔,唯独对陛下情根深种与给予求。
虞枝心耳尖微动,恰听见她这一句心声,不由抿嘴一笑只做不知。暗幸陛下将这位姑姑送到长禧宫来,却是帮了她好大一个忙——谁不想着在陛下身边安插个得力的人手?她之前不动,不过是因为找不到好机会,一动不如一静,倒显得安分守己与旁人不同。既然陛下将人送到面前来,她自然是要利用一二的。
许是连陛下自己都不清楚,这位刘姑姑与乾元宫那位大总管刘平刘公公实则是一对儿家道中落的堂兄妹,原是先帝时的兵部尚书刘家的子弟。因刘尚书涉嫌谋反被抄家,两位孩童流离失所,最后竟在宫中相遇。
他们这辈子隐姓埋名已再无前途,却也盼着刘家复起,彼时宫中做主的是先帝发妻孙太后,孙太后允诺二人,只需他们把持住小皇帝为自己所用,便想法子替刘家平反,恢复刘家的官身。
宫中妃嫔甚至陛下只当刘公公是太后被逼入皇寺祈福前留给陛下的资本,刘公公亦对陛下忠心耿耿,把持内务府和慎刑司抗衡四相甚至皇后的渗入。却不知这位最大的愿望是终有一日斗倒了皇后与四妃,重新迎太后回宫,为了确保对陛下的控制还将堂妹安插为陛下近前女官,可谓将陛下看的滴水不漏。
也正因为此,虞枝心才敢大胆试探,把宫女爬床诞下龙种恶心皇后这种无耻招式说出来。换做旁人就算敢向陛下进言也得将黑锅扣在虞枝心头上。唯独刘公公与刘姑姑却是根本不用与陛下多说,只需推个人选得偿所愿,再将计就计提点一二,陛下自然会洋洋得意的照办。
不是虞枝心因抄了这几本宫规便要记仇,非得害了皇后的性命。实则她自从听了容妃的劝决定争宠就明白这宠爱系于陛下,唯有长久的被宠爱下去才不会被人一脚踩死。
先时她几乎以为自己成功了——哪怕是容妃,在她得宠后也对她也愈发客气,些许算计只敢在私底下谋划。至于李嫔吴贵人之流更是全不放在心上,只需她哄好了陛下,那些人的生死荣辱还不是陛下说了算!
可皇后一巴掌扇过来却将她彻底扇醒:不是所有人都要听陛下的话的。皇后的地位与身后家族决定了她甚至可以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又如何会在乎一个所谓的“宠妃”?
要不要低头认错,从此皈依皇后门下,或是在皇后与皇帝之间左右逢源?虞枝心在看到皇后病恹恹模样的瞬间就已经做了决定:与其艰难的左右摇摆来解决麻烦,不如一劳永逸,直接解决制造麻烦的人。
反正皇后离先皇后也只差了一口气,想想办法气一气她,说不定就成了呢。
刘姑姑的到来于她而言简直是意外惊喜。既然不用自己动手,她乐得给刘家兄妹提供可行的想法。哪怕有一日刘公公将她供了出来也不怕——总归她早就表露出要算计皇后,唯一会被陛下膈应的无非是她连皇嗣也敢一起算计进去罢了。
想想夭折的大公主,虞枝心忍不住嗤笑。莫非陛下又是什么很看重子嗣的人么?他自己且能用亲生女儿将四妃中的两位一死一贬,一个贱婢所出的儿女换个皇后,他怎么可能会不乐意呢?
不过事成与否还要看刘家兄妹的本事与陛下的意愿,如今说来言之过早。今儿最重要的还是好好在老太太与母亲面前表演一番,好歹让陛下坚信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既是说过进宫不是为了娘家,就真敢拿宫里的姑姑压自家老太太一头,往后自然也不会再与娘家一条心。
虞枝心深知陛下冷心狠辣疑心重,想要得到他的信任可不是一时赌咒发誓撒娇痴缠能成,须得日复一日点点滴滴的表现出痴心顺从。直得他心里先信了,往后才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怜陛下算计完四妃又挑拨新晋的小主们斗起来,却不知唯一心腹的大太监与算作知己的宠妃都生出别的心思。他想靠后宫的争斗撬动前朝,殊不知自己早就如一个香饽饽般被人盯上,表面上忠贞不二全心为他的人心里打满了小九九,把他当个达成所愿的梯子罢了。
……
“娘娘,虞府老夫人并虞大夫人已经到殿外了,娘娘可要召见她们?”
秀姑姑一声提醒将虞枝心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自陛下派下的四位姑姑到了长禧宫,身为长禧宫管事嬷嬷的秀姑姑便少了许多存在感。今儿好容易能在虞贵人面前露个脸,她自是不辞辛劳的亲自在外头候着,到这时才颠颠儿上来报信。
虞枝心打点精神,嘴角勾起一个最完美的微笑,轻启朱唇道:“宣。”
……
不过多时,两个小宫女引着老夫人与大夫人进了后殿。老太太气色尚好,与月前在家中时并无不同。虞大夫人江氏的眉间仿佛有些许哀愁,脸上扑的厚厚一层脂粉也遮不住脸色憔悴。
猛的一见虞枝心盛装如神妃仙子的模样,两人先是一愣,心中又是五味杂陈。虞枝心在家中姐妹里虽不被欺负,多半时候也就是个背景板一样的小透明。念及她贴心会说话,老太太高兴了或许逗趣两句,赏下几件衣裳首饰,然到底是没了父亲撑腰,她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
先前老太太定了她进宫,想的便是她高不成低不就不好议亲,对家中帮助不大,当个弃子也就弃了。万一她好造化得了圣宠,还可帮扶两家殷勤——无论沈氏出的容妃还是孔家的皇后,能养出个虞家女儿生的皇子,总会对虞家照拂三分。
不想虞枝心还真是个有造化的,一进宫便被皇上相中,头一个升了位份不说,连侍寝也是最出挑的。家中说不惊喜那绝对是假的。老太太思来想去好几日,终是决定倒向孔家,毕竟孔皇后身子已是不好,能生出孩子的机会比容妃小的多,一旦虞家出的孩子成为皇后养子,必定会被孔家大力扶持,说不得十几年后,虞家也能成为皇亲国戚,从此一家显赫了。
偏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如虞二老爷早已跟了沈相,对老太太的想法必然不赞成。可他没法说动老太太,唯有在虞家大爷——便是虞枝心的亲哥哥虞宪身上做文章。大夫人这几日战战兢兢的看着二老爷变着法儿敲打自己儿子,夜夜都从梦中惊醒垂泪到天明。只一边是婆母强势,一边是儿子受打压,她一个丧夫的妇人又能如何是好?
两人既得了这次入宫的机会,心里头窝了不知多少话要与虞枝心说。相互道过几句安好,老太太便迫不及待的以眼神示意两旁宫人,乃是让她们清场,好与虞枝心说些“知心”的体己话。
刘姑姑等人早得了陛下的吩咐,自然不会如了她的愿。谭姑姑眉头一扬,先关切问道:“奴婢看老夫人眼角抽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咱们宫里的规矩不比外头,这大好的日子可不兴宣太医。您若是身上不爽利,不如早些出宫回府,再宣太医上门看看?”
老太太眉头一皱,心中自是不悦。谭姑姑可哪里会怕她,陪了个笑脸道恼:“老夫人莫怪,奴婢本是内服务的正四品礼教司仪,因陛下圣旨前来教习贵人娘娘的规矩。奴婢既是教规矩的,自然对规矩更看重些,毕竟在这后宫中,守规矩的总比不守规矩的活得长。”
第29章 .青云怨 · ?
谭姑姑说的老实不客气, 老太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太却真不敢随意怪罪。毕竟四品的品级摆在那儿——如今虞家的当家人虞二老爷,官封鸿胪寺卿,也不过是个四品官罢了。
虞枝心一言不发, 见老夫人神色愠怒才突然冷笑一声:“老太太在家里是被人捧惯的, 宫里太拘束怕是不适应。可惜孙女儿无能,不过一个小小的贵人,还被皇后娘娘亲口说的不通规矩,又被陛下赐了姑姑们开导开导。老太太若是心疼孙女儿这一条命,可千万谨言慎行, 姑姑们身份尊贵,可不是孙女儿敢在她们面前造次的。”
老夫人原想好了一串儿劝她亲近皇后努力给皇后生个儿子养的说辞, 谁知虞枝心开口就是这般刻薄又阴阳怪气的模样,一时气的仰倒。又不好发作——她虽年纪大了却并不眼瞎,看得出来另两位没说话的姑姑衣服品级只怕比这四品的姑姑还高些。虞枝心说的没头没尾,有句话却是没错——这几位姑姑面前,真不是她们可以造次的。
虞枝心是不管不顾,索性便冷笑到底:“孙女儿知?老太太的意思,无非是孙女儿既然入宫, 就要听皇后娘娘的话、为皇后娘娘分忧。可您该知?孙女儿是为何被罚吧?您真当皇后娘娘看得上我,愿意我承宠了给陛下生儿育女么?”
她炮仗般几句话说的语焉不详, 老太太却是闭眼一叹, 已是听明白了。虽说后宫与外头不可私相授受, 但总有些流言蜚语是能飞出去的。虞家人多少知?皇后罚她的缘由乃是她被陛下独宠,甚至因此以抄宫规为借口撤了她的绿头牌子。
这本是事实——或者至少没被歪曲的太厉害。然由虞枝心说来,却是皇后根本看不得她得宠, 亦不想她能诞下皇嗣。否则就算心中再膈应,但凡把虞枝心当了“自己人”, 好歹也该等人生下孩子再收拾,哪有这一出来就给罚了的?
“我今儿这处境是拜谁所赐您心里应明白。便是您让我安心给皇后当条狗,那也得皇后肯收下养着。”虞枝心惨然笑?:“可皇后怕是只恨不得我被打入冷宫才痛快,您倒是觉得我就该去死一死么?”
“娘娘慎言,此话不合规矩。”谭姑姑板着脸打断。虞枝心见好就收,扯了帕子擦擦通红的眼角,赌气般歪坐在一边不再言语了。
老太太还能说什么呢?呐呐了半日唯有苍白的安慰一句:“皇后娘娘只是叫你学规矩罢了……”
“我这不是学着的么。”虞枝心一甩头,发间步摇叮当作响,“皇后娘娘金口玉言,什么时候学明白了什么时候可以继续服侍陛下。这什么时候学明白——万一她老人家就觉得我一辈子学不明白呢?”
“怎么会呢。”江氏面上已是白了一片,顾不得老太太脸色不好,急急插嘴问?:“不是说陛下待你极好,就算你被罚了还——”
“你闭嘴!”老太太怒目而视,心中直念这个蠢货。打探后宫之事可是犯了大忌,当着内务府的嬷嬷面前说出来,这是生怕陛下不治罪吗?
“您这话说的可是有趣。您也是当过正头夫人,还给我爹纳过妾的。您倒是想一想,这小妾无论受宠不受宠,那是归正房夫人管,还是归夫主管?”
虞枝心也不管嬷嬷们在场,索性破罐子破摔,笑的眼泪都下来了:“你们只想着拿我攀附了陛下,或是讨好了皇后或容妃娘娘。你们可有心疼过我在宫中不易,走的步履维艰?但凡家中二叔也好哥哥也罢,能在朝堂上立起来给我撑腰,我也不至于这般难过。可你们呢?他们呢?只怕还等着拿我当个垫脚石,好让他们往前一步吧。”
她说的这般直白,老太太与江氏只觉得脸上无光。偏不知如何反驳,唯有皱眉斥?:“你这话说的,一笔写不出两个虞,既是一家人,都是一荣既荣一损既损……”
“老太太,快收了你这哄人的话吧。”虞枝心冷然嗤?:“你们或许盼着我荣了好给虞家也‘荣’上那么一回,可另一边想的不就是万一我不成,当个弃子也无妨么?”
“娘娘说的这叫什么话!老太太送你进宫也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多少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眼看婆母就要因虞枝心冲口说破了事实而恼羞成怒,江氏急忙打圆场劝?:“你是不知,老太太在家可惦记着你呢。日日与我念叨,不知何时能与你见上一面,看看你过的好不好。前几日宫中宣旨探望,老太太可连着几晚上都没睡个囫囵觉,今儿早早儿起来就为来见见你,你可不能这么和老太太说话。”
她一番话动情动理,虞老太太总算脸色稍霁,只依旧板着一张面孔对虞枝心爱理不理。若是在家中,虞枝心怕不是就驴下坡便跪下?歉了。可如今在宫中,她才不必委屈了自己。
“娘您也别说老太太了,我看您这脸色才是好几个晚上没睡个囫囵觉的。您要是有什么事儿不妨直说,好歹女儿在陛下面前能说上两句话,要是您真在家里受了什么委屈,了不得女儿求了陛下给咱们家分家过。”
“荒唐!我还没死呢,谁准你提分家的!”
不等江氏说话,老太太先真绷不住了——虞枝心一句话简直戳在她肺管子上。按照当朝律例,哪怕虞家大爷已经死了十来年,虞家偌大的家业仍该由长房长子继承。然和孙儿相比,老太太到底是更疼儿子些。这些年拿着虞宪年纪小、二老爷官位高的理由将管家权交给二房不说,甚至冷眼看着虞二老爷对虞宪管束打压。好好的虞家长子长孙长到二十岁居然连个官身都没拿到,要说其中没有虞二老爷从中作梗可谁都不信。
谁知虞枝心竟打着这样釜底抽薪的想法!一旦大房二房分家,家产大业一定是分给长房。到时候她可跟着哪边儿去?大房这克死了她大儿的儿媳妇显然不是个好的,非得骑到她头上去不可。二房没了中公支应只怕自己过日子都捉襟见肘,又拿什么支应她老人家的开销?
“你这死丫头,是恨不得今日气死我吗!”老太太胸前起伏,显然真气的不轻:“长辈在不分家,你若强行上告陛下,就不怕虞家成为京城的笑柄吗?”
“我怕什么,反正我在宫中又听不见别人议论。”虞枝心光棍的一摊手,心平气和?:“我都想好了——我娘一个妇?人家,关起门来过日子,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我哥年纪小,还被二叔压着在家在读书,等过两年到他科考的时候这事儿早被人忘了。您也别拿我哥的前途说事儿,二叔若是愿意帮他,早早儿给他请荫职了,何至于现在还让他闲在家里闷头读书,却连个好先生都不给他请来?”
她转向江氏认真?:“您自个儿也想想,您有娘家,我嫂子有娘家,还有爹爹那些旧识,若是哥哥真能当家作主,哪条路不能出来?您倒是在家里呆的安稳,二叔那个嫡子可一天天长大了——”
她忽而一顿,一拍巴掌?:“我倒是记起来,二叔的庶长子比我哥小一岁,这会儿都进翰林院当校书了。哥哥的学问可一直比他好吧,这会儿倒是在干什么呢?”
江氏被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心里却猛地意动了。她如何看不到二房的刻意打压,又如何猜不到老太太和二老爷打的算盘?奈何从前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而今日终于被虞枝心找到了另辟蹊径、甚至一劳永逸的方法。
老太太的脸终于白了。虞枝心依旧笑的风平浪静,淡淡看她一眼?:“您也别急,我就是看我娘脸色不好才这么一问。要是我娘在家里过的开心,我闲着呢非得让她分出来?”
“娘娘……”
江氏哪里料到她峰回路转的来这么一句,倒是先急上了。虞枝心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对老太太笑?:“我娘虽是个面团儿一般的人,总归舅舅们不是死的。要是哪日舅舅们忍不住撕破脸将官司打到京兆府来,怕是所谓家中和睦也就不攻自破,到时候还不如各自安好——您说是也不是?”
虞老太太与江氏同时沉默,脑子里想的事情却完全不同。江氏不自觉的顺着她的话想着到底能否让娘家兄弟出头将事儿闹大,虞家分家对大房而言是利是弊。老太太则打量着眼前雍容华贵的虞贵人,一时不知她到底是何打算:她是真铁了心要大房二房分家,还是仅仅敲打自己,为哥哥和母亲鸣不平罢了?
否则何必当面将话说的这么明白?难不成故意提醒她拦着江氏发疯吗?老太太愈发觉得虞枝心并不像她说的这般决绝,心中更镇定几分,只嘴上依旧强硬?:“我既没死,家里还是我说了算!分家之事想都不必想,便是告到陛下面前也没用!”
“老太太您这话说的,张口闭口死啊活啊多不吉利。”虞枝心嗤笑一声,一甩手帕端茶送客:“我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你们可别误了出宫的时辰。白桃,你替我送老太太和太太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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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有一章哈~卑微作者知道自己短小了QAQ,磕头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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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如梦令(两章合一) · ?
白桃扶着老太太与江氏走出院门, 虞枝心才松了一口气,闷闷不乐的倒进软塌里。
刘姑姑有几分眼力见儿,一边上来与她卸妆一边劝道:“娘娘何必与两位夫人这般计较?好好说几句体己话不好?”
“那也得她们愿意与我说提及话的啊。”虞枝心将头埋进靠枕中闷声道:“一来就一副要给我置任务的表情, 我在家可看多了。她们好歹先问问我过的好不好, 实在不行假假说两句想我也行啊。”
她说到最后尾音时已有几分哽咽,刘姑姑便不再劝,过了一会儿才小心问道:“那也不用说什么分家的气话,大夫人回去可多为难?”
“哪里是说气话!我是真心的!”虞枝心抬起头来,眼角有些通红, 气色却已好多了。亦不与刘姑姑见外,耐心解释道:“我大哥总归是我亲哥, 他在家被二叔压着能有什么出头之日?难不成蹉跎到二叔去了那一日么?我说求陛下做主是胡诌了吓唬老太太,但分家底是个不是法子的法子。我娘若是真心为他,不如就闹一闹吧。”
她说着又笑了,只笑意中并无温度,冷冰冰的能掉下冰碴子来:“便是闹不成功也无妨,最好闹个鸡飞狗跳的!索性闹出事儿来倒霉的也不是我。”
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仿佛并未说完便猛地咬住唇不再出声。恰好白桃送了人转回门来,虞枝心转缓了表情与姑姑们客气几句, 扶着白桃的手回自个儿偏殿歇息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