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兰坐在床边,看着手臂上的伤痕,结痂褪去,终归是在肌肤上留下疤痕。她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将袖子放下。
“来,我帮你画画。”无双捏着石黛,在盼兰面前弯身,帮着画眉。
她的手巧,又给盼兰上了粉,原本苍白消瘦的脸有了生气,透出几分独有的秀丽。
打扮好,两人开始准备年夜饭,各自坐着自己的拿手菜肴。院里的婆子有自己的去处,说了声,便去找自己的老姐妹吃酒去了。
过了一会儿,婵儿和巧儿过来了这边,带来了点心和酒。不大的罩房内,瞬间热闹起来,笑声不断。
相对于主子们拘谨无聊的年节,她们这群奴婢反而更加开心畅快。
早先,阿庆送了几个烟花过来,婵儿一个个摆在后罩房门外,手里点着一只香;巧儿胆小,捂着耳朵站得老远。
“嘭嘭嘭”,几声响,焰火升空,照亮了这一方小院儿。
响声让盼兰一惊,她现在就是个惊弓之鸟,一点儿动静就吓得要命。遂挽上一旁无双的胳膊,那是她现在唯一的支柱。
象征性的放完烟花,四个女子围坐在旧桌前,吃着年夜饭。饭菜简单,但是温馨。主子们现在都在前厅守岁,用不上她们这些奴婢,她们索性喝了些酒。
新的一年来了,人人有自己的期待,无双的新年,希望自己有个新的人生。
外面轰隆隆的响成一片,大家知道,那是主家开始过年节了,焰火绚烂,打上高高的夜空,似乎能照亮半座京城。
婵儿喝得多,两片脸颊浮着嫣红,打了个酒嗝开始滔滔不绝,讲着自己路上听来的,哪个院子的赏钱多,哪个院子的少。
巧儿一旁捂着嘴笑,双颊同样泛着薄绯,心中也好奇想知道。
课镇院没有主子,自然不会有赏钱,平日里给分来的东西也是次的。尽管不如别的院子舒适,房间也冷,但是人相对自在不少,不必受着主子的约束。
正说着,两个婆子绕过正屋,到了后罩房这边,两人一脸喜气,提着裙摆进了屋。
无双脸上笑意渐淡,最后彻底消失。这两婆子她认识,正是安亭院里,伺候龚拓的,每当她留宿正房,这是两人帮着送水打理。
“双姑娘,快来领赏了。”一人手里拖着个红漆木盒,往她面前一送。
领赏?
无双看着木盒,思绪回到往昔的年夜。龚拓也会给安亭院的下人赏钱,到她这里除了赏钱,还有别的,有时会是首饰,有时是绸料,去年年夜,他给了她百馥香露。
恩赏的东西不同,但每回都是用这样的红漆木盒装着。
所以,这赏是龚拓给的。
婆子见无双不动,往人脸上探了两眼:“双姑娘?”
盼兰偷着拿手拉了拉无双的袖子,示意着。
无双回神,并没有伸手去接。
“哎哟,还怕烫手是什么的?”婆子笑了笑,干脆把盒子往无双手里一推,“收下吧,姑娘赶紧跟着咱们一起回安亭院,给世子谢恩。世子可还要进宫一趟,在等着呢。”
作者有话说:
大家国庆节快乐呀,秋高气爽的,烟想去爬山看海了。
烟的专栏开了篇预收文《妻色氤氲》,宝贝们小手指动一动,点个收收呀。
嫁到秦家第二个月,孟元元独守了空房。不是夫君过世、远行,而是人被亲爹娘认了回去。
临行前贺勘问她跟不跟去,她摇头,他听完转身离去,再未回头。给秦家留下丰厚田产做报答,也算了清。
孟元元毫不意外,所有人都知道,是她利用手段污了贺勘的名,他迫于清名才娶了她。
既他不再是秦家二郎,这亲事自也不作数。如此,她安下心来,平淡度日。
不料一年后,秦家大伯输光家产,更在外面签了契书将孟元元抵掉。
走投无路,她只能带着还未及笄的小姑千里奔逃州府,敲响了贺家的大门。
。
贺府高门大户,嫡长子贺勘天人之姿,逸群之才,被家族寄予厚望,家中自然不会认他当初娶的粗鄙村妇。
欣慰的是,贺勘本人也清醒,念着养家恩情,只在府中给人安置了个容身角落,却从不理会。
直到一日,一女子在府中打听公子书房,袅袅婷婷,娇艳欲滴,众人才知道,窝在后院的村妇真正模样。
孟元元觉得小姑适应了这里,去找贺勘商议:谢公子照顾,改日我便离开。
贺勘见人这段日子还算安分,清淡扫她一眼:留在府里也无妨。
见她柔婉退下,他当她是答应下。
转天,贺勘在后巷碰见孟元元,她正和老家来的竹马表哥见面,商讨回乡。
头一次,贺勘觉得自己该亲自管教一下这个妻子。
妻,死后亦要同冢而眠,她不知道?
第14章
果然,接下他赏来的东西,下一步就是过去给他谢恩。惯如他的做法,有个台阶,顺理成章。
无双身子一侧,不着痕迹的轻巧躲开。
她笑了笑,让人看不出心中在想什么,对着两个婆子客气说了声过年话,随后道:“这赏,无双不能接。”
俩婆子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不解。要说这赏可是出自世子之手,不说有多贵重,有几个人能有这份殊荣?
不止她俩,就连婵儿和巧儿也是一脸错愕,私心里她们两个希望无双回去,毕竟她们眼里看到的全是龚拓对无双的宠爱。
“双姑娘,别让咱们为难,大过年的。”婆子讪讪一笑,带了些讨好。
无双态度也客气,说话软软柔柔的:“我人在课镇院,怎好接安亭院的赏?妈妈们知道,有时候咱行事要谨慎,不能有半点错处。”
俩婆子一听,也明白了个□□。人八成是怕向阳院那边知道,想想这个节骨眼儿上,宋夫人重视议亲,无双担心倒也正常。
想着人不收,她们也不能强送,到时候这东西坏了点儿,还得她俩担着,又劝了两句,便也就按路回去。
婆子们走了,屋里的四个人也没了玩闹的心思,各自坐下,想着自己的心事。
别人可能不理解无双的做法,盼兰却知道。她有些心疼,她只知道无双小时候家中富庶,也是个小主子,后来遭了灾家破人亡,兜兜转转的成了奴籍。人会写字看书,还懂好些道理,这样好的姑娘该有个好归宿的。
安亭院。
这厢,龚拓穿了官服,正准备进宫去。
见到两个婆子回来,手中还碰着那个红漆木盒,脸色微微一沉,却不多问,只一甩袍袖跨出门去。
好,很好。他养的这只雀儿想伸展翅膀了,可她是否忘了,笼门是锁死的。
。
翌日,大年初一。
每个人身上换了新衣,不知是不是错觉,就在昨日还觉得天寒地冻,今日莫名就有了一种春暖的感觉。
万物更新,人们往来俱是道贺一声新禧。
今日府中会祭祖,祈求祖先保佑顺遂安康。祠堂那边早早安排,还请了大佛寺的法师过来。
课镇院作为故去老伯爷的居所,也会过来进行一番祭拜,算是整满三年,彻底送走老伯爷。是以,院门也大敞着,正堂中设了供桌,摆满贡品、置好香炉。
祭祖会在晌午后,因头晌龚文柏和龚拓会在外有应酬或公务。
尽管这样,盼兰还是大早的躲在房中不敢出来。无双几次劝说也无甚作用,便就随她去,自己端了盆子去打水。
刚走出去,就听见院门处有人喊,她放下盆过去,见是阿庆。
阿庆跑进院儿来,看到屋山墙后走出的女子先是一愣,随后笑着道:“双姑娘今儿的装扮真精神。”
“是吗?”无双看着面前十五六岁的少年,下意识摸了下发间的水红绒花。
娇嫩的颜色极衬她的面容,新年,她也想为自己讨一份好寓意。
“外面有个公子想见姑娘,说叫韩承业。”阿庆说明来意,又道,“我想起上回那恶婆子就说姓韩,便来问问你,不行我和伙计们赶走他。”
无双一愣,没想到大年初一韩承业会来找他,按理说读书人该去给他们的先生拜年。
“他说什么?”她随口问着,并不打算和韩家人在揪扯。
阿庆抓抓脑袋,想了想:“他说,上回那婆子的话并不假。”
无双呼吸一滞,上回的话?克氏说过她的兄姐,韩承业莫不是指的这个?
“他在哪儿?”她提起步子往院门外出去,踩上那条去小偏门的路。
“双姑娘,”阿庆忙上去拦住,指着后门的方向,“人我叫他等在后门,年节,走偏门不吉利。”
无双点头,遂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时,她碰到在园子里闲逛的胥舒容,人身后跟着婆子婢子,身上披着刺绣最新花色的斗篷,走着步子袅袅娜娜。
“无双?”胥舒容叫了声,秀美的脸上带着温商笑意。
无双停住脚步,面上情绪收拾干净,轻盈对着来人行礼:“舒容小姐年节安康。”
胥舒容看去无双发间那朵绒花,夸了声:“无双真好看,要去哪儿?”
“去库房领些香纸,午后祭祀要用的。”无双柔声回道,心里想着后门的韩承业,希望胥舒容不要留她太久。
所幸,胥舒容看样子只是经过,随意说了两句后,就拖着漂亮的裙摆离开了。
今天还有不少事情,无双不敢耽搁,加快步子去了后门。
与守门的家仆说了两句,对方开了一侧的小门。
无双提着裙裾跨出门槛,一眼看见站在阶下的青年,应当是新年的缘故,身上是一件新棉袍,能隐约瞧出瘦削的脊背。
听见声响,韩承业转过身来,抬头看着走出来的女子:“无双表妹。”
“表哥。”无双想着应该说一声年节安康,可到底心中对过往存着芥蒂,最终咽了回去。
后巷空荡,远处的鞭炮声传来。
两人对视一瞬,还是韩承业先开了口,清隽脸上歉意的笑笑:“我娘让表妹困扰了,我和爹说过她,不会让她再来。”
明明已经对不起无双,克氏还是不松手,总觉得傍上龚拓的无双是棵摇钱树,惦记的过来捞点好处。他这个儿子,就算说了,还会反过来被克氏一顿数落,说当年要不是他们韩家收留无双,人早就死了,她报恩是应该的。
无双知道克氏这人的德行,并不想多谈论,便问:“表哥说,姨母的话哪句不假?”
话回正题,韩承业神情认真起来:“是表妹家的兄姐,的确是有点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