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谌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宋善宁在桌旁枯坐半宿,最后还是抵挡不住困意袭来,爬回床上睡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一连串的脚步声窸窸窣窣传到耳畔。
宋善宁艰难地撑起身子,半梦半醒地开口,“碧螺……”
寝殿的门被敲了两下,碧螺的声音传来,“殿下,您醒了?”
宋善宁懒洋洋地嗯一声,语气里有被打扰的不悦,“怎么了,一大早上,怎么这么吵?”
房门被推开,碧螺端着一盆清水走进来,看宋善宁已经坐起身,便将水盆撂在角落里的盆架上。
“殿下。”碧螺贴到宋善宁的身边,轻声道,“楚世子来了,此时正在小厅等您。”
“等我?”宋善宁一愣,“他来了多久了?”
碧螺想了想,答:“约摸一个多时辰了。”
一个多时辰?
看外面的天色,总不会是天没亮就来了吧。
宋善宁有些茫然,碧螺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来这么早是有什么事?
若是急事,碧螺不可能不将她叫醒。
可若没有急事,又何必来得这么早?
但其实,她和楚恒略早已是夫妻,夫妻见面,还需要理由吗?
不过此时的宋善宁并无这样的认知,无论因为什么,她还是很快地起身洗漱,换了一身素淡的常服,到外面的小厅去见楚恒略。
楚恒略正在桌旁沉思,单手支着下巴,神色莫名冷淡。
更让人摸不透的,是他身上竟然还穿着官服,看着架势,大概是要从公主府出来之后,直接去府衙了。
宋善宁舔舔嘴唇,走到门口便吩咐人先下去,碧螺会意,带着人尽数退下,并将小厅的门关上,给两人留出独处的空间。
周遭安静下来,宋善宁走近两步,“恒略,你……”
开场白还没说完,却已然被人一把抓住手腕,跟着,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楚恒略将她抱住了。
说来可笑,两人已经成婚快要一月,可是这个拥抱,竟然已经是两人最亲密的动作。
而楚恒略的拥抱也不同于旁人,是克制的,试探的。
甚至拢在她背后的手掌都是虚虚地扶着她的衣裳,不敢真的用力。
宋善宁僵硬片刻,单手撑住他的肩膀,很轻易地便从他的怀抱脱离。
她用轻笑掩饰着自己真实的情绪,“这是怎么了?”
楚恒略深深地看着她,“善善,我……”
“我可能要去漠北了。”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漠北
去漠北?
宋善宁愣了一瞬, 心头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问:“为什么要去漠北?”
楚恒略勾唇角勾出一抹苦笑,与宋善宁一并在八仙桌前的圈椅上坐下,然后才说:“窦将军殉国,边境一团乱, 朝中可用的武将实在不多。我便是其中还算有些经验的, 在这个时候,自然要向陛下请命。”
这个时候?
宋善宁心中微动, 面上却仍做懵然, “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
漠北之事传到京城的并不多。
宋善宁也不过是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并且, 当时将窦承一行派出去,并非是为了真的打仗,多半也有震慑之意在。
她从来不觉得皇帝会真的主战, 大燕如今的情况, 不止是不能打, 更是不会打了。
就算朝廷有骨气,百姓也大多是不愿意的。
所以, 她以为这次也是向从前一样,与北夷交些银子便算是过去了。
这件事拖到现在, 便已经很让人意想不到了。
近来一直拖着, 她还想着会不会是因为皇帝的寿辰将至, 北夷将来贺寿,到时候再细谈的原因。
可听楚恒略这语气, 仿佛还掺杂了别的什么事。
果然, 楚恒略脸色微变,笑着解释道:“陛下将要大寿, 我还想在寿宴前回来为陛下贺寿呢。”
这话任谁都能听出敷衍, 且不说漠北之事能不能尽快平息, 就说两地相隔千里,除非真的长了翅膀,要不然是怎么都回不来的。
但是宋善宁并未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她淡淡一笑,竟真有几分贤惠的模样,“好,我知道了。”
她心中有一股子无名的愧疚,顿了顿,还是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袖口,金边勾勒的云纹贵气十足,但因为是官府,抚摸上去还是有些许的摸手,都要将她的手指磨红了。她柔声道:“你快去衙门吧,我一会儿就回楚家,你出门的衣物我会亲自替你收拾好的。”
两人很少这样亲近,楚恒略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好,我走了。”
说着便要起身往外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起身拉住他的袖子,“诶,等等。”
楚恒略回头,“怎么了?”
宋善宁看了看桌上纹丝未动的茶点,“你定然没吃早膳吧。碧螺!”
碧螺在门外答应,“殿下,奴婢在。”
宋善宁吩咐,“将这些点心都包好。”后半句是对楚恒略说的,“从公主府过去更远一些,你带着路上吃。”
“……好。”楚恒略先是一愣,然后才点头。
等碧螺带人将桌上的几盘茶点都装进食盒里,想要直接递给候在门口的小厮,楚恒略却直接伸手接过,另一只手微微抬起,却又停在了空中。
宋善宁想,他大约是想摸一摸自己的头发,但终究怕越界,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转身离开,宋善宁便目送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完全不见。
半晌之后,碧螺端了榆木托盘进来,清粥小菜,一一摆到宋善宁的手边,“殿下,您也用早膳吧。”
宋善宁摇摇头,“没什么胃口。”
碧螺看着已经安静下来的院子,唏嘘感叹道:“奴婢觉得,楚公子是真心对您好。”
近来的宋善宁其实是有些反常的,尤其是与楚恒略成亲之后,宋善宁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或许可以瞒得过别人,但绝对瞒不过日夜跟在她身边的碧螺。
昨晚她梦到谢谌,还说了梦话,当时碧螺就在外面的小间守夜,不可能没有听到,但是却没有进来问她怎么了,大约也是知道,宋善宁更想独自静一静。
此时听到碧螺的这话,宋善宁很快想到了其中的暗示意外,但她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碧螺自然是了解宋善宁的,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她其实对楚恒略根本没有什么男女之情,除了年少的那些竹马情谊,更多的,怕是愧疚吧。
两人说是成亲,但不知为何,反倒比婚前更加关系疏离。
或许是因为楚恒略也根本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两人的婚礼如此仓促,面对彼此的时候,都无法转变心态。
可楚恒略越是小心翼翼,宋善宁越会觉得不自在。
看着宋善宁稍显冷淡的侧颜,碧螺心里默叹一声:见到谢谌的时候,不管是喜是忧,自家主子都会很轻易的被牵动心思。可是与楚世子见面,就如两摊平静的水。
她旁观者清,多少能看出些楚恒略的心思。
但是自家殿下,是全然没有往这方面想。
默叹许久,跟前的宋善宁只喝了两口莲子粥就吃不下去了。
她将玉碗往外一推,说:“叫人收拾了吧,咱们一会儿回晋国公府。”
碧螺上前将碗筷手收起来,搁回托盘上,答应道:“是。”
然后叫人将盘子撤走,自己则扶着宋善宁回房沐浴更衣。
等全部都收拾好的时候,才不过巳时出头。马车也早已备好,宋善宁上了马车,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公主府与晋国公府间距离不算近,至少要穿过两条长街和一个烦恼的坊市,宋善宁半梦半醒间被吆喝声吵醒,她懒散地揉揉眼角,声音里还带着懵懂的睡意,“碧螺……”
尾音也糯糯的,像是在撒娇。
碧螺坐在外面,听到声音立刻掀开车帘,笑着握住宋善宁伸过来的手腕,“主子,怎么了?”
宋善宁拨了拨耳边的珠坠,透过掀开的半边车帘往外看,说:“有些口渴。”
其实车上有备好的茶水,可她嫌烫,还嫌没有味道,不愿意喝茶。
碧螺看着不远处的果子店,笑道:“殿下稍等,那边有梅子饮卖,奴婢给您去买。”
宋善宁莞尔,“好。”
碧螺跳下马车,快步走到果子店去买饮子,因为人多,要排一会儿队,宋善宁便让车夫将马车停到一旁的树荫底下,又因为车厢里稍有些闷热,她便抬手撩开一点窗帷,既是透气,也是欣赏街上的繁闹。
没多久,碧螺便带着满满一壶梅子饮回来,宋善宁放下窗帏,直接掀开车帘,让碧螺上车来,“我已经睡够了,进来坐吧。”
碧螺便陪着宋善宁一起坐,除了梅子饮,还有几碟酸甜的果脯,将桌上的小桌拉开,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车夫抽下马鞭,马车继续滚滚向前,很快便隐没在了拥挤繁闹的街市之中。
-
不远处的一家酒肆二楼,被轻纱拢着的平台上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穿一身朴素的长袍,脚蹬厚底靴。
扔在人堆里都找不着的装扮。
可穿在他的身上,却丝毫不显寒酸朴素,挺拔又贵气。
他转过头来,五官俊美,眼窝比中原人要深邃许多,肤色也黑些,但是并不难看,反而平添了几分野性的美。
脚步声传来,随从近前行礼,“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