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也就那年传了一阵,后来不让人进山后就没再出过意外,自然大家说着说着也就淡了。
“啊,这样啊……”
事情看来是平淡收场,没等来什么后续密辛的贝萦雪还有些淡淡失望。
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明显,秦夏看到忍不住勾了一下唇,不过他很快又将表情敛下,只道要继续回屋去打坐参禅,便离开了。
贝萦雪看着秦夏的背影莫名失落了一瞬,原本还想多与他聊聊的呢……
百无聊赖的坐在院里拉了一个丫鬟过来陪她翻花绳,贝萦雪只能等着秦夏小师傅参禅结束后再带她去找住处。
而屋子里,陆陵天脱了外衣,被沈梨按到了床上躺好。
沈梨道:“你两日没歇,现在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了,我就在床边陪你。”
陆陵天轻轻握着她的左手,低笑一声:“好,但在此之前不如夫人先将刚刚用早膳时萦雪发现的那个秘密与我说了?不然我可能会睡不着。”
沈梨见他睁着双眼在等着,只能无奈地用手戳了戳他的脸,尽量简单的将贝萦雪在路上山林里发现有大队人马行过痕迹的事与他说了。
没想到陆陵天竟然看起来好像不怎么惊讶。
“我昨夜与竹二在榆红村那头的山里碰头后,也发现了些痕迹,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同一批人。”
“那会是什么人?”沈梨忍不住问。
陆陵天眸色沉了一些:“私兵。”
这就是皇上让他此行来澍水查的东西。
沈梨听后差点惊呼出声来:“平王在澍水豢养私兵?!”
这可是等同谋逆!要处以极刑的大罪!平王怎么敢的??
谁知陆陵天却还摇了摇头:“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那日早晨,陆怀信那封用了暗语的密信里说的便是澍水出现了一批没有在编的私军之事,是皇上的心腹薛丞相递的密折,据说,是有人偷偷塞进丞相府大门的。
而陆怀信去找皇上说澍水常平仓发现异常,竟然被皇上试探了此事。
虽然事后听他说完常平仓的事皇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但轻描淡写的试探也足以让陆怀信惊出一身冷汗。
储君如何能与私军扯上关系,那就是逼宫了!
是以他连夜写了密信让皇后一早便派人送出,陆陵天回京后与他走得近,又是武将,曾统领十万北境军的战神,他觉得皇上必会要召见他。
虽然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总要让陆陵天先知道,有个准备,这其中也定与陆倡浩脱不开干系。
第二日皇上果然召陆陵天进宫,好在又是一番试探后,皇上选择了相信他,在御书房与他商议良久后便决定派他去澍水暗中调查。
但陆陵天身上的官职要撤了,免得打草惊蛇,加之这件事情他只能暗中来查,过后皇上会再派一队影卫过来,查到的一切相关都将由影卫回京呈报。
因为陆陵天与太子关系太近,若是朝臣们得知此事由他去查的,恐让人难以信服。
如今这件事除了薛丞相朝中尚无其他人知晓,皇上也在派人查密信的来源。
但陆陵天这头的进度依然要抓紧,因为若这件事被送信之人散布,必会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如有矛头指向太子,不管事情是否尚未查明真相,都会对陆怀信极其不利。
沈梨坐在床边听着陆陵天说完这番话,心里已是惊骇不已,不由焦急起来:“萦雪是从京都去往通州的路上发现,然后一路跟着过来的,那这样来看,大队私兵岂不是已经往京都去了?!”
“是。”陆陵天点头,露出几分凝重的神色来,“我们需要的在他们到京都前将事情查明,否则私兵一旦抵京,有人将这帽子扣在太子头上,那便大事不妙。”
陆倡浩的谋划应当就在这里。
不过在他察觉之后便已经叫人给京都韩叙手上送了信,韩叙若是能将这队人拦住在孤茗山压下来,或许消息不会传到京都里。
“那怎么办?”沈梨有点坐不住了,站起来转圈圈,“我们是不是也别在这儿停留了,赶紧启程去澍水比较好?”
陆陵天见小姑娘比他还急,忍不住笑起来,将她重新拉回床边坐好。
“也不用太着急,他们大队人马要避人耳目一路穿林而过,速度再快也有个限制,否则半路叫人发现,就算地方官员上报那也达不到陆倡浩要的效果了,所以他们会很小心,到达京都至少要四十来天。”
是他们行程的两倍时间。
陆陵天在北境带兵十年,对大队人马行路的速度自然是了如指掌,他精确推测计算过,他们还有时间,至少现在还不到急的时候。
沈梨自然是信他的,听了这话她才点点头,又道:“其实我肩上的伤已经好很多了,不过既然阴差阳错到了榆红村,也许还能查到点什么。”
这个村子他们本来是不会经过的,谁能想到意外到此竟还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嗯,晚些时候阿梨可以再去外面跟这儿的村民聊聊,带上竹二。”陆陵天赞赏的看了沈梨一眼,“刚刚阿梨的套话就很好。”
“真的?”沈梨还挺高兴自己能帮上他一些忙的,闻言笑起来,“那好,你先睡会,等你醒了我就出去走走。”
说着她便又像照顾小孩子一样拍了拍陆陵天被子,一副认真哄他入睡的模样。
陆陵天无奈低笑一声,轻轻握着她的手闭上了眼睛。
他确实太困了,两夜没合眼,眼里全是血丝,这下终于找到小姑娘,人也在身边好好坐着,他闭上眼没多久后便陷入梦里,睡熟了。
沈梨靠在床边就这样静静守着他,也不觉无聊。
外头的院里时不时便有些下人们的说话声传来,她听见贝萦雪好像跟秦夏一起出了门,又听见竹二在院里劈了会柴,还听见外头的鸟鸣一声越过一声,伴着悠长的叫卖。
是一个村子里普普通通又怡然自得的秋日。
沈梨的思绪渐渐放空,两个多时辰后,陆陵天醒了。
他这一觉睡得安稳又踏实,睁开眼看到小姑娘还坐在床边守着他,心里便有一种充盈的满足感。
见他起了,沈梨弯起眉眼朝他笑笑:“睡得好么?”
陆陵天从床上起身,看着坐在阳光下温柔浅笑的姑娘,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吻住她的唇角,哑声道:“嗯,睡得很好。”
沈梨偷偷伸了一点舌、尖回应,给了他一个缠绵温柔的吻。
许久后两人分开,她脸上泛起一点潮红,沈梨想拍拍自己的脸,结果发现右手不好动,左手缠着纱布也不好拍,一时难在当场。
陆陵天被她逗笑,索性抬手拍了拍她的脸颊,笑道:“我帮你拍,嗯,已经不红了。”
沈梨嗔他一眼,这才起身去了外头让竹二打水进来给陆陵天擦了擦脸。
等陆陵天在屋子里收拾好后两人一起出来,沈梨让竹二带她去外头走走,而陆陵天则打算去李家找李大壮。
李大壮看起来是个老实人,昨天沈梨听小莲说起他,话里话外都是崇拜,只道大壮哥为人实诚又仗义,村子里男女老少都喜欢他,有些话若是能从他嘴里问出来,那便应该是实话了。
沈梨去了一趟小莲家,正巧碰见贝萦雪和秦夏从院子里出来,便问了一句。
秦夏道:“小僧带贝姑娘过来看看小莲家还能不能多住一个人。”
陆陵天在,贝萦雪觉得自己不JSG好跟沈梨挤了,所以刚刚已经来小莲家说好跟小莲一起住几天,又多付了些银子。
沈梨点点头,又与一同出来的小莲聊了两句。
她问小莲这村子附近的山里有没有什么猛兽,能不能进山里看看。
小莲很喜欢她,一边跟着她一起在村子里逛,一边道:“我们村附近的山林里是没有的,我有时候还经常会去山里玩呢,但据说再往前面那座山头,好像是有野兽出没过,大壮哥都叫我们不要去。”
她遥遥指了一座山,沈梨看过去,在心里记下来,然后她又旁敲侧击的问起李大壮的事,小莲倒是与昨日差不多的说辞了。
“不过这次大壮哥在村里待的时间确实比之前都要久些,而且我那天看到他就是从那个山头的方向回来的,还担心的上去问了一句,不过大壮哥说他没事,就是抄个近路回村。”
沈梨轻轻应了一声,心里有些疑惑,这个说辞跟阿秦夏早上说的如出一辙,难道那座山也可能就是平王屯兵的地方,他是有两队人马?
她没有再往细问,怕小莲起疑,又说了些其他无关紧要的,在村子里逛了一圈后就将小姑娘送回了家。
等沈梨再回到院里,秦夏已经带着贝萦雪那儿的几个下人在做晚饭了,陆陵天也在院子里,看来是比他们回来得早。
他坐在院里目光定定的落在远方出神,像在想着些什么。
沈梨走过去叫了他一声:“长云哥哥?”
陆陵天抬眼,见是小姑娘回来了,便将她拉到身边坐下,一起看渐渐从山头沉下的夕阳。
“怎么了?是从大壮那儿问出什么了吗?”
“嗯。”陆陵天点点头,神色却不见怎么轻松。
他从远山那处收回视线,拉过沈梨的左手摸了摸她手背缠着的绷带,片刻后才沉声道:“平王豢养私兵,果然是以太子的名义。”
第73章
沈梨在院里听了陆陵天的话, 惊的半晌没回过神来。
“以太子殿下的名义……你是说他故意在澍水养私兵就是为了最后将这件事情嫁祸道太子头上?”
沈梨小声惊呼:“那平王这个付出未免也太大了,养了一支军可是大开销。”
陆陵天敛眸冷冷的笑了一下:“付出的多,但若是成功, 他的目的能一举达成。”
不会再有什么力挽狂澜, 一旦事情坐实, 陆怀信的太子之位定会被废,皇上不可能容下他。
总比起兵造反要来的有退路, 更何况他养的这点人,也不够造反的。
这么想来陆倡浩倒是会剑走偏锋, 谁能想到他花大价钱养一支军这么几年,是为了别人呢?
就算是皇上派人下来查,只要他安排得好,最终一切也都会查到太子头上。
就像现在陆陵天这样。
“王爷是从大壮那儿得知此事的?”沈梨不禁问起。
陆陵天起身牵着她进了屋里,把门掩上后从怀里拿了一封信出来递给她。
沈梨将信展开, 先一眼就看到信最后的那个方印章,是“既明”二字,她记得这是太子的表字。
“这是……太子的私印?仿的?”
“对。”陆陵天点头, “这是李大壮给我的。”
沈梨一起在屋里坐下, 他将下午去找李大壮的事细细与她说了。
陆陵天找到李大壮家时只装做路过, 恰好李大壮在院子里劈柴,他便上去与他说了几句,言语间透露出自己曾在北境抗夷狄的事,果然看见李大壮的眼睛亮起来, 神色隐隐有些热血沸腾。
大多数在军营中接受过长期训练的人心里都有一番家国抱负与信仰, 陆陵天真实的战场经历无疑让李大壮对他崇敬起来。
甚至问他有没有见过耀王?是不是他当真威风凛凛, 在战场上战无不胜?
于是陆陵天顺水推舟, 亮出了自己身上的腰牌, 索性表明了身份。
这也是在看到李大壮眼里对建功立业的渴望和一份赤诚后临时改的主意,他的身份可能会让他更容易从李大壮嘴里问出点东西来。
果然,李大壮在呆愣了半晌又反复看过陆陵天的腰牌,听他将军中之事信手拈来表现得十分熟悉后,差点给陆陵天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