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他低声开口,“那不知现在,你可愿意做这桩生意?”
她听这话只觉得好笑,自己有几个胆子抗旨,便开口,“想必陛下宫中珍贵纸张无数,不知陛下想要什么样的纸,臣女虽粗鄙,但还是愿意尽力一试。”
魏齐霄不假思索,直直看着她,“不拘什么样式,你新做来便是。只一样,这种样式的纸,只有朕能用。”
“待姑娘做好了,我便派侍从去纸铺取,定金稍后便奉上。”
郁华枝无奈,“为陛下制纸乃臣女之幸,不需银钱的。”
魏齐霄略一挑眉,“这本就是生意,岂能不收银钱,你安心收下便是。”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郁华枝便识趣应下了,反正当今陛下总不能让自己吃亏就是。她抬头看了眼天色,便起身欲告退。
“今日出来有些时辰了,怕臣女在此扰了陛下清净,臣女每月会将纸送到霁风斋,臣女便先告退了。”
他自知没有理由再留下她,心中一叹,面上还是笑着,“去吧。”
郁华枝得了话总算能脱身离去,携着明微出了小路,回头PANPAN看去时见林间凭空多出好些侍卫,心下疑惑,为何方才自己无意进去时不拦着自己。
她又想起当今陛下同她要纸的事,拿着一万两银票的定金,眼皮直跳。难不成是掌柜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可他为何偏要自己制的纸?
回想今日种种,她只觉得荒唐,“前几日还觉得自己运道不错,怎么今日似是撞邪了?”
突然侧身同明微嘱咐,“明微,今日之事,不能让第三人知晓,你可明白?”
其实不用郁华枝嘱咐明微也明白,此事不宜让他人知晓,否则风波不小。
眼下国中局势并不明朗,郁卿川的担忧并不无道理,若让有心人知道今日之事,难保不添油加醋、胡乱揣测一番。自己还是要愈发注意避嫌才是。
魏齐霄见她身影已消失在烂漫尽头,才缓缓收回视线,“华枝,你终究还是挂念着沈云疆么?”
“今日我因自己的私心来见你,又寻了借口与你接触。本就是不该来的……”
随即眼中浮上厉色,回头交代侍卫,“今日朕只是外出散心,并未遇见任何人,若你们胡言乱语,就别怪朕无情了。”
侍卫皆屏声噤气,一齐躬身回话,“属下遵命。”
[1]化用《红楼梦》诗句
作者有话说:
叮叮叮,猜到纸鹤背后的故事了嘛?
第29章 他好龙阳
这几日朝堂上也并不太平, 显然是个浑水摸鱼的时机。洛玄原本家世便显赫,如今又投向了萧国,明里暗里一齐使力, 倒是将他的官阶升了一级,现已任四品太常卿。
郁文亭自然乐见其成,女婿得力自己于自己也是有利, 二人见状便愈发倒向萧国。不过郁文亭也不傻,若朝堂上站队过于明显玄奕帝必然起疑,早已同慕寒之商量妥当,拉起高台唱大戏。
只要是萧国一派朝臣所提之事他必出言反对, 颇有几分痛心疾首, 恨不能将萧国众人扫地出门的架势。如此架势魏齐霄倒对他更加倚重,召集亲信大臣议事时总不落下他, 于是郁文亭只要得了消息,便紧赶着跟慕寒之通气。见这般上蹿下跳之态,洛玄暗笑, 只觉得自己这位岳父实在有趣。
散朝后因有事商议, 赫连羽便同太子一道去了府上, 用过午膳后赫连羽便想起前几日派人打探的消息。
“殿下, 虽说芡州军中并无什么异常,魏齐霄仅是提拔了皇后母家的几个子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臣又派人去云州驻军处查探, 倒是有些动静。”
慕寒之把玩着手中的禅定杯, 闻言挑眉, “哦?云州启骧军可是元贞国南疆最强劲的驻军了, 魏齐霄若此时想动倒是操之过急了。”
赫连羽轻摇了头, “虽不是调兵这般大的动作, 但突然换了军中主帅,如今这位主帅名叫言朔,此前从未听闻军中有这号人物。此事未传到京城,但换主帅需兵符核验,下发明旨,所以魏齐霄显然是知道的。”
慕寒之细细思索,“虽如今我们占上风,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仔细去查查这位言朔将军吧,从无名小卒一跃成为南疆主帅,必有古怪。”
赫连羽自是应下,原本准备告退,却见太子侍卫进了书房,“太子殿下,盯着魏齐霄的暗卫传来消息,昨日魏齐霄微服出宫。”
慕寒之面色无波,随意转着那幅清潭竹影绣屏,“他出宫都做了什么?”
侍卫复又开口,“先去了城中茶楼略坐,同霁风斋掌柜聊了片刻,后又去了京郊溪鸣寺,在寺中似乎……”
慕寒之未听见下文,便浅浅朝侍卫投来探究的眼光,“何故犹豫?”
“魏齐霄在寺中与郁文亭幺女郁华枝在亭中见了一面,至于二人说了什么……魏齐霄所带侍卫不少,因怕打草惊蛇,便没有靠近。”
听见她的名字,赫连羽喉结微动,眼眸略沉,便听慕寒之开口,“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侍卫走后,慕寒之看向赫连羽,见他垂着眸子不知在思索什么,“殊玉,此事你怎么看?”
赫连羽搓捻着指尖,缓缓开口,“此前微臣派人仔细调查过魏齐霄,他与郁华枝确实没有半点干系,依臣所见,如今魏齐霄宠信郁文亭,碰巧遇见臣子之女问上几句也是正常。”
听了这番解释倒也说得通,但他还是觉得奇怪。
“不过,你说魏齐霄大费周章掩人耳目出宫一趟,只是为了去散心?若说他没有旁的目的,本宫却不信。还是派人去查查为好。”
赫连羽见太子欲唤侍卫,便抢先开口,“殿下放心,此事交给微臣来查吧。”
既然他主动揽了差事,慕寒之自然不会拒绝,“想来也是,听闻郁家那个女儿美貌,以魏齐霄的性子,若他对这位姑娘有意,为何不纳入宫中?”
赫连羽心中有事,并未接口,只默默告退。其实方才回禀太子之话他并不确定,只是此事与她有关,他生怕太子注意到郁华枝,更怕他对她起疑。
毕竟此事涉及萧国利益,自己都身在其中无奈挣扎,郁华枝若被无端卷入朝堂之争,赫连羽只怕自己也没法护住她。
心下实在烦闷,剑眉都蹙起弧度。晚间月色如旧,明明是春日,却觉月光寒凉,想着来到元贞国后的种种,思绪太杂,一时竟不知从何理清,念头不断闪过。
她同魏齐霄……可是有旧?
第二日散朝回府,赫连羽想起今日与她的雁归山之约,便换了身影青色常服,一个人朝着山中去了。
方至正午,待赫连羽翻身下马,便瞧见她手上拎着两坛酒在院门口徘徊。听见身后传来马儿嘶鸣,郁华枝便转过身来。
她今日一袭缥碧羽纱玉兰裙,头上梳凌云髻,鬓间一坠珠银色步摇,饰以烧蓝银发钿,不需着艳色衣裳,戴那一水鎏金红宝石头面首饰,便已清艳无双。
今日两人衣袍颜色显得异常合衬,待赫连羽走近,郁华枝便将酒举至身前,粲然一笑,只觉得林间一切尽皆失了颜色,步摇轻晃。
“你总算来了,再迟些只怕我便要独占好酒了。”
赫连羽自认定力颇好,但今日见了郁华枝还是怔愣许久,他轻咳一声。
“抱歉,是我来迟了,顺道给姑娘带了些鹤栖楼的点心,配上好酒便更妙了。”
说罢便打开院门,侧身请郁华枝进去。她进了亭子不觉感叹,“你并不住在此处,这院子却还收拾得如此干净,真是费心了。”
赫连羽边拿出酒杯用帕子仔细擦拭,边笑着开口。
“镖局里有下人每日过来洒扫,知道姑娘家都是爱干净的,在下总不能慢怠贵客不是?”
郁华枝轻笑,两人一个倒酒,一个将点心摆盘,看着便十分和谐,倒像已相识多年似的。两人碰杯,三杯两盏下肚,也十分惬意。
假托几分酒意,赫连羽手中微紧,试着开口问起昨日暗卫回禀之事,“上次见姑娘还是一月前,不知姑娘这些时日做了些什么?”
郁华枝鼻尖凑近酒杯,面颊微红,正品着酒香,听他相问便细细回忆起来。
“皇后娘娘千秋我倒入宫了一趟,不过并没什么趣事,之后,我一闺中好友便要出嫁……”
想起那日之事,郁华枝复又略显神秘地开口,“她出嫁前一日,我们还去找了个算卦先生,请他断一断二人姻缘。”
她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之人脸上的精彩表情,“那个卜卦先生只挑有缘人开卦,又不取分文,倒是个古怪的。”
赫连羽挑了挑眉,忍住嘴角的笑意,深以为然地点头,“此等算卦断命理之人,古怪些倒也正常,反而显得高深莫测了。”
郁华枝想起前日偶遇今上的事,想着不便直言,便换了个说法,“前日倒是有件怪事,我这两日竟都未想明白。”
赫连羽直了直身子,心中惴惴,“不知是何事?”
她捻了块点心在手中,轻启朱唇,“前日我本是去寺中进香,却遇到了……父亲的上司,因从前并不认识,我便想避开,他却叫住了我,便不免同他随意聊了两句。”
郁华枝不解,“你说,怎么会有人问,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好官呢?”
赫连羽闻言默默,想来郁华枝怕说出魏齐霄的身份不妥,便假托旁人,但此事不假,见她这般疑惑的样子,可知此前二人确实不识。
想到这里,赫连羽略显放松,“姑娘此前与这人并不认识?”
郁华枝摇了摇头,“他是YHDJ父亲的上司,我乃后宅之人怎会相识?”
赫连羽虽垂着眸子添酒,但总算漾出了笑意,“原来如此。”
不消一个时辰,酒坛便见了底,不知想起了什么,郁华枝突然凑近了他一些,小声说道,
“公子常年护送镖队,想来见识甚广,不知可听说过萧国那位赫连羽将军?”
骤然听见她提起自己,赫连羽握着酒杯的手略紧,“自然是听过的,只是不知姑娘为何突然提起他?”
郁华枝轻笑,“自这位赫连将军跟随萧国太子来了京城,坊间便尽是他的传闻,我对他倒也十分好奇。”
也不知可是多饮了两杯酒,郁华枝此时倒有些口无遮拦,“虽听闻他俊美非常,不过在我看来,他定是不及殊玉你的……”
赫连羽细看她的神情,见她脸上透出几分红,便知她有些醉了,生出几分活泛的心思,
“那姑娘以为这位赫连将军是何为人?”
郁华枝眼中略有怔忪,“嗯……听说这位将军有龙阳之好。”
赫连羽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忍着嗓子里传来的咳意,面色微沉。
“不知姑娘……听谁说的?”
郁华枝想也没想便把郁卿川供了出来,“我大哥说朝中大臣送这将军美人无数,他坐怀不乱,愣是悉数退回,更何况如今他十八岁,老大不小的年纪,房中竟一个妻妾都没有。想来便是了吧……”
赫连羽听了这番话,愣是气笑了,只郁华枝愣愣的,将点心递给他,“殊玉,你尝尝,这点心可好吃了,不愧是鹤栖楼的手艺。”
他接过点心狠狠咬了两口,仿佛将点心当成某人似的,
“依在下看,赫连将军也未必就是……好那口,说不定只是洁身自好,姑娘此言倒是没有实据。”
郁华枝叹了口气,眼中惺忪,“我现在倒是觉得大哥所言有些道理,这个赫连羽十有八九竟真是爱慕萧国太子……”
赫连羽:……
作者有话说:
郁华枝:我为鹤栖楼代言,yyds!
赫连羽:你说我好龙阳的事还没解释清楚呢……
郁华枝:你不行!
赫连羽:……
第30章 酒后戏言
赫连羽只觉好笑, 不知究竟为何她对自己有如此多的误解,一时觉得自己是个胡茬大汉,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爱慕太子。即便让他解释, 也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