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少君瞪了一眼:“滚回去,继续盯着。有什么异样,立刻来回禀。”
小内侍灰溜溜地告退。
冯少君看着椒房殿的方向,脑海中闪过江氏的脸孔,心里燃起无以名状的闷火。
怪不得她这半日心情晦暗。原来是江氏进宫了!
这件事要不要禀报给太子?
立刻就去!
这个念头在心头迅疾闪过。
冯少君定定心神,去了太子休息的厢房外。杨公公去吃饭了,正好没在。难得有机会,可以亲自禀报太子,也能近距离试探一回。
冯少君心念电转,神色如常地进了厢房。
太子数日没有沐浴换衣,也没梳发整理,一派落魄潦倒。
不过,一坐起一睁眼,目色沉凝锐利,一派君临天下的气度。
“什么事?”
太子沉声问。
冯少君恭声回禀:“启禀殿下,奴才有事禀报。太子妃娘娘召了邱夫人进宫,现在正和邱夫人说话。”
邱夫人?
太子瞳孔骤然收缩,目中竟然闪过浓烈的杀气和憎恶。
冯少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重重一跳。
果然……
太子和江氏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
太子很快敛容,淡淡道:“孤知道了。”
冯少君应该告退了。
素来知分寸懂进退的她,今天一反常态,竟主动张口:“殿下可要去椒房殿?”
太子冷冷看了过来。
换了普通内侍,现在已经被拖下去掌嘴了。
冯少君已经试探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忙低头请罪:“奴才多嘴,请殿下见谅。奴才这就告退。”
太子这才想起,江氏是冯少君的婆婆。冯少君对江氏格外关注是人之常情。
太子敛了怒气,淡淡道:“去叫杨公公过来。冯少君低声应下,退出厢房外,然后去找杨公公:“义父。”
杨公公看冯少君一眼,将吃了一半的馒头放下。
“出什么事了?”
冯少君抬眼看着杨公公:“邱夫人今日进了宫,太子妃娘娘召见了邱夫人。殿下宣召义父过去,想来是有事吩咐。”
什么?
杨公公眼皮一跳,面色不动:“咱家知道了。”
然后,起身离去。
冯少君紧随其后。
杨公公头也没回地扔下一句:“这件事咱家去盯着,你不必过问。”
冯少君应了一声,停下脚步,目送杨公公进了厢房。
……
半个时辰后,太子回灵堂跪灵。
杨公公也没什么异样举动,一切如常。
傍晚,跪了一天的诰命夫人们纷纷离宫。江氏也在其中。
哭了一整天,积郁在心底的怨怼随着泪水消散了许多。江氏脚步轻快地出了宫门,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离去,江氏掀起车帘,转头看着厚重的朱色宫门,心里的嫉恨如火焰灼烧。
如果沈祐是太子的血脉多好。
这里就将有她的一席之地……
江氏深深呼出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今日一番哭诉,至少让袁湘心软了。她要趁着这难得的好机会,争取到自由进出宫门的权利。如此一来,她就不会再被困在邱家内宅。或许,她还有机会见到太子……
江氏脑海中闪过一张英武不凡的脸孔,心里百转千回,不知什么滋味。
马车平坦前行。江氏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思绪沉沉,难以自拔。
忽然,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骤然席卷而来。
江氏尖叫着惊呼。整个人随着翻滚的车厢重重地撞击。
第三百七十二章 惊马(二)
疼!
胳膊,腿,小腹,四处都疼。唯有头脸没受伤。
在危险来临之际,江氏以双手紧紧抱住了头脸。全身都受了或重或轻的伤,脸上却没伤到一星半点。
啊!
救命啊!
江氏闭着双眼,紧抱着头脸,放声尖叫。
拉车的骏马希律律地嘶喊。车厢已经倒在街道一侧。
万幸此处不是人群聚集之处,骏马受惊马车翻滚倒低并未伤到路人。
车夫和随行的家丁骇的面无人色,慌忙打开车厢:“夫人!夫人!”
江氏身边的丫鬟也被摔得不轻,额上擦破了皮,鲜血流在眼睛上,血糊糊的一片,看着颇有些可怖:“夫人,你没事吧!”
江氏睁开眼,看到眼前血淋淋的脸孔,又是一声尖叫:“鬼啊!”
那个丫鬟本就头脑昏沉,被这尖锐的叫声震破了耳膜,双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江氏依旧抱着头尖叫。
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车夫摔了腿,不能动弹。马车也不能再走了。家丁们略一商议,留下两个守在远处。另外三个,一个去北城兵马司送信,一个去邱府送信。还有一个,去寻最近的医馆。
……
隔日,江氏没有进宫跪灵。
“太子妃娘娘,”一个宫人轻声禀报:“邱家打发人来宫门处送信。昨日傍晚,邱夫人在离宫的路上,骏马忽然受惊,马车倒在路边。万幸邱夫人只受了些轻伤,敷了上好的伤药,养半个月左右就无大碍了。”
“邱夫人不便再进宫跪灵了。”
太子妃眉头皱了起来,略一点头,心里既担心,又有些无奈。
这么多年没见义妹了。昨日相见,互诉心声。她还想着,以后常召义妹进宫说话,也能为义妹撑一撑腰。
谁曾想,才一日,江氏就遇到了惊马的意外。
灵堂里,不便多言。很快,一片呜咽声响起,太子妃的心思也很快收敛,将江氏一事抛到了脑后。
江氏受伤一事,很快传进冯少君耳中。
还是昨天那个小内侍,口齿伶俐地说道:“冯公公昨日训斥过后,小的就格外留心。今日一早,邱夫人没来。小的也奇怪呢,就悄悄打听了……”
冯少君瞥了一眼过去:“废话少说。邱夫人到底怎么了?”
小内侍忙答道:“邱夫人昨晚出宫后马车受惊,受了轻伤。要卧榻养伤,不能进宫跪灵了。”
说完,小内侍偷偷看冯公公一眼。
素来嚣张浮于脸上的冯公公,此时面无表情。
不知怎么地,小内侍竟不敢再抬头,匆忙垂了下去。
冯公公淡淡道:“你继续盯着椒房殿。”
小内侍匆匆应声,麻溜地退下。
冯少君在原地站了片刻,抬眼望了望天。明亮的阳光有些刺目。看一眼无妨,第二眼第三眼就觉眼睛有些刺痛了。
冯少君垂下眼,以衣袖抹了抹眼睛。短短片刻异样后,恢复如常。
到了深夜,太子才回东宫,最多歇两个时辰,在天没亮臣子们没进宫之前就得重回灵堂。
近身亲卫们内侍们都趁着这难得的机会,躺在床榻上睡一会儿。
杨公公也十分疲倦。太子是众目所瞩,一时一刻不能松懈。他这个太子近身内侍总管,也得时刻绷紧了神经。铁打的身体,也禁不住这么多天的苦熬。
“义父快睡吧!”冯少君眼睛泛着红,忍着呵欠低声道:“夜里我盯着。”
正值丧期,宫里各处都加派了人手,时刻得有人盯着。以防任何风吹草动。
杨公公心疼义子,低声道:“你也去睡两个时辰。深更半夜的,宫门落了锁,到处都是锦衣卫巡夜。料想不会有什么事。”
他整日跟在太子身边,许多琐事都给了冯少君。这些日子,冯少君颇为辛苦。
冯少君轻声道:“义父放心,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能撑得住。”
短短一句话,分明话中有话。
杨公公神色未变,唔了一声:“能撑住就好,义父没看错你。以你的资质城府,以后必将胜过义父。”
顿了片刻,又道:“邱夫人受了轻伤,养一养就没事了。这么一点小事,就不必告诉沈祐了。”
冯少君点头应下。
杨公公没再说话,打了个呵欠,很快闭目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