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和烟霞客是绝顶高手,一旦他们动手,就没有人能阻止他们。但若是现在赶过去,我能阻止这场决斗。”
红姑明白姜九怀的意思,这是个交换,他用她最最想要的交换他最最想要。
“不……”红姑咬牙挣脱这强大的诱惑,摇头,“我不能用阿墨去换天阔……阿墨和你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天阔……也不会愿意有人阻止这场决斗,他早就想跟烟霞客比一比了……”
“你走吧,不要再做无谓的努力,不管阿墨是不是我亲生的,她都是我的孩子,我绝不会看着我的孩子自寻死路。”
元墨一直盯着门内,只见姜九怀出来,连忙跑过来,打量他的神色:“怎么样?”
姜九怀看着她,目光深深。
元墨几乎是立刻看懂了这目光,看懂了里面的温柔、不舍和痛楚:“红姑不许?”
“只是这次不许。”姜九怀道,“我会求到她点头的。”
元墨心底隐隐生疼,高高在上的姜家家主,哪里会求人呢?
她一咬牙,拉着姜九怀的手,大步踏进屋内,道:“红姑,我要嫁给他。”
红姑正在拭泪,那泪痕叫元墨差点没办法说下去,但这次不说,以后还是得说,那些话充盈在她的胸口,咕嘟咕嘟直冒泡:“我喜欢阿九,只喜欢阿九,以后都不会再喜欢别人了,除非红姑你准备让我一辈子不嫁人,不然要嫁我就嫁他!”
红姑气得怔住:“你非不听我的话是吗?非要气死我是吗?你嫁谁都行,就是不能嫁他!”
“可除了他我谁也不想嫁!”元墨脱口而出,“我跟旁的男人都是兄弟,只有阿九,只有阿九是不一样的!”
只有阿九让她觉得做个女孩子也很不坏。
只有阿九让她脸红心跳,让她舍不得放不下。
红姑气急:“你这孩子能不能懂点事?都跟你说了不行,为什么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红姑你又为什么要等师父这么多年?换一个人不行吗?”元墨声音有点发颤,好气,有点想哭了,她努力吸了口气,“从前我觉得红姑你好傻,云姨也好傻,可我现在明白了,不是你们要不要换,是根本换不了,是除了那一个,旁的全都不对!”
红姑又急又气:“我和你师父,同你们两个不一样!”
“到底哪里不一样?难道只有你们的喜欢是喜欢,我们的喜欢就不是了——”
元墨的话没说完,整个人被姜九怀一把抱住,抱得很紧。
元墨愣住,她这儿正讲道理呢,单从气势上,很快就能吵过红姑了。
现在当着红姑的面被这么一抱,气势什么的很快就弱下来了,她挣了挣,压低嗓子:“快放开我。”
姜九怀没有放,反而抱得更紧了。
他先前一直以为元墨痴恋他,后来才知道那只不过是一场误会,然后他又以为她对他的喜欢和对钱财的喜欢恐怕没有太大分别,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
“别说了。”
再说,他的心就装不下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被姜九怀带着离开红姑的院子,元墨还是懵的。
她觉得红姑的气势不大对,她只要再乘胜追击一下,就算磨不到红姑同意这门婚事,至少能逼问出红姑反对的真正原因吧?
不过再一想,姜九怀生平头一位求亲,就吃了这么一份巨大的闭门羹,长长求亲队伍后面跟出了更长的围观队伍,领头的平公公和封青都有点灰头土脸,姜九怀一定更加心塞吧?
“没事没事,”元墨安慰他,“就算红姑不同意也没关系,我这辈子就当你的男宠好了,反正成不成亲也就只是个名份,只要我们两个人能在一起,名份要不要也无所谓。”
“名正才能言顺,该给你的,我都要给你。”姜九怀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也不用再和红姑争执,一切有我。”
他抬眼看了看日头,吩咐平公公先带着聘礼回去,封青整顿府兵,随他上西山。
方才用“阻止决斗”来换红姑同意,某种意义是在诓红姑。
就算红姑不同意,他也要去找烟霞客。
先是杀崔王八和铁老六,后是潜入姜家杀姜长任,烟霞客同绑他为女伎的事脱不了干系,背后甚至可能有更大的阴谋。
只不过绝顶高手行踪难觅,现在有了确凿消息,他自然不能放过。
叶守川道:“这是我师门的事,还望家主大人不要插手。”
姜九怀瞥了一眼他身后:“师门中事,你带捕快做什么?”
“我怀疑烟霞客与女伎失踪一案有关,一旦比武结束,便要他推拿归案。”
“不谋而合。”姜九怀道,“我也怀疑烟霞客背后另有主使,那块金令牌的主人便是幕后操控这一切的人,你我正好可以合作,将人揪出来。”
叶守川道:“事有先后,先让我们解决师门之事,家主大人可以随后再来。”
元墨有点奇怪,师兄平时可不是这么一板一眼的人,她凑近一点低声道:“师兄,姜家府兵一个个都很厉害,有他们帮忙不是很好吗?”
叶守川看着她,她的头发还是像平常一样胡乱束作一个马尾,从前他还想过,等到二十时她束上发冠是什么情形,但现在想来是不可能看到了,她马上就要恢复女儿身,再也不会束男子的冠吧?
她能过得像个女孩子,本来是他一直所盼望的事,可此时此刻,他宁愿她真是个男孩子,这样便不会被任何人娶回家中,他便可以永远陪在她的身边。
元墨被他眼中强烈的痛楚震慑住了:“……师兄?”
叶守川重重抽了一记马鞭,马儿嘶鸣一声,一马当先直奔向前。
元墨一脸不解,望向姜九怀,指望聪明的阿九能给她一个答案。
“大约是忧心龙王吧。”姜九怀脸上带着一丝诚恳,“你还是离他远一些,让他一个个静一静的好。”
元墨点点头。师兄已经十分烦忧,她还在旁边问东问西,确实太不像话了。
西山银瀑之巅颇为险峻,常人难以登顶,但但为了让陛下和贵人们欣赏到颠峰美景,已经修了一条小路上去。
马停在山下,众人步行上山。
还未走近,就听见瀑布巨大的水声,再到半山,水汽已经是飘浮在空中,迎面而来,周身的树木都是湿漉漉的。
忽地,有什么响动破空而来。
“伏身!”封青和叶守川同时暴喝。
元墨立刻去按姜九怀,脑袋同时也被姜九怀按下,各个人按着彼此的脑袋趴在地上,明明情形颇为惊险,但看着对方,眼睛里却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两样东西几乎是同时抵达众人面前。
一样是一枚小石子儿,在石上几乎撞出了火星,深深嵌入了石阶。
另一样是一块薄薄的冰刃,在夏日的烈阳下迅速融化,给石阶上留下了一抹深痕。
不论府兵还是捕快,多少都懂几分武功,当即就被深深地震住了。
这是两们顶级大佬不让他们这种闲杂人等靠近的意思。
姜九怀问封青:“你能靠多近?”
封青低声:“顶多再往前一丈,再近就会被发现。”
封青深深地盯着那石阶,他一直以为自己虽未臻绝顶,但离绝顶应该不会太远,但此刻才知道,绝顶境界已是非人之境,就算穷尽一生,他也不可能做到。
绝顶之争,一定已经超越了人力的极限,该是何等的炫目?
姜九怀命封青留下,叶守川武功不弱,也留了下来,其余人都退回山腰。
但山腰处雾遮树挡,什么也瞧不见。
元墨忽然起:“去文华长公主的马场,那儿正对着银瀑。”
马场离顶峰虽然更远,但视野确实比这山半腰要好上许多,隐隐可以看见顶峰有两条人影纵横交错。
金刀龙王与烟霞客在西山银瀑这一战,势必要成为江湖上的传说,不论府兵还是捕快,想到自己能亲眼见证这传说的诞生,不由都有几分激动。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隔得太远,两位高手的身法又太快,他们连哪个是哪个都分不清,更别提看清招式了。
这一战从黄昏一直打到深夜。
月色半圆不圆,天空还不时飘来几朵云挡道,元墨睁着一双眼睛,看得十分吃力,勉强能借凌空跃起的人影确认这场决斗还在继续。
忽地,一条人影跌下了瀑布,手里好像挥舞着长长的藤蔓,裹住了另一条人影,双双坠入泄洪般的瀑布之中。
“啊!”元墨失声站了起来。
姜九怀喝命:“下水救人,捉拿烟霞客!”
府兵与捕快轰然应声:“是!”
元墨也要走,姜九怀拉住她:“你不许去。”
“这里面谁有我的水性好?我不去谁去?”元墨急道,“师父不能出事!他出了事,红姑肯定也不想活了!”
师父不在的日子,红姑整日醉生梦死,一是受相思之苦,二是总担心师父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死在了外面,而她还不知道。
红姑和云姨是同一种人,她们的爱太浓烈,像惊涛骇浪,连将她们自己一并淹没。
姜九怀知道劝不住她,咬牙放了手,元墨即刻奔去救人。
姜九怀又调来西山炎园并各别院的下人,除了沿水路寻人之处,每一处山头都没放过。
这一夜,西山到处人头攒动,火把如龙,把整座西山照得耀如白昼。
但,一无所获。
无论是楚天阔还是烟霞客,一点影子也没瞧见。
天色大亮,元墨已经沿着瀑布的水流下了五六趟水,最后一次浮出水面,人已经是筋疲力尽:“怎、怎么可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可能找不到?”
姜九怀解下外裳盖在她的身上,“别慌。你忘了当初姜长信是怎么找我们的么?也许你师父也像当初的我们一样,漂到了某个地方,所以一时间才找不到。”
元墨摇头,不一样的,他们那次是骗过姜长信,让姜长信以为他们已经淹死在水底,然后才能顺水而下逃脱。
可这次,这么多人即刻下水,没有理由找不到。
而且师父在海上漂泊多年,水性极佳,西山这条河对他来说大约跟洗澡水差不了多少,按说落入水里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优势,更容易逃生。
封青急步而来,元墨一把抓住他:“怎么样?是谁先跌下瀑布的?”
“是烟霞客。”封青道,“金刀龙王险胜,但也负了重伤,烟霞客坠落之际用藤蔓卷住了金刀龙王,要金刀龙王跟他同归于尽。”
烟霞客临死之前,还说了一句话。
“我已受了一年血食的供奉,当然要把事情办成,不然怎么对得起祖师爷?”
关于烟霞客,江湖上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离奇传说。
其中最离奇的一个,就是说烟霞客师从一个极为诡异的门派,门派的祖师立下规矩:若有人取门下弟子办事,须得供上血食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