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秦王妃做了什么,逼迫她去秦王府。”
“你冒然前去,于事无补,只会激怒王妃娘娘,令少君处境更加不妙。”
只差没明说“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冯夫人悻悻应了。
冯侍郎起身去了书房,继续在书房里踱步。
不知想到了什么,冯侍郎忽地顿住了脚步,目中闪过恍然。
崔家!
能令冯少君低头的,唯有崔家。
真没想到,秦王妃为了小郡王,竟连堂堂王妃的体面都不要了。这等事实在下作。
不过,他这个祖父,倒不必着急。一边是燕王,一边是秦王,两边下注。不管冯少君嫁给沈祐,还是嫁给小郡王,对冯家而言,都是一桩好事嘛!
冯侍郎想明白之后,也不急了,慢悠悠地沐浴更衣,顺便召了一个貌美的丫鬟来捶背捏腿。
……
隔日一早,秦王亲自去探望病弱的朱晅,也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冯三姑娘。
“见过秦王殿下。”冯少君天生一副柔婉动人的美貌,身形窈窕,声音悦耳。
秦王瞥了一眼:“免礼,平身。”
朱晅身体孱弱,眼睛倒是不瞎。
这个冯少君,着实是世间难寻的美人。
秦王当然也是好美色之辈,既好美男,也好美人。不过,既是儿子喜欢的姑娘,他也不便多看。
秦王走到床榻边,声音难得和缓了几分:“晅儿,你今日感觉如何?”
感觉好极了!
做了一夜好梦。
破败不堪的身体,仿佛也在一夕间好了起来。
朱晅蜡黄的脸站出笑意,虚弱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少有的活力:“多谢父王关心,我觉得好多了。”
看着朱晅眼中的欢喜,秦王暗暗唏嘘。
这个儿子,生来体弱。精心娇养着,才养到十六岁。说句不中听的话,他早已做好了幼子随时夭折的准备。
他有嫡子,有四个庶出的健康儿子,少朱晅一个,也不会太过伤心难过。
不过,做亲爹的,绝没有盼着儿子早死的道理。多活些时日,总是好事。哪怕终究逃不过一死,死前心愿得偿快活些,也是好的。
秦王温声道:“每日煎好的药,你要按时喝,饭也要吃。”
朱晅乖乖点头应了。
秦王嘱咐几句,目光又掠过一旁的美丽少女:“冯三姑娘既认了王妃做义母,只管安心在府中住下。”
在秦王妃眼里,只有自己的儿子,别人家的姑娘什么都不算。这个秦王,也没好到哪儿去。
冯少君心中冷笑连连,口中恭声应了。
秦王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去,秦王妃送秦王出了屋子。
冯少君在床榻边坐下。
屋子里还有内侍刘贵和角落里的丫鬟吉祥,再无旁人。
朱晅躺在床榻上,看着床榻边嘴角含笑的冯三姑娘,忽地小声道:“对不起。”
冯少君笑容微微一顿。
“对不起,”朱晅目中露出愧色,微弱着说道:“一定是母亲逼着你来陪我。”
“我这副模样,你也瞧见了。”
“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母亲心疼我,逼着你进王府来。我……我好好喝药,早些好起来。你就不必被困在府里,可以回去了。”
冯少君:“……”
原来,朱晅只是单纯,并不傻。
刘贵被主子的话惊到了,迅速看了冯少君一眼,急急低语道:“小郡王,这等话可万万不能让娘娘知道。”
朱晅嗯一声,低声吩咐:“我今日说的话,别告诉母妃。”
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啊!
王妃娘娘舍不得拿小郡王如何,杖毙他这个奴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刘贵双腿打着颤,苦着脸应下。
一旁的吉祥,心情也很复杂。
昨日她恨这个小郡王恨得咬牙切齿。
此时又觉得,小郡王其实单纯善良。
“义兄的话,我都记下了。”冯少君轻声张口:“你什么都别多想,好好养病。”
朱晅嗯一声,小声道:“我可以叫你少君吗?”
冯少君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朱晅试探着喊了一声少君,冯少君笑着应了。朱晅咧嘴笑了起来,像个孩童一般。很快,又猛地咳嗽起来。
冯少君离得不远,却未伸手去拍他的后背。便是朱晅快咳得背过气去,她也没动弹。
她看似言笑晏晏,温柔可人,实则心冷如铁。
她对一个人无意,绝不会心软,做出令对方误会的举动。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过招
送走秦王的秦王妃,听到室内传来的剧烈咳嗽声,面色倏忽一变,快步而入。
一眼看到了床榻上咳得脸孔涨红的朱晅。
秦王妃既急又心疼,快步上前,为朱晅抚背。
待朱晅咳过了这一波,秦王妃目光如凌厉的刀锋,刮过一旁安然稳坐神色如常的冯少君,声音里透出凉意:“少君,晅儿刚才咳成这样,你为何动也不动?”
冯少君一脸无辜地回视:“我已有婚约在身,义母该不是忘了吧!日后未婚夫婿问起来,我陪伴义兄一二也就罢了,替义兄抚背顺气这等事,该如何解释?”
“义母莫非想坏了我的姻缘?”
秦王妃:“……”
秦王妃被噎了个好歹。
有些事,做得说不得。
堂堂王妃,总不能连最后的脸面都不要了!
更何况,这是在朱晅的病榻边。有些话万万说不得。
衣袖轻微动了一动。秦王妃隐忍怒气,低下头,就见朱晅吃力地扯动她的衣袖。朱晅一时没力气说话,目光里却满是恳求。
是人都有人弱点。
冯少君的弱点是外祖母,朱晅就是秦王妃的软肋。
秦王妃压下心头火气,挤出一个笑容:“我和少君是随口说笑,当不得真的。你平心静气,好好歇着。”
朱晅还是抓着秦王妃的衣袖不松手。
秦王妃只得又道:“你放心,我既认了少君做义女,自会好好疼她,不会刁难她。”
朱晅这才松了手,躺在床榻上,无力地闭上双眼。
秦王妃看在眼里,心痛如绞。不免又迁怒到了冯少君的身上。
恰在此时,冯少君幽幽轻叹一声:“我真盼着义兄立刻好起来。可惜,义兄孱弱多年,太医们也治不好他的病症。”
秦王妃又被刺了心窝,狠狠瞪了她一眼,声音却十分温和:“能喝进药了,总归是好事。晅儿要歇着,你随我出去,下午再来。”
冯少君微笑着应下,站起身,不疾不徐地随秦王妃往外走。
出了院子,秦王妃停下脚步,目中带着冰冷的警告:“在晅儿面前,不得胡言乱语。”
冯少君眨一眨眼,声音娇软:“我都听义母的。”
秦王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就在此时,一个宫人匆匆来禀报:“启禀王妃娘娘,康郡王妃前来王府,说是来探望冯三姑娘。”
小冯氏来得倒是快!
秦王妃瞥了冯少君一眼,淡淡道:“待会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以你的聪明,总该明白。”
冯少君似未听出秦王妃语气中的冷意,亲热地扶住秦王妃的胳膊:“我这就随义母去正院。”
秦王妃:“……”
怎么说呢,就是在内宅修炼了几十年的妇人,在冯少君这变脸如翻书真真假假说笑中捅刀子的做派面前,也得甘拜下风。
她之前,实在是小瞧了冯少君。
好在许氏在她手中。冯少君再厉害,也只能低头。
……
小冯氏被宫人领着进了正院内堂。
一大早,冯夫人就令人送信给她。她看了冯夫人的信后,既震惊又觉得痛快解气。
冯少君再能耐再厉害,还不是乖乖低头进了秦王府?
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病榻边待着,还有什么清誉?日后,只剩嫁给小郡王一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