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何会成了卫焚朝,我也不知道。”霍酒词暗自懊恼,昨晚该问问卫焚朝的,奈何他走得匆忙。“等他回来,我要好好问问他。”
“嗯。”夕鹭望着霍酒词点头。
“再告诉你一件事。”说着,霍酒词拉住夕鹭的手,开心道:“我爹娘也没死,他们被哥哥救了,在贠州。”
这一个接一个惊雷,夕鹭万分不敢置信,她抬手捏了一把自己的脸,“嘶。姐姐,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真的!真的真的!”霍酒词一连说了三遍,生怕夕鹭不信。
这时,“哐当”一声,裴知逸从外头走入,“什么真的?”
第61章 他吃醋了
裴知逸进屋, 不冷不热道:“你们都出去。”
“是。”宫女应声出门。
“姐姐,我先走了。”夕鹭羡艳地瞧了两人一眼,自顾自滚着轮椅出门。她滚到门口时,楚兼正好过来, 随手拎了轮椅一把。
夕鹭抬眼看他, 小声道:“谢谢。”经过几日的相处,她也摸了点楚兼的性子, 人是好人, 可惜话少无趣。在她看来,与他生活一定很累。
何况自己是个残废, 嫁人便是拖累人。
“嗯。”楚兼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多余的话是一句也没有。
夕鹭一走, 宫女再一走,屋内便只剩下两人, 安安静静的, 只留日光落在地面上跳跃的声响。
裴知逸行至床榻边坐下,眉心微微折了折,他开口道:“肚子还疼么?”
“不疼了。”霍酒词望着裴知逸不解,他这模样显然是不高兴,“可是遇上了难事?”
裴知逸紧紧盯着霍酒词, 直截了当道:“昨晚我醉酒后,你见过什么人?”理解是一回事,吃醋是另一回事, 两者并不冲突。他若不问出口, 便会一直记着着这事。
他一提, 霍酒词当即一愣。她倒是忘了一件事, 这里是东宫, 是裴知逸的地盘,纵然哥哥的武功再好,也会被人发现。“我见了卫焚朝。”
这个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裴知逸眼中光芒稍稍黯淡,仿佛蒙了一层阴翳。
见状,霍酒词主动道:“他是我哥哥,这点醋你都要吃?”她坦荡地瞧着他,“昨晚之前,我以为自己的亲人都不在了,所以当他告诉我真相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嗯。”裴知逸眉心平了几分,声音依旧闷闷的,他掀开被子坐上了床榻,“倘若我一点醋都不吃,你会怎么想?”
霍酒词眨着眼,贴着裴知逸道:“我晓得,你吃醋是在乎我,你要是一点醋都不吃,那便是不在乎我了。说真的,你能主动问我而不是放在心里胡乱猜忌,我觉得很好,不然,我们的感情肯定要出现裂缝。”
“哼。”裴知逸撇撇嘴,目视前方,并没看霍酒词,酸溜溜道:“你还抱了他。”
妹妹抱哥哥怎么了?霍酒词不由觉得好笑,反问:“我难道没抱过你?”
“有抱过么?”裴知逸再反问。
霍酒词细细回忆两人的种种,他们俩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再者,两人还未成亲,她心里头还是矜持的,但也有意外。“你昏迷的时候,我抱过你。”
裴知逸慢悠悠道:“那是昏迷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晓得,不作数。”
霍酒词哑口,无奈地呼了口气。她坐直身子,双手绕着裴知逸的肩膀抱了一圈,顺势在他肩头蹭了蹭。“你现在清醒着,我抱了。”
不过一瞬,裴知逸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歪头将自己的脑袋搭在霍酒词的额上。
“我哥哥得了一个治不好的病,他说自己要去寻遍天下名医。”说着,霍酒词顿觉心头难过,不由搂紧了裴知逸。一念起卫焚朝,她便会喘不过气来。兴许是兄妹的关系,她更心疼他。
他承受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裴知逸听出了霍酒词话中的难过之意,什么醋什么小心思通通消散。他抬起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慰,“他得了什么病?”
霍酒词将脸贴在裴知逸的肩头,没明确说,“即便是我姑姑在世也治不好他,可我不敢跟他说,只说希望他早点回来。”
“嗯。”霍酒词不说便是不想说,裴知逸也没继续问。=
许久,霍酒词敛起心疼卫焚朝的情绪,轻快道:“告诉你一件事,我爹娘没死,被哥哥救了。等过几日,我们一起看他们,好不好?”
“他们没死?”裴知逸诧异地扭过脑袋,心底却闪了一个微妙的念头。很快,他便将那个念头压下去。不管怎么说,她开心便好,更重要的是,他不愿她一直想着卫焚朝,亲哥哥也不成。“好。”
“夫君真好。”霍酒词收拢双臂,汲取他身上的温度。如今,侯府遭了报应,爹娘没死,自己又嫁了喜欢的人,一切都很好,唯一不足的便是夕鹭和卫焚朝的事。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如此她已经很开心了,不敢要求太多,太贪心的话,老天爷一定看不下眼。
“小道士,能遇到你,真好。”各种意义上的好。
小道士三字入耳,裴知逸的双眼铮然一亮,兴奋道:“你想起我了?”
“没有。”尽管她不想扫裴知逸的兴,但她更不想骗他。霍酒词诚实地摇摇头,语带歉意道:“要是,我一直都想不起你,你会不会难过?”
“会,也不会。”裴知逸叹息道。
“为何?”霍酒词不明其中的意思,好奇地问了一句。
裴知逸按住她的手往身JSG前压,沉声道:“会呢,是因为你忘了我们两人共同经历的事,我不喜一个人守着两个人的回忆。不会,是因为你已经嫁给我了,我觉得没必要太在乎以前的东西,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不是么。”
还有一句,他没说。他也不是以前的他了。
霍酒词默然,她总觉得,他跟自己记忆中的小道士不大一样。
*
“咚咚咚。”适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什么事?”裴知逸出声。哪个混蛋,来的真是时候。
门外的人道:“殿下,宫门口有个姓张的男人求见,说是要见太子妃。”
裴知逸冷了脸,不用猜他都知道这人是谁。卫焚朝的管家,张别楼。
“我见。”霍酒词拉住裴知逸的手,急切道:“他过来定是要告知我关于哥哥的事。”
见她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裴知逸不是个滋味,又不能不让她见,只得握紧她的手道:“我跟你一道见。”
“好。”
两人一道去了前厅。
里头一同意,通传太监便去宫门口传张别楼。
楚兼抱剑站在东宫门口,视线触及张别楼,他顿觉眼熟,稍一作想,猛地意识过来,此人便是那晚阻止他追黑衣人的男人。
没等张别楼走近,楚兼飞身上前,长剑闪电般出鞘。
张别楼没动,神态自若,似乎并不将脖子里的长剑放在心上。
楚兼拿着长剑却没近一步,剑锋冷锐,杀意逼人,倘若是一般人站在这儿,早下跪求饶了,偏偏张别楼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张别楼捧着手中的账本,平静道:“老朽来找太子妃。”
“吱呀”,裴知逸打开房门,旋即撞上眼前的画面。
“楚兼,你这是做什么。”霍酒词吓了一跳,忙道:“楼叔不是坏人。”
“那晚,他帮了黑衣人。”楚兼冷声道。
什么?霍酒词不敢置信地看向张别楼,张别楼为何要帮那晚的黑衣人,难道他们认识?至今为止,她也没想明白那晚的黑衣人是谁,为何要杀她。
“说。”裴知逸一步上前,目光直指张别楼,气势迫人。
张别楼先觑霍酒词,再回裴知逸,“殿下,此事老朽会慢慢解释。”
霍酒词望向张别楼手中的如山账本,隐约想起了以前王约素找她管家的事。“楼叔,进屋说吧。”
第62章 意想不到
进入前厅后, 张别楼将厚厚的一沓账本放在桌上,自己则是站着,没坐。
霍酒词瞧也没瞧账本,只管望着张别楼, “楼叔, 你跟那晚的黑衣人究竟有什么牵扯?”
张别楼低下头,如实道:“那黑衣人便是老朽的主子, 也是天下第一首富卫江昶。”
闻言, 霍酒词结结实实地被惊了一下,心头五味陈杂。她不认识卫江昶, 更无来往,唯一能解释他来杀自己的理由, 那便是她哥哥。“他为何要来杀我,因为我哥哥?”
张别楼点头, 面色凝重, 眉间折痕越收越紧,“老朽与小姐说说少主的事吧。二十二年前,老朽还不是卫家的管家,听主子说,他是外出游玩时救的少主。那是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夜, 严州江水上涨,恰逢一位霍姓官员的妻子临盆,霍大人满心欢喜, 结果霍夫人生下了残缺的少主。见到孩子的那一刻, 霍大人震怒, 当即抱着少主去往江边, 狠心将他扔入了汹涌的江水中。”
“啊!”听到此处, 霍酒词随即捂住嘴巴。“爹爹,他,就因为哥哥……”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双眼微红。
她很清楚,也看得出来,母亲对哥哥心怀愧疚,而父亲一句话都没提过哥哥,甚至在她说希望有个哥哥的时候,他大发雷霆,差点打了她。至于爹爹为何要这么做,她大概能猜到缘由。
父亲见不得自己有污点,在他看来,生了这样一个儿子便是污点。其次,严州有个习俗,说是拿人祭江,暴涨的江水便会退去。
不管出于哪一个,她都无法赞同爹爹的做法。
她又想,倘若爹爹知道自己改嫁的事,以他的脾气,绝不会善罢甘休,押都会将她押到侯府。
裴知逸目不转睛地盯着张别楼,暗自估摸他的内力。他对卫焚朝的病本就存有疑虑,听张别楼一说,再看两人的神情,约莫明白了里头的事。
霍酒词深深吸了口气,急切地问:“然后呢?卫叔叔收养了他?”
“嗯。”张别楼顿了顿,继续道:“除了少主之外,主子还收养了其他三十一名被遗弃的婴儿,一共三十二人,打算从他们当中挑选一人作为继承者。天下第一首富,主人拿下这个名号并不容易,自然要细心挑选继承之人。”
楚兼木然听着,右手早已按上剑柄,做出一个随时拔剑的准备。只要张别楼有异动,他手中的剑便会取他的命。
“世人都羡慕少主的身份地位,但又有多少人知道少主是如何拿到这个位置的。”张别楼垂着眼帘,将一切情绪都藏在眼中。他哼了一声,娓娓道来,话中隐有嘲讽之意,“从这些人记事起,主人每年都会挑一次人,有时是让他们互相残杀,有时是考验他们遇险应变的能力。每次,他们不是受伤便是死,最后只有少主活了下来。”
“……”光是听张别楼说,她都快喘不过气起来了,更别说是亲身经历的人。霍酒词紧紧抓着自己的手,眼眶的泪水直打转。
而今她才明白,哥哥的性子为何会变成那样。
察觉到霍酒词的情绪,裴知逸侧过头,伸手握住她的手,牢牢包在掌心。
霍酒词看向他,勉强扯了扯嘴角。
裴知逸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按着她道:“想哭就哭。”
原本,霍酒词是真想哭,被他这么一带,哭意消散不少。毕竟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她也不好意思埋在裴知逸怀中,挣扎着坐直了身子。“有人呢。”
张别楼像是没看到两人的动作,接着道:“主子的遭遇跟少主差不多,只是,他的心魔更重。因为心魔,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爹娘。自打主子定了少主后,他一直都希望,少主能走他的路,跟他一般做个没有感情的人,但少主不肯,所以主子才会亲自来杀害小姐。”
“原来如此。”霍酒词缓缓吐出堆积在喉间的压抑。她想,严州的那场大火想来也是卫江昶的手笔。“搂叔,哥哥吸食寒石散,是不是……”
“是,少主的一切行为,都是主人教的。”话说一半,张别楼悄然感叹,“起初,少主并不愿吃寒石散,主人动气了便开始打他,打得他奄奄一息,强行让人将寒石散塞到少主嘴里,次数多了,少主也就上了瘾。”
“他怎能如此对待哥哥。”霍酒词恼火,捏起了小拳头。她是感激卫江昶对哥哥的救命之恩,却也厌恶他病态般地折磨人。
期间,裴知逸除了看霍酒词外便一直盯着张别楼,妄图看穿他。然而事实是,他觉得张别楼身上像是裹了层雾,怎么看也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