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老话说得好,有后娘就有后爹。那小寡妇肚子里揣的那个才是那家里边现在的宝贝。你是没见着那田大娘,小寡妇还没过门就对现在的孙子冷淡了许多,有时候一天有一顿没一顿的。倒是天天把这后来的挂在嘴边,说是什么高僧算过,那是文曲星投胎,今后有大前程。要节省些,给后面这个孙子攒些读书钱。哎哟,说大话不嫌闪了舌头,什么文曲星能投身在他家去。”王大嫂说着真觉得那田家真是一家子疯子。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番内容。”苏母咋舌道:“那小寡妇什么时候进门?”
“约莫就是这几天了,田家那男人天天回来拾掇屋子呢。”王大嫂说着眼神一转:“大娘,咱们邻里邻居的也这么久了,我这人什么人品你也知道。我听说你们买了几亩好地要租出来……”
“他嫂子,这事儿吧都是空青张罗的,他现在不在我也不好做主。”苏母开始想着找理由进屋。
“大娘,您别急我也不是让你现在就应承我,到时候空青回来了你在他面前美言两句就成。”王大嫂看着苏母,话说到这份上她也只能应下,又说了两句才进屋。
傍晚的时候贞娘抱着团团在院子里边练走道,看见院外有个小孩,就像是田大嫂的孩子,贞娘叫住他:“是土宝吗,站在外边做什么,进来玩。”
土宝提着一个小篮子进屋,里边是一包药:“这是我娘的药,我爹说家里要有喜事了,不能有药味。娘说她同您家说好了,让我过来煎药。”孩子怯怯得看着她,贞娘觉得有些心酸,他也不过才八九岁就要学着察言观色。
“是哩,我还同你娘说好了让你留下来吃饭,饭都做着了,正想着去叫你呢。”贞娘听见他肚子在叫唤了,故意说了这样一番话。
土宝眼睛亮了亮,又说道:“煎药已经很麻烦您了,我是吃过饭来的。”
“可是都做上了,今日不吃明日就吃不了了,一块儿吃吧。”贞娘不由分说的将他拉进了屋。
那孩子十分拘谨,贞娘和苏母在桌上都多看顾了些。贞娘第三次给土宝夹菜的时候,团团忍不住了,一把抱住她的手:“姨,我的!”
贞娘哭笑不得:“你碗里还有呢。”也不知道哪儿学的这么霸道。
土宝却更不好意思了:“给妹妹吃,我吃饱了。”
“妹妹要少吃些,吃多了积食晚上睡着要哭。你赶紧帮妹妹吃掉,要不然她要闹。”贞娘说着就将那块红烧肉放进土宝碗里,土宝顶着团团的眼神,一口把肉吞进了肚子。
这顿饭是他这几月以来吃得最饱的一次,临走的时候贞娘不只让他带走了药,还给他装了几个饼,那孩子在桌上看了许多眼,一直欲言又止。
贞娘将饼递给他的时候,土宝小声说道:“谢谢姐姐,我不是自己吃的,我只是想着我娘她在家里也老是吃不饱。”
“没关系的,拿回去吧。”贞娘摸摸他的头,苏三贵提着灯笼送他回家。
两家相隔半个村落,走到半途的时候看见村长急吼吼的从家里出来,后边还跟着两个男子。土宝一眼认出:“木头叔,石头叔……”这两住他家隔壁,他转头对苏三贵说道:“大爷,你回去吧,我跟着他们一起回家就好!”
苏三贵还没回话,木头上前看着土宝说道:“你这孩子去哪儿了,你家出事了。”
“什么事?”八岁的孩子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回去再说吧。”木头有些不忍心。苏三贵一看好像是出大事儿了,跟着过去!
贞娘将团团哄睡着,出来她娘正在做鞋子:“娘你这最近怎么一直做鞋子?”
苏母白了她一眼:“这怪谁,姑娘手艺不行,我不得给女婿多做两双。”
贞娘顿时不敢再多言,苏母拿出针线筐里的线:“你打络子倒是不错,多做两条,女婿回来的时候挂个玉佩啥的也用得着。”
“娘,我这还没嫁呢,别一口一个女婿。说得好像我恨嫁似的。”贞娘拿起线开始配色。
“这也没多少日子了,好在两家离得近,你这嫁了同没嫁也没什么两样。”苏母也不说留恋。
母女俩一边说话一边做事,贞娘一条络子打好了,拿在手里端详:“让我爹带着试试,爹!”她转头找苏三贵,喊了两声没人答应:“我爹去了多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这……吃了饭就去的,好像是挺久了,怎么还没回来?”苏母说着站起身:“我去找找他。”
“我出去找吧,外边冷,您在家等着就行。”贞娘说着裹了件披风提上灯笼就要出门,才走到门边就听到院门处有动静,苏三贵开了门进来。贞娘上前去:“爹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那田家出事儿了,我多待了一会儿。”苏三贵被冷着了,进门忙朝着火盆走去。
“出什么事儿了,又打起来了?”苏母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过来。
苏三贵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这才觉得整个人活过来了:“那一家全死了。”
“什么?”苏母吓着了。
“我和土宝走在半道上正遇上村长,田家旁边住着的木头第一个发现的。田家那媳妇,今晚上煮了饭,朝饭里下了毒。毒死了田家母子,自己拿刀在门口抹了脖子。”苏三贵说话间就想到刚才的情景,一进门一大滩血:“那孩子吓得都不会动了。”
“她哪儿来的药。”按理说田婆子看得这么紧不应该啊。贞娘想不明白。
“就是先前你说的那什么狼毒草……不知道她在哪儿找的,放在饭里。她肯定早就打好了注意,要不然怎么让孩子来了我们家,还有下午那些话。”
“怎么这么想不开啊?”苏母说着:“下午来的时候我就该多注意的,你说要是知道她存了这心思,我该好好劝她的。”
“谁能想到呢?”苏三贵也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事因为发生在古代,所以田大嫂选择最决绝的方式来处理,但是生活在法制社会,我们面对困难的时候有许多其他的方式解决。所以希望每一个遇到困难的人都能想着迈过这个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要轻易做傻事。
今天加更呢是因为我发现我文下的评论基本是最少的。新手上路,诸多不足,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是不是文太平淡了,大家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希望能有小天使同我说一说这文的不足之类的,我们一起让它变得更好一些呀,谢谢你们,爱你们哦!
第33章 入学
这事儿闹得很大,官府的人第二日便来了,调查一番,最后得出和村长他们相同的结论。照例将村长训斥一顿后,方才准许把人安排下葬。
这一家人在村子里边没有其余亲近的人,村长召集大家凑了凑银子,准备了几口薄棺,埋在他家背后一块小土凹里。生前诸多怨恨,没成想死后还要被埋在一起。土宝披麻戴孝跪在坟墓前,像个木偶一样扯了纸钱放在盆里。
来观礼的人不多,村长看了看跪着的土宝,这个孩子怎么办,才八岁,让他一个人生活吗?这显然很残忍。若是把孩子带回去,老婆子估计要闹半天吧。村长左右为难。
苏家一家人都来观礼的,看着寒风中跪着的孩子,贞娘有些心疼,她看向苏母,她也正看着那个孩子:“娘,要不先把土宝带回家吧?”
“可以吗?”苏母看着贞娘,她心底是有过这个想法的,但是担心孩子们不同意。
“孩子太可怜了,不过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再说您不是挺喜欢这个孩子的吗?”
苏母看着前边的土宝:“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我上前去问问他。”贞娘说着走到前边。纸钱已经烧完,土宝看着盆中残留的灰烬发呆。
贞娘走过去:“土宝?”
他没有回答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贞娘拉着他的手,有耐心的喊道:“土宝。”
土宝依然没有反应,村长看着说道:“肯定是吓坏了。”
贞娘又接着唤了他数声,土宝才缓缓抬起头,呆呆的看着贞娘,双眼没有半点神采。
贞娘蹲下身:“土宝累不累,想不想睡觉?”听村长说这个孩子已经两天都没有合眼了。
土宝看着她也不说累也不说不累,贞娘将他揽在怀里,轻轻哼起儿时母亲唱过的催眠小调。声音缓缓,像溪流慢慢的融化积雪的冰川。土宝在她怀里慢慢抽泣出声,而后越哭越凶,最后哭累了沉沉的睡过去。
苏三贵上前来将孩子背起来,村长问道:“苏老弟,你这意思是?”
“孩子可怜,现下我这家中也有这个条件,他要愿意,就让他在我家住下。”苏三贵小心翼翼的起身。
解决了悬在心口的问题,村长看着苏三贵眼神都热切了许多:“苏老弟大义,我替这个孩子谢谢你。”
苏三贵摆摆手,背着孩子回了家。苏母和贞娘打了招呼也跟着回去。
苏三贵先进了屋,贞娘和苏母走到后边,王大嫂上前来抓住苏母的手:“大娘,你怎么把这孩子带回来了?”说着四处一看,才说道:“这孩子现在可是烫手山芋,谁家收留了,那可就是好几年的事。他娘那么狠,现在他又记事,养大了说不准还是个白眼狼。”
苏母知道她也是好心,也没生气只是说道:“好歹也是条命,一村子里边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况且现在家里也不差这点儿粮食。”
土宝足足睡到第二日清晨,醒来的时候眼前一张小胖脸,然后听到贞娘的声音:“团团你怎么跑到哥哥床边去了,赶紧过来。”才满周岁的团团偶尔能走两步,刚刚就趁着贞娘转身拿东西的档口,火速跑到床前。
团团指着床上:“小孩!”
“那是哥哥。”贞娘上前抱起她,土宝连忙坐起来。
“醒了?饿了吧,衣裳给你放在床头,穿上起来吃饭吧,我和妹妹在外边儿等你。”
土宝看看贞娘的背影,又看看屋子,迅速地穿上衣裳。走出门的时候贞娘一家坐在桌边,瞧见他出来苏母笑着招招手:“来,过来吃饭。”
“大娘,大爷早,苏姐姐早。”
贞娘笑着把粥递给他:“想吃什么自己夹,别客气。”
土宝吃着眼前的粥,苏母给他夹过了包子,热气氤氲中,一滴泪落在粥里边,很咸很苦。
吃过饭,土宝看着苏母:“谢谢大娘,我要回家了。”
苏母顿了一下,看着贞娘,贞娘蹲下%来,平视着他:“土宝你愿意和大爷大娘他们住在一块儿吗?”
土宝低着头揉了揉手指:“我想回我自己的家。”
“我知道土宝有自己的家。但是苏姐姐经常要在外出诊,家里边需要一个男子汉来保护大爷和大娘。现在我想请土宝帮我这个忙可以吗?”贞娘没有直接说。
“可是我力气小,也不会做什么……”
“没关系的,土宝会慢慢长大,这样就会越来越有力气了。”贞娘看着他:“你愿意吗?”
土宝定定地看着她:“姐姐是不是在可怜我?”
“不是,姐姐只是觉得土宝是个好孩子,希望你平安喜乐的长大。这不只是姐姐的希望,也是你娘亲的希望。”贞娘摸摸他的头。
“娘亲也这样希望吗那她为什么这么早就走了,她都没能看到我长大的样子。”土宝眼泪一直掉,他固执的拿衣袖把眼泪抹掉,脸上擦出了红色的印子。
贞娘拉住他的小手,用帕子给他擦了眼泪:“你娘亲当然希望你好好的。你长大之后就会懂的,大人有时候会有许许多多的难事儿,活得累了,所以就坚持不下去了。但是你不能学他们,土宝的人生还很长,这个坎迈过去今后就会好起来的。”
“真的会好吗?”
“会的。”
土宝在苏家住了下来,苏母和苏三贵陪着他回去拿了东西。他的旧衣裳大多都是破破烂烂的,苏母索性都没拿,说去镇上置新的。走的时候他只拿了一个小银锁,据说那是他出生的时候奶奶给他打的。
失去亲人的痛没有那么容易消减,哪怕已经在苏家住了一个多月,苏母有好几次夜间起来的时候都听到土宝在夜里偷偷地哭。她把这告诉贞娘,贞娘叹了一声,父母真的对孩子的影响很大:“娘,你说要不让土宝去赵家村那个私塾里边去读书吧。你说的忙起来就没时间难过了。这一个多月以来他跟着我背汤药决,也有些底子,努力一些不会跟不上。”赵家村里边有个大祠堂,里边有个老童生开了学堂,附近几个村子的孩子都在那儿上学。
苏母想了想:“行,多认几个字,今后也能多条出路。”
晚间贞娘同土宝商量的时候土宝一口就拒绝了。
“为什么不去上学?”
“你说的,我要保护大爷大娘。”土宝一边帮团团剥橘子,一边回道。
贞娘不成想原来随便一句话倒成了现在的阻碍:“可是你也说了,你现在什么都不会,我才让你去私塾学东西。”
“学的东西会有用吗?”土宝看着她。
“有没有用学了才知道。”贞娘带着他第二日去向老先生报了到。那老先生看起来极为严厉,脸色阴沉的看着土宝,又问了几个问题,贞娘帮土宝准备过,也算顺利过关。
出了祠堂贞娘还有些担心:“那先生看起来有些凶呢。”
苏母劝她:“严师才能出高徒呢。”贞娘想想是这个道理叮嘱了土宝两句跟着苏母回了家。
回来的路上好几人都跟苏母打了招呼,又各自去忙:“这样子多好,像前段日子明明看着我还有事,还要扯着我说半天。”自从土地租了出去,苏母觉得这出来都没那么担惊受怕。
“好些人还享受这样吹捧的感觉,你和我爹还不习惯。”贞娘笑她。
“我可真不习惯,你爹挑的种地这几家人也不错,今年年头好,收租的时候也不用担心坏了邻里的情谊。”苏母说着挺高兴。
“你就不怕王大嫂到时候让你减租?”贞娘打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