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祐:“……”
沈嘉纵然一百个一千个缺点,对他这个四弟却是一片赤诚热血。
沈祐和沈嘉对视片刻。
对着沈嘉那双黑亮的眼,想生闷气都难。
沈祐先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转身去开门。
“喂,你要去哪儿?”沈嘉立刻追了上去。
沈祐吐出两个字:“吃饭。”
沈嘉立刻道:“等等,我也去。刚才和那个冯三儿动手,可累死我了。来,扶三哥一把。”说着,厚颜靠了过来。
沈祐也拿沈嘉没法子。不得不伸手扶沈嘉一把。
自小到大,沈嘉就是这冲动热血的脾气。但凡出府,十次有八回都得惹祸。他跟着收拾烂摊子也很习惯了。
兄弟两个各吃了三大碗面,勉强填饱了肚子,又去沐浴更衣,回了屋子,在各自的床榻上躺下。
沈嘉像诈尸一般,忽地坐了起来:“等等!四弟,你送给冯公公的五百两是哪来的?”
他的私房银子,都被沈嘉“借”去用光了。浑身上下也找不出几十两。这银票的来处,还用问吗?
沈祐满心郁闷,不理沈嘉。
沈嘉倒也不笨,很快会意过来:“当日,少君表妹送了你一个荷包,荷包里放了很多银票。一张就是五百两?”
“我的天!少君表妹真是大财主啊!”
沈祐还是不理他。
沈嘉兀自激动地说了下去:“这么说来,你岂不是还有几千两银票?不如先借一些给我,我上次相中了一副软甲,要三百多两!”
沈祐心如磐石:“不借!”
“别那么小气嘛!”沈嘉侧过身体,讨好地笑了起来,一口白牙在烛火下闪闪发光:“我以后拿了俸禄,慢慢还你就是了。”
沈祐侧身向内侧,理都不理。
沈嘉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吗?
当然不是啊!
沈嘉对着沈祐的后背,一个劲地叨叨:“四弟,我们两个同吃同住,一起长大。在我心里,你比大哥二哥还要亲。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和我的也没两样。”
“你就借我一回嘛!”
有一回,就会有下一回。
他的私房银子借给沈嘉无妨。这银票是冯少君的,怎么能借?
五千两银票,已经被冯公公“敲”走了一千两。这么多银子,他不知要筹措多久,才能攒齐还给少君表妹。
沈祐动也不动,闭上眼睡觉。
……
子时过后,燕王殿下回了燕王府。
待燕王殿下安寝,杨公公才回院子。
刚踏进院门,一个内侍就凑上前,快速地将今晚冯公公“受人欺负”的事禀报给杨公公:“……那个沈嘉,胆子着实不小,竟敢来寻冯公公的麻烦。打狗还得看主人。杨公公可万万不能轻饶过那小子。”
沈嘉?
杨公公脚步一顿,瞥了内侍一眼:“咱家知道了。”
然后,便去了冯公公的屋子。
冯少君还没睡。
门关上后,杨公公打量冯少君一眼,半是玩笑半是打趣:“玩得开不开心?”
沈嘉是冯少君嫡亲的表哥。
沈祐是冯少君的未婚夫婿。
她假扮内侍,将沈祐沈嘉一并瞒在鼓里不说,还戏耍兄弟两个一回。从未婚夫婿手中敲诈了五百两银子。
万一以后露了馅,乐子可就大了。
在杨公公戏谑的目光下,冯少君神情分外坦荡:“我不是有意戏耍他们兄弟。我现在是冯三儿,一言一行都得符合身份。不嚣张讨嫌一点,哪里还配做义父的儿子!”
亏得她能义正言辞地将欺负人说得这般天经地义。
杨公公失笑:“你说的也有道理。也罢,你自己不介意,就随你吧!”
顿了顿又低声道:“你进府已有几日,身份过了明路。不过,总不宜一直待在府中。明日一早,你就出府。对外就宣称是咱家打发你出府办差。”
冯少君点点头应下。
她这回出来几日,表哥定然又等得心急如焚了。
杨公公又道:“咱家确实有差事给你。你回崔宅待几日,等咱家的消息。”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探望
隔日一早,天刚微微亮,冯公公便出现在燕王府的侧门处。
如今燕王府里,无人不识杨公公身边这位红人。
守门的管事点头哈腰,一脸讨好:“冯公公这是要去哪儿?”
冯公公略略仰着头,眼角向下瞥,一脸的不耐:“咱家奉令出府当差, 也是你能多嘴多问的吗?还不快开门!”
管事陪笑道:“是是是,都怪小的多嘴。冯公公可别往心里去。”不轻不重地给自己来了一耳光,利索地开了门。
冯公公迈步出了侧门,大摇大摆地离去,很快没了踪影。
门房管事才呸了一声:“狗仗人势!”
不过,他也很想做杨公公身边的“狗”啊!
能攀上这棵大树,在燕王府里可不就横着走了么?
此时, 杨公公也到了燕王殿下身边伺候。
燕王目光一掠,没发现冯三儿的身影, 随口笑问:“冯三儿今日怎么没来当差?”
杨公公笑着答道:“回殿下,咱家打发他出府办差去了。”
有一个明面上的身份足矣。
以冯少君的能耐,应该行走在暗夜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燕王略一点头,不再多问。
……
正午前,冯少君回了崔宅。
有过一次先例,且有充足的心理准备,崔元翰这回倒没追根问底。只低声嘱咐:“你只身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
冯少君心头一暖:“表哥放心,能欺负我的人还没出世呢!”
这等话出自柔婉娇美的表妹之口,实在有些违和。
崔元翰笑着叹口气,又将沈祐当日送来的信拿了出来:“这是沈祐送来的信,他求了燕王殿下和燕王妃娘娘出面。秦王妃不能再逼着你嫁给小郡王了!”
冯少君笑着嗯一声,脸上并无讶然, 接了信,细细看了起来。
字如其人。
沈祐为人阴沉少言, 写出的字也透着冷意。
遥想着沈祐写这封信时的模样,冯少君心头竟有一丝淡淡的甜意。
崔元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表妹,沈祐虽不是什么温柔体贴之人,遇到事了却不怂。为了你,不惜和秦王府结怨。”
“以我看,你也别过河拆桥了。等过两年,就将这桩亲事落实,嫁进沈家做儿媳吧!”
冯少君:“……”
冯少君真心实意地感慨:“表哥,你这胳膊肘真会往外拐。”
崔元翰挑眉一笑:“表哥这才是真心为你着想。这般出众的少年郎,错过了还往哪儿去寻?都已经到你碗里了,可别再放他跑了。”
冯少君眸光微闪,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
崔元翰又低声道:“听表哥的。下次沈祐再来,你对他好一些,一定要拢住他的心。”
冯少君忽地笑了一笑:“这个就不必表哥操心了。我向表哥担保,燕王府休沐日,祐表哥一定会来看我。”
崔元翰:“……”
看着自信满满的少君表妹,崔表哥只得闭上嘴。
正午的午膳十分丰盛。
冯少君和崔元翰相对而坐,也不必谦让客套,各自挑自己爱吃的。
午饭过后,冯少君回了闺房。
“小姐此次出府, 可还顺利?”郑妈妈清楚自家主子的能耐,也免不了忧心:“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吉祥眼巴巴地看着冯少君:“下一回, 小姐带上奴婢吧!”
小姐不在府中,她心里空荡荡的,也不知该做什么了。
冯少君看着两张关切的脸孔,心里暗暗唏嘘。
前世,吉祥顶着她的脸赴死,郑妈妈也死在秦王府里。她只身一人,逃出京城,之后易容改扮,回京报仇。
独来独往,无牵无挂,心无旁骛。
如今身边人都在,当然是好事。却也令她多了牵挂。
她做的事不能告诉身边人,也不愿撒谎。只能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们都别问了。我要做的事,只能只身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