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听闻秦王府要强娶你过门,急得按捺不住,从平江府启程来京城了。”
冯少君:“……”
这是什么神仙惊喜!
冯少君气得,伸手重重拍了崔元翰一巴掌:“我不是叮嘱过你,别告诉祖母,免得祖母操心么?再者,事情已经都解决了,你让祖母来京城做什么!”
这一巴掌,没留半点力。
崔元翰被扇得龇牙咧嘴:“当时我急得不得了,哪里忍得住,当夜就写信送回去了。没曾想,没过两天,事情就解决了。后来我再写信回去,祖母已经启程动身了,想阻拦也来不及了。”
顿了顿,又道:“算一算路程时日,祖母几日前就应该到京城了。我每日打发人去码头那儿等,却一直不见祖母踪影。”
冯少君眉头一跳,心里忽然掠过一丝危险的预感:“表哥,你是说,祖母一直没到京城吗?”
崔元翰这几日也急得不行,叹口气道:“从平江府来京城,必走水路。我打发人去码头,日等夜等,可怎么也没等到祖母的人。也不知祖母是在哪儿耽搁了行程。”
此时消息不畅,全凭书信来往。像许氏这般赶路的,根本没办法联系,只有苦等。
冯少君的脸色微微沉凝。
崔元翰见她这样,反而倒过来安慰她:“或许是祖母年迈,在路上走得慢。也可能是觉得疲累,在某一处停下小住了几日再赶路。我在信上将我们新宅的地址说得清清楚楚,祖母一定会循着地址来找我们。”
冯少君眉头未松:“表哥,你将祖母的信拿过来,我要仔细看上一看。”
崔元翰应了一声,去内室里拿了一摞信来。
到京城不过两个多月,外祖母至少写了七八封信。
冯少君按着信寄来的顺序,一封一封慢慢翻看。
从信上来看,没什么不妥之处。
外祖母得知她在冯府受的委屈,心疼又气恼,在信中反复嘱咐表哥要好好照顾她。到最后一封,外祖母已怒不可遏。
“……秦王府仗势欺人,实在可恨可恼。冯家不为少君撑腰,我老婆子亲自去京城,去秦王府讨个公道!”
最后一句,力透纸背,峥嵘毕露,也可见许氏在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是何等愤怒!
在外祖母眼中,她永远是需要人保护的孩童。
冯少君眼角有些发热,鼻间微酸。
崔元翰低声安抚道:“暂且不急,再等上一等。”
冯少君低低嗯了一声。
崔元翰打起精神道:“对了,几日前,沈祐沈嘉兄弟两个过来。我照你的吩咐,将他们挡了回去。”
“他们没起疑心吧!”冯少君随口问了一句。
崔元翰笑道:“这倒没有。不过,沈嘉说,他们要开始当差,以后休沐的时日就更少了。”
“以后,你的祐表哥,怕是没什么闲空来见你。”
冯少君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
没关系,沈祐没空,她的空闲可多的很。沈祐没时间来,她可以去燕王府嘛!
“表妹,你这么一笑,我怎么觉得后背有些凉凉的?”崔元翰摸了摸手臂:“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冯少君笑着啐了他一口。
……
接下来几日,冯少君一直待在闺房里,没出崔宅半步。
一来等外祖母进京。
二来,以另一张脸孔另一个身份出现在人前,颇消耗心力。骤然恢复本来面目,甚至会有些轻微的错乱感。
前世也是如此。每次出完任务,她都要独自休息一段时日。以免在不停的身份变幻中迷失了真正的自己。
个中微妙的凶险,也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冯少君叫来郑妈妈,低声嘱咐几句。郑妈妈点点头,奉主子之命出去打探消息。
宫中动静,自然是打听不到的。不过,户部的动静瞒不了人。
户部官员从上至下,叫得出名号的,有大半都进了大狱。户部动荡不安,整个朝堂都跟着震动。就连街头巷尾的百姓,见了面也少不得聊上几句。
“户部这些黑了心肠的混账东西,什么银子都贪!连救命的赈灾银子也敢伸手!”
“活该下大狱,将他们千刀万剐才好!”
“听说有个吴郎中,就是吴阁老的儿子。就属他贪得最多,也不怕折了阳寿。”
“呸!缺阴德的玩意!活该他下大狱!”
“还得是燕王殿下,下手干净利落,对着吴郎中也没客气。”
“燕王殿下秉公断案,爱惜百姓,这才是真正的贤明。秦王殿下光担着贤名,就没见做过什么像样的事!那个吴郎中,是秦王的亲家。你说,吴郎中干的事,秦王殿下能不知道吗?”
“燕王殿下精明能干,贤明无双啊!”
“皇上要立太子,就该立燕王殿下!”
“快些闭嘴吧!这立太子的事,可不能随便乱说。不要脑袋了你!”
郑妈妈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说给冯少君听。
冯少君微微扬起嘴角。
户部重案,竟能传至街头巷尾,传得百姓们如数家珍。
明眼人一看就知,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借着吴郎中一案,剪除秦王党羽,削弱秦王声势。秦王踩下去了,燕王殿下可不就脱颖而出了?
……
第一百三十九章 风光
此时的秦王,正焦头烂额。
那一晚,隆安帝龙颜震怒,大发雷霆。
账册上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铁证如山,吴郎中无力辩驳,只得认罪。吴阁老痛哭流涕, 自陈教子无方,恳求天子一并责罚。
如果不是吴阁老痛哭请罪,以隆安帝的脾气,吴郎中根本活不过当晚。
饶是如此,吴郎中也没能逃了牢狱之灾,当夜就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吴阁老无颜上朝, 告罪回府,闭门不出。
吴郎中是秦王世子妃的亲爹, 是秦王的亲家。平日里来往密切。吴郎中犯下重罪,触怒天子。户部被撸下去的十数个官员里,有一半都是秦王党羽。
秦王晦气地不行,酒宴也没心情开了,每日阴沉着一张脸。还得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将吴郎中捞出来。
吴郎中真被一撸到底,堂堂秦王的脸面又得往何处放?
再者,他若是连吴郎中都保不住,投在麾下的官员们也会心思浮动。
所以,吴郎中不能不救。
可隆安帝还在气头上,燕王又是一派秉公办理绝不肯徇私的德性,委实棘手。
汉王也灰头土脸地。
汉王三年前开始掌户部。现在户部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汉王难辞其咎。素来宠爱幼子的隆安帝,将汉王喊过来, 臭骂了一顿, 差点连汉王的差事都给撸了。
曹贵妃陪着汉王跪了一晚上,才令隆安帝怒火稍歇。
赵王倒没受什么牵连, 白白看了一场热闹。
不过, 眼睁睁看着燕王出尽风头, 赵王心里也酸溜溜的。
曹太后听闻此事的始末后,特意令人将皇孙们都叫了过来,先对着面色晦暗的秦王说道:“吴郎中犯的事,哀家也听说了。”
“国有国法。你父皇就是斩了吴郎中,也不为过。你可别心生怨怼啊!”
浓重的异味,混合着脂粉香气,形成了一股极有冲击力的气味,迎面扑来。
秦王强忍住反胃作呕的冲动,挤出一个愧疚的神情:“孙儿也是做祖父的人了,还要皇祖母跟着操心,真是羞愧。”
曹太后呵呵一笑,脸上厚厚的脂粉抖了一抖:“在哀家面前,你永远是哀家的长孙。”
然后,曹太后又对燕王道:“你秉公查案断案,没有半点私心。皇上在哀家面前,也赞了你两回。”
此言一出,秦王的脸色微微一变。
赵王汉王对视一眼,心中各自也是一沉。
这一桩户部大案,将燕王的名声推到了顶峰。
隆安帝在朝会上赞许燕王办差尽心,在曹太后面前更是夸赞连连。这对燕王来说是件喜事,对他们来说, 可就大大不妙了。
就听燕王恭声应道:“孙儿掌管刑部,查案审案是孙儿的职责本分,不敢当父皇和皇祖母夸赞。”
曹太后都是八旬的人了,压根不用揣摩任何人的心思,也不管秦王赵王汉王脸色如何,将燕王狠狠夸了一通。又令御膳房摆宴。
……
这一顿晚饭,燕王心情舒畅,不必细述。
秦王却是食难下咽。
晚膳后,众皇子辞别曹太后,一同离宫。
赵王上了汉王的马车,兄弟两个不知嘀咕什么去了。
秦王和燕王同路,却丝毫没有同行的意思,阴着一张脸上了马车。从头至尾也没理睬燕王。
燕王看着秦王马车远去,扯了扯嘴角,也上了马车。
杨公公见主子心情极佳,低声笑道:“这回,冯三儿可是立了大功。”
燕王笑着瞥杨公公一眼:“三儿这一声义父倒是没白喊。你这时不时地就提一嘴,本王想忘了她的功劳也难。”
杨公公咧嘴一笑:“奴才这点私心,哪能瞒得过主子。”
燕王又是一笑:“放心吧!本王心中有数。她为本王效死出力,本王自会令她心愿得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