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妃勾起嘴角,冷笑一声:“这就得看晅儿的病症什么时候有起色了。”
朱晅的病症一日比一日重。
早在一个月前,秦王妃就暗中派人去了平江府盯着崔家。准备给崔家点“颜色”瞧瞧。
说来也巧,许氏那个老婆子不好好在崔家待着,竟启程来京。秦王妃索性下令,让暗哨在半路就将许氏乘坐的船拦了下来。
这一招闲棋,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
许氏是冯少君嫡亲的外祖母。拿捏住许氏,冯少君再诡计多端,也只能乖乖低头。
冯少君柔声问道:“敢问王妃娘娘,万一小郡王的病症一直不见起色,或是殒命归西了,又该如何?”
秦王妃:“……”
短短两句话,像一柄利刃,刺中了秦王妃的五脏六腑。
秦王妃心中剧痛,面色霍然一变,目中射出怒火:“大胆!混账!你竟敢咒我的晅儿!”
冯少君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娘娘先别恼。娘娘心里清楚,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不是小郡王到了生死关头,娘娘也不会做出这等不要脸面的卑劣之事来。”
“我为了外祖母的安危,不惜闺誉清名,甘愿进秦王府陪伴小郡王。”
“王妃娘娘也总该给我一个准话。到底何时会放了我外祖母吧!”
秦王妃呼吸急促,目中闪出愤怒的凶光,狠狠盯着冯少君:“冯少君!我警告你,在晅儿面前,你不得胡言乱语。不然,我就令人一刀杀了许氏,让你追悔莫及!”
“区区一个商户妇人,死便死了。就是事后你去刑部衙门告状,本王妃也无需为一个卑~贱的商妇抵命。”
这话说得极其刺耳。
可在皇权至上的大齐朝,这就是事实。
冯少君没有再刺激秦王妃。
等秦王妃情绪稍稍冷静,冯少君又淡淡道:“我今日进府,一直陪伴小郡王,直至小郡王病症有起色。十日后,请娘娘放了我外祖母。”
一旦放了许氏,以冯少君的狡诈,焉肯乖乖留在秦王府?
秦王妃压根就没有放了许氏的想法。
不过,眼下总得先随口敷衍几句。
“好,过十日,我令人放了许氏。”秦王妃一口应下。
秦王妃的话,根本做不得数。
冯少君却未揭穿,顺着秦王妃的话音道:“娘娘一言九鼎,我冯少君也在此立下承诺,一定尽心照顾陪伴小郡王。”
顿了顿,冯少君又道:“不过,我到底是有婚约的人,就这么进小郡王的寝室,实在不妥。不如请娘娘对外宣称,收我为义女。如此一来,义妹照顾义兄,风言风语也会少一些。”
既进了秦王府,还想再嫁沈祐不成?
秦王妃冷笑一声,口中爽快地应了:“也好。”
然后,叫了碧落进来:“这是本王妃新收的义女,传本王妃的话下去,府中所有人见了冯三姑娘,都要恭恭敬敬。”
冯少君抿唇一笑:“义母还是叫我少君吧!”
秦王妃:“……”
碧落:“……”
她改口倒是快得很。
秦王妃抽了抽嘴角,很快改口:“碧落,你带着少君去西厢房安置。”
竟连待客的院子都没准备,直接让冯少君住进正院西厢房。
这是要日夜监视,免得冯少君逃跑。
冯少君心中冷笑连连,面上不露声色,略一点头:“义母,少君先告退了。”
这位“义母”,肯定不知道她还有一个“义父”杨公公。不然,也不会应得这么爽快了。
……
秦王妃的正院,不必细述,自是陈设精美奢华。西厢房十分宽敞,带着配间和耳房净房,足够冯少君主仆三个住了。
郑妈妈安顿行李,吉祥伺候主子换了一身衣裙。
都这时候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冯少君低声道:“外祖母在进京途中,就被秦王妃的人拦下。现在,秦王妃以外祖母性命相胁,我不能不来。”
郑妈妈和吉祥的脸色齐齐变了。
郑妈妈是崔家的家生子,吉祥也在平江府住了六年。她们都很清楚自家主子对外祖母的感情何等亲厚。
怪不得冯少君接了信后,脸色那般难看。
怪不得她立刻就来了秦王府。
事关许氏生死,根本容不得她有半点犹豫。
郑妈妈目中闪过怒色,咬牙低语道:“真是卑劣无耻,可恨至极!”
吉祥眼圈一红,快哭出来了:“小姐,这秦王府进来容易,想出去可就难之又难了。”
冯少君看了吉祥一眼:“吉祥,以后,怕是要委屈你了。”
吉祥一怔。
郑妈妈倒是立刻反应过来,用力握了握吉祥的手。
吉祥也明白过来了,眼睛霍然一亮,急急说道:“不用等日后,现在奴婢便和小姐换衣裳换脸吧!”
前世,就是吉祥顶替了她的身份,她才得以逃出秦王府。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吉祥无辜赴死。
冯少君握住吉祥的另一只手,轻声道:“现在不行。我们刚进秦王府内宅,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也不知道朱晅脾气如何。”
“这几日,你暗中留意朱晅的一举一动,更要学着如何应对秦王妃。”
吉祥郑重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仔细观察暗暗留心,日后不露半点马脚。”
冯少君的脑海中,浮现出前世和吉祥诀别的一幕。
当年,吉祥也是这般坚定地看着她,让她快些逃出秦王府。
冯少君鼻间微酸,手下略一用力:“走,现在随我去见小郡王。”
第一百四十三章 病危
片刻后,冯少君再次出现在秦王妃面前。
秦王妃目光一掠,心里颇为满意。
冯少君换上了初次见朱晅的衣裙,樱草色短襦,柳绿色长裙。连发式,也和当日梳的一模一样。
果然“用心”。
“晅儿病了多日,不能下榻,胃口也欠佳。每日喝下去的药,会吐出大半,已经连着两三日没进米粒了。”
秦王妃一提病重的儿子,就如变了个人,俨然是一个为儿子操碎了心的慈爱亲娘,细细嘱咐:“你去了之后,不必多话,陪在床榻边便可。喂药喂饭这等事,有宫人内侍,无需你动手。”
简而言之,冯少君只要待在一旁,让小郡王看着就好。
冯少君微笑着应下,走上前扶着秦王妃的胳膊:“义母请慢行。”
秦王妃:“……”
这个冯少君,能屈能伸诡计多端,城府极深,绝不是等闲之辈。
如果不是急得没了法子,她也不会出此下策,逼着冯少君进府。
秦王妃定定心神,淡淡道:“说话行事前,多想一想你外祖母。”
冯少君笑容未减,语气轻柔:“义母所言,少君都记下了。”
秦王妃鼻子里挤出一声哼,迈步去了朱晅的院子。
按理来说,朱晅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早该搬出内宅住到外院。不过,朱晅病弱多年,秦王妃看得如眼珠子一般,哪里舍得将他挪出内宅。
朱晅的住处,离正院不过盏茶距离。
一踏进院门,便能嗅到苦涩的药味。
伺候的宫人内侍跪了一地:“奴婢(奴才)见过王妃娘娘。”
秦王妃随意嗯一声:“这是本王妃收的义女,你们都来见过冯三姑娘。”
宫人内侍们纵是满心疑虑,也不敢在此时多嘴,一同向冯少君行礼。
冯少君笑得温柔又和气:“都起身。日后我每日要过来陪伴义兄,和大家伙儿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不必行跪拜大礼。”
宫人内侍们齐声谢了恩。
朱晅的贴身内侍刘贵,开了寝室的门。
在见到冯少君的刹那,刘贵十分惊诧。旋即心中一喜。
不管王妃娘娘用了什么法子“请”来了冯三姑娘,对小郡王都是一桩好事。
小郡王昨夜做梦,还叫了冯三姑娘的闺名哪!
刘贵殷勤地行了礼,迎秦王妃冯少君进了寝室。
浓烈的药味混合着闷气,味道自然不太好闻。秦王妃早已闻惯了,冯少君神色未变,随着秦王妃走到床榻边。
已近夏日,众人都穿着薄薄的春裳,小郡王朱晅却穿着厚实的衣裳,盖着被褥,一张清秀的脸孔苍白,几乎没有血色。
他刚咳过一回,此时全身无力,额上冒着冷汗,双目紧闭。
听到脚步声,他也没睁眼。
亲娘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晅儿,快睁眼瞧瞧,是谁来了?”
还能是谁?
他病得愈来愈重,不知还能活几日。除了嫡亲的兄长嫂子会来,连父王都很少来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