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太子顿了一顿,低着头看着相伴多年的妻子:“我知道,这样还远远不够。我必须要结一门有助力的婚事,借助岳家之力争储。”
“袁家是大齐顶尖将门,岳父和舅兄们执掌边军,麾下猛将如云。我一开始,就相中了袁家。”
“袁家唯一的嫡女,自幼娇弱,被家中精心娇养着,几乎从不出府见人。我要和袁家结亲,总得费些心思。”
“那一年,我去袁家,不是偶然。我是专程去见你,想打动你的芳心。”
夫妻多年,亲密无间。可这样的话,太子还是第一次说。
太子妃慢慢收敛笑意,看着太子。
太子深呼吸一口气,继续低语道:“我不瞒你。不管你是什么模样,如何娇生惯养,我都打定了主意要娶你。我确实心怀不轨,特意接近你。岳父这一点看得很准,他不愿意结这门亲,也是理所当然。一个心疼女儿的亲爹,自然不肯将宝贝女儿嫁给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子。”
“我什么都料到了。就是没料到,初遇那一天,我会对你一见钟情,自此眉间心上都是你。”
“娇娘,如今,我心愿得偿,即将登基为帝。日后,我后宫只有你一人。”
“永不负你。”
太子妃眼睛红了,想笑又想哭,泪水骤然涌了出来。
太子低下头,亲吻她的脸颊,湿漉漉的泪水,有些咸咸的味道。
“娇娘,我们携手白头,永远做一对恩爱夫妻。好不好?”
“好。”太子妃更咽着应了,呜呜哭了起来。
太子好笑又心疼,抬起头,用手指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瞧瞧你,说得好好的,怎么又哭起来了。”
太子妃耍赖一般,将脸贴在他的掌心里:“都怪你。非要说这些,我这般心软的人,听了能不哭么?”
反正,太子妃在太子面前从没讲过理。
太子扬起嘴角,眼里满是宠溺和纵容:“好好好,都怪我。我不说这些了。总之,以后不管谁在你耳边乱说,你都别理会。我心里除了你,再没别人。”
太子妃抿唇一笑:“我一日日老了,年老色衰的时候,有鲜嫩的美人在你眼前晃悠,你就不会动心么?”
太子一本正经地答道:“我比你大了三岁。要说年老色衰,那也是我。到时候你别嫌弃我就行。”
太子妃被逗得笑了起来。
快要四旬的太子妃,笑起来还如少女时一般娇憨可爱。就像初见时一样。那一眼,他的心就沦陷,至此,再容不下任何女子。
太子心头一热,再次将太子妃搂进怀中。
……
国丧结束后,礼部冯侍郎第一个上奏折,请太子登基。
紧接着,文官武将们一一上奏折,徐阁老郑阁老也一并上了折子,请太子立刻登基为新帝。
宗室皇亲们,也不敢示弱,奏折纷纷送到了太子面前。
太子三辞三让后,才忍着丧父死了祖母的悲痛,应了登基的奏折。
新帝登基是国朝大事。礼部有一整套繁琐的章程和礼节。整个流程走完,要耗费三四个月的时间。
眼看着寒冬腊月就快过年了,新帝登基的典礼,就定在了来年二月。在这之前,太子依旧以储君的身份监国理政。
因着国丧之故,这一个新年,宫中过得低调而冷清。新年元日,宫中也未设宴。一众诰命进东宫磕头请安,就各自回宫散去。
新年的上元节,太子妃袁敏肚痛发作,在夜间生下一子。
这一胎生得有些艰难,差点难产。太孙朱昀急得不顾众人劝说,冲进了产房里,对着产婆嚷道:“不管孩子了,一定要保住大人。”
最终有惊无险,到底还是母子平安。
袁敏伤了身体,得好生将养,几年之内,不宜再有身孕。好在已有了两子一女,能保证皇位的传承。
太子亲自为孙子取了乳名,从木字旁,叫梁哥儿。两个孙子,一个大名朱栋,一个叫朱梁。可见太子对这一双孙子的喜爱和殷切期望。
此时,冯少君的身孕已有七个月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冯少君有孕之后,好吃好睡,皮肤白嫩红润,比之前丰腴了一圈。每日上午下午,都要去园子里转上一圈。
沈祐能下榻之后,坚持陪冯少君一同转悠。一天天过来,冯少君的肚子越来越大,沈祐的伤势也彻底痊愈,还养得胖了一些。
“你该进宫去当差了。”冯少君笑着催促。
其实,一个月前,沈祐的伤就好了,早就该进宫去当差。可冯少君有孕在身,沈祐心里割舍不下,厚着脸皮当自己的伤还没好,在府中多赖了一个月。现在年也过了,上元节都过了,再不进宫,实在说不过去了。
沈祐点了点头,不舍地看冯少君一眼:“我这一走就是十日。你可得好好照顾自己。”
冯少君失笑:“我每日能吃能睡,身边有郑妈妈和吉祥细心照料,府里有婶娘和二嫂三嫂。产房已经备好了,接生的婆子都请进府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只管去当差,别惦记我。”
沈祐嗯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冯少君高高隆起的肚子,目中依依难舍。
就在此时,肚子里动了一动。
沈祐低声道:“孩子知道我要去当差,舍不得我呢!”
冯少君轻笑不已。
沈祐自出生就没了亲爹,亲娘有还不如没有。纵然有二叔和婶娘疼爱呵护,这也是一桩无法弥补的遗憾。
他一腔无法倾泻的深沉的爱,都给了她肚中的孩子。
“你以后定是个惯孩子的亲爹。”冯少君低声取笑他。
沈祐目中闪过笑意,一本正经地应道:“如果是女儿,我要惯得她像太子妃娘娘一样。如果是儿子,我就将他养得像三哥那样,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喂喂喂!你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啊!”
身后响起熟悉的嚷嚷声:“像我哪里不好了。什么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我这叫心胸豁达性情中人。”
是沈嘉来了。
沈嘉的伤比沈祐好得还要早。不过,东宫一直没派人来催他回宫当差。他就当自己伤还没好,厚着脸皮赖在府里,每日陪伴娇妻和女儿。效果斐然,雷小雪在一个月前又诊出了喜脉。
沈嘉伤好了之后,一天之中至少来蹿三回门。沈祐和冯少君在树下低声细语,听到背后熟悉的脚步声,故意揶揄调侃。果然,沈嘉根本忍不住,立刻就嚷了起来。
冯少君和沈祐对视一眼。
如果这一胎是儿子,以后养得白胖健壮,没有心机城府,爱说爱笑,像沈嘉这样讨人喜欢……
确实也挺好。
说笑几句,沈嘉才正色道:“我们兄弟两个伤都好了,该回东宫当差了。明日一早,我们一同进宫。”
沈祐瞥了沈嘉一眼:“是不是三嫂催你了?”
沈嘉一点都不脸红:“小雪偶尔提了一嘴。不过,她就是不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点伤,养了四个多月,确实有那么一点点过分了。”
沈祐目中闪过笑意:“好,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
离别前的夫妻夜话,缠绵悱恻,不必细述。
隔日五更,沈祐舍不得惊动熟睡的冯少君,轻手轻脚地起身穿衣。和沈嘉一同策马出了沈府。
几个月没骑马出府了,深深吸一口微凉的清新空气,只觉神清气爽。
沈嘉咧嘴一笑,冲沈祐说道:“四弟,我们快一些!”
沈祐嗯一声,双腿轻踢马腹,胯下骏马长嘶,迈开四蹄,飞快向前。眨眼间,就跑出了老远。
沈嘉立刻策马追了上去。
一个时辰后,兄弟两个一同进了宫。
这一进宫,立刻察觉出了不同。
沈嘉低声道:“人少了很多。”
沈祐目光一掠,无声轻叹。宫中一场动乱,死伤的内侍宫人不知多少,御林军更是死伤惨重。太子还没正式登基,自不会逾矩充人进宫。这一眼看去,内侍宫人确实稀疏寥落了许多。
几个月过去,挥之不去的浓厚血腥味没了。玉石地板被反复用水冲洗,也恢复了干净。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只偶尔能瞥见玉石地板的缝隙里,有隐隐的红。
沈祐收回视线,脚下未停,一路去往东宫。
按着东宫里的规矩,亲卫们养伤归来,要去侍卫统领处禀报。东宫的廖统领,因在宫乱中受伤太重,不能再持刀当差。太子殿下重赏了廖统领,让廖统领卸了差事,回家安心养伤。如今,东宫亲卫统领一职空缺,由副统领暂时管着。
“沈祐见过董副统领!”
“沈嘉见过董副统领!”
兄弟两人一同拱手向上司见礼。
董副统领生了一张国字脸,一脸威严,不苟言笑。事实上,东宫亲卫大多都是这样的做派。
董副统领看了沈祐一眼:“回来就好。你现在随我去见殿下!”
沈祐点点头。
董副统领对沈嘉一字没提。沈嘉也很习惯这样的差别待遇,自己去找熟悉的亲卫。然后才惊觉,诸多熟悉的脸孔都已经没了。
有的死在了皇陵里,有的伤势过重,不能再进宫当差。现在还安然无恙能当差的,最多是以前的三成。
实在太惨烈了!
沈嘉鼻间一酸,和熟悉的亲卫们一一寒暄招呼。
“沈嘉!”一记巴掌重重拍在沈嘉肩头:“你小子总算回来当差了。”
沈嘉一回头,一张满是麻点的脸孔映入眼帘。
是方鹏!
沈嘉激动之下,一把抱住方鹏:“你小子还活着哪!”
方鹏被气乐了,又踹了沈嘉一脚:“滚你的。我年前就回来当差了。没见着你,心里还觉得奇怪。一打听,才知道你‘伤势未愈’,一直在府中养伤。”
明明当日他的伤比沈嘉更重。结果,他已经伤愈回来当差了,沈嘉还不见踪影。
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