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元不高兴道:“难道你觉得我很傻?这回也太顺利了。”
柳文渊笑起来:“你别管他是不是有诈,你是不是得了小半个大雍朝?”
谢景元也笑起来:“真的,我感觉跟做梦一样,从来没想到我能有这么大的地盘。我最开始的梦想就是吃好喝好玩好,什么天下大事,什么忠君爱国,跟我屁关系都没有。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赶鸭子上架,管这么多事儿。”
柳文渊瞥他一眼:“怎么,谢将军不喜欢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喜欢啊,谁不喜欢啊。说起来我真的要感谢你妹妹,当初要不是她逼着我上进,我现在还是个六品小官呢。”
柳文渊呵呵两声:“你现在不也是个从三品而已。”
谢景元不再跟他开玩笑:“你再帮我想一想,咱们哪里还有漏洞没补上。”
柳文渊收起笑容道:“漏洞多着呢,人丁稀少,有些人口服心不服,还有人没多少功劳就开始想要封赏,还有人觉得你任人唯亲。”
谢景元点点头道:“这些我都知道,但这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这些问题咱们这里有,朝廷也有,晋王也有。我现在担心的就是咱们身边的人。”
柳文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你是担心有人……”
谢景元嗯一声:“姜大人之前从来不跟我们来往,姜太太也极少到我家里来,他是怎么知道平安的身世的?是谁告诉他的?五郎查了这么久还没查出来。”
柳文渊低声道:“我问过姜大人,他说是有人故意给他送了消息,他也不知道是谁。”
谢景元冷笑一声:“这内奸若不找出来,将来早晚要坏事。你把你们家的人捋一遍,看看有没有谁在外管不住嘴的。”
柳文渊点头:“平安的身世只有祖父祖母知道,连我爹都不知道。”
谢景元忽然笑一声:“我也开始杞人忧天起来,想那么多干什么。现在地方大了,管起来更难。我这边有个差事交给你。”
柳文渊放下茶盏:“请将军吩咐。”
自从谢景元搬到镐京城,柳文渊就时常这样正经地跟他说话,谢景元继续:“你去把东边跑一趟,各个省府,还有一些比较大的州府都仔细看一看,有不服的,立刻斩杀。各地的人丁数、田亩数都要有个大致的了解,你亲自去看,不要听那些人跟你瞎胡扯。”
柳文渊点头:“我知道了。”
谢景元叹口气:“子孝,想把一个地方治理好,光指望官员,早晚完蛋。大家大族出来的官员想的是光耀门楣,小门小户出来的官员想的是升官发财。镐京城这些人有我看着,还时常背地里折腾小动作,外地的那些人,怕是更无法无天。”
柳文渊笑一声:“你这是指着和尚骂秃子,我也想着光耀门楣呢。”
谢景元笑一声:“你不贪财不好色,就图名声,这种好打发。”
柳文渊继续笑道:“你说我沽名钓誉就是了。”
谢景元呸一声:“难道你不是沽名钓誉?”
郎舅两个斗了几句嘴后,柳文渊离开谢家。
请了一场宴席,谢景元在整个北方官场上的名望又增加了几分。虽然他依旧以正三品的品级自居,但那些比他级别高的官员哪个也不敢真的在他面前龇牙。
谢景元牢记着军权里出政权的道理,军务这一块他从未放松,几大得力干将都是他提拔上来的,指东不打西。
得了这么大一块地盘,谢景元不忙着跟朝廷和晋王打架,他在南北两面都布上重兵把守,开始一门心思发展民生。
就在谢景元这里按兵不动的时候,秦孟仁又开始动手了。
当年秋天,白敬朝领兵十万攻打晋王,晋王亲自领兵驻守江边。白敬朝久攻不破,双方僵持下来。
孙太后为防止谢景元趁机南下,一方面切断了南北贸易,一方面派出孙侯爷亲自驻守北面。
袁将军等人觉得这都是大好的机会,劝谢景元趁机南下,与晋王南北夹击朝廷,然而,一向胆子大的谢景元这次却力排众议没有动一兵一卒,只命人加强各处防守。
屯兵边境的孙侯爷没等到谢景元,一口老血闷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他这边一个屁都没放出来,东南面的白敬朝正打得轰轰烈烈。
白敬朝虽然用兵变化莫测,东南也不是没有名将。久攻不下后,白敬朝暂缓进攻的脚步。
没过多久,谣言四起,白敬朝声称晋王不足为虑,他所畏惧者为东南名将赵破军,此人世代驻守江南,陆战、水战都十分精通,在东南十分有名气。
这言论一出,晋王动了心思,立刻派赵破军反击白敬朝,果然,白敬朝一连失去两座城,晋王大喜,命赵破军一鼓作气,务必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赤贫小子打死。
赵破军给晋王回复,再追下去风险太大,不可贸然深入。
晋王眼见着谢景元得了北面小半的江山,白敬朝又害得他丢了大脸,一咬牙,命令赵破军继续打下去。
果然如赵破军所料,本来还在前面跟他鏖战的白敬朝,不知何时已经如鬼魅一般抄到了他的后方,不仅切断了他的粮道,而且直奔晋王的小都城。
赵破军想要掉头营救晋王,然而秦孟仁派的第二路军到了,白敬朝兵分两路,一路与援军一起直接将赵破军包了饺子,另一路继续攻打晋王的小都城,直接将晋王逼迫的后退了上百里。
晋王不仅痛失一名大将,还折损了大量的兵马,丢了近半的地盘,悔恨自己没有听信赵将军良言劝谏,阵前吐一口血后晕倒,被人抬回都城。
消息传到京城,孙太后笑着连说了三声好:“白将军不愧是百年难遇的良将之才,大雍有白将军,有诸位爱卿,何愁江山不平。”
然而旁边的秦孟仁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等大臣们退散,孙太后留下了秦孟仁:“秦大人何故面色不善,白将军收服了大半江南,这等喜讯,秦大人不高兴吗?”
秦孟仁给了个笑容:“娘娘敢用新人,白将军给了娘娘最好的回报,这是大雍的福气,是娘娘的福气。”
孙太后十分高兴,从她掌权以来,从来没有这回这样痛快过:“也是你眼光好,在无数将士中间发现了他,不然哀家哪里知道有这么个人,秦大人的功劳,哀家都记在心里。”
秦孟仁心里却隐隐有了一丝不安,见四周无人,他对孙太后道:“娘娘,我们的诱敌深入之计失败了。”
孙太后点了点头:“无妨,不管是东南还是西北,能收服一块是一块。北边这次没动手,要么是想做黄雀,要么是不敢放手一搏。不管怎么样,现在的局势对我们是有利的。”
秦孟仁嗯一声:“这回让天下人看到了娘娘的本事,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对娘娘说三道四了。”
孙太后十分高兴,这是她向军务迈出的第一步,往后再也不会有人说她是个靠娘家靠男人的傀儡,她要慢慢树立自己的威信,而不是遇事就指望辅政大臣,指望……
孙太后看了看眼前人,将自己剩余的话都噎回了肚子里。
自从那个孩子小产,他收敛了很多,平日里二人相处时,绝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一本正经,说的也都是些朝廷政事,虽然依旧体贴,那些温柔小意的话少了很多。
孙太后见秦孟仁似乎有些心绪不宁,低声问道:“秦大人,你在担心什么?”
秦孟仁抬头看向孙太后:“臣没事。”
孙太后想了想之后道:“你回家去吧,去看看雅兰和宁哥儿。”
秦孟仁摇了摇头:“多谢娘娘,不用。”
果然,孙太后听见他说不用,脸上的笑容不经意之间多了一点。
转天,孙太后进行了一轮封赏,白敬朝升为正二品,秦孟仁这边得到了一些玩物古董,孙太后命人往里头加了些金银首饰,一起送到了秦家。
东西是孙太后跟前的嬷嬷亲自送到秦家二房的,赵雅兰看着眼前的一堆东西,满脸笑容谢恩,给了嬷嬷一个红包。
等嬷嬷走后,赵雅兰看了看赏赐,古董倒是不错,可以摆在书房里。
至于那些首饰和布料,有些颜色俏丽的,有些老成一些的颜色,赵雅兰脸上的笑容十分温婉。
笑完后她吩咐自己的丫鬟:“这些料子都是上贡的好东西,把这两匹送去给太太,你亲自去,总是大爷挣来的荣耀,我做人儿媳的,岂敢独自享用。这一匹玫红色的,拿去给柳妹妹,这根簪子也给她,她每天帮我带孩子,怪辛苦的。”
赵雅兰把首饰和料子分了一半给婆婆秦二太太。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宝子们~
第117章 破窗户抄检书房
秦二太太接到礼物后十分高兴:“雅兰这孩子近来越来越懂事。”
以前她担心赵雅兰不懂事, 争强好胜。自从有了孩子,这个儿媳妇越来越懂事, 遇事谦让, 待人宽和,孝顺长辈,都快成了贤妻良母的典范。
想到儿子长期不回家, 秦二太太又叹了口气:“就是仁哥儿总是不回家,让她受委屈了。”
旁边的嬷嬷劝秦二太太:“太太莫要担心, 大爷忙的都是大事, 等将来大爷培养出了更多的自己人,平定了西北和江南, 到时候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就有工夫回家了。”
秦二太太嗯一声:“也只能这样了, 让她先受点委屈,将来更好的日子在等着她呢。”
秦二太太正在翻看儿子媳妇送来的孝敬, 外头人忽然来报:“太太,赵太太来了。”
秦二太太十分高兴,立刻起身道:“快把昨儿那好茶叶拿出来。”
秦二太太还没出二门呢,就看到赵太太已经过了屏门。
秦二太太十分热情:“四姐姐来了。”
赵太太是孙太后的亲妹妹, 孙太后排行第三, 赵太太排行第四,秦二太太是孙家旁支,因为结了亲, 嘴里的称呼就比以往亲热了一些。
赵太太也是满口笑:“妹妹在忙呢, 我不请自来, 叨扰妹妹了。”
秦二太太笑道:“姐姐说哪里的话, 咱们两个还要那么客气做什么。正好, 我这里得了包好茶叶,正准备请姐姐来一起尝一尝,姐姐能来,是没把我当外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堂姐妹两个满脸带笑地进了秦二太太招待客人的花厅里,下人泡茶,上点心,十分好客热情。
秦二太太主动夸赞儿媳妇:“才刚雅兰得了太后娘娘的一些赏赐,这孩子真孝顺,还给我送来了多半。”
赵太太笑道:“都是她该做的,妹妹不需夸她。”
秦二太太对身边的丫鬟道:“你去把大奶奶叫过来,就说亲家太太来了。”
哪知赵太太却道:“妹妹可真是的,我来跟妹妹说说话,把孩子们叫过来,我们说话还得有顾及。”
秦二太太哈哈笑起来:“四姐姐莫不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跟我说,那是不能让孩子们过来。”
赵太太也打趣:“那可不,孩子们在这里,我们还得装个正经。”
堂姐妹两个放开了后开始扯闲话,东家长西家短,谁家儿媳妇两面三刀、谁家儿子是个败家子,两个女人说得热热闹闹,俨然一幅好亲家的样子。
等说了有小半个时辰,赵太太给秦二太太使眼色,秦二太太心领神会,把身边的下人都打发走,只留下心腹嬷嬷。
秦二太太以为赵太太有什么秘密要跟她说,哪知等她这边的下人离去后,赵太太立刻拉下脸。
“妹妹,仁哥儿多久没回家了?”
秦二太太尴尬起来:“四姐姐,仁哥儿太忙了,有一阵子没回来了。”
赵太太冷哼一声:“我好好的女儿入了你家门,年纪轻轻开始守活寡,你们家就是这样对儿媳妇的?”
秦二太太脸上浮现出一丝惭愧:“四姐姐,仁哥儿他确实太忙了,回头我跟他说说,让他多回来几趟。四姐姐放心,仁哥儿在外头是忙正经事,从来没有任何不轨的举动。”
赵太太冷笑一声:“没有不轨举动?你可真是说得出口。”
说完,赵太太起身走了过来,一把抓住秦二太太的领子:“你儿子本事可大着呢,日日留宿宫廷,差点又给你生了个大胖孙子!”
秦二太太愣住了,片刻后听懂了赵太太在说什么,嗓门立刻大了起来:“你胡说什么!”
赵太太挑破了窗户纸,不再跟她客气:“你养的好儿子,这边祸害我女儿,那边祸害我姐姐。你说,我跟你有什么仇怨,你让你儿子这样害我家!”
秦二太太把事情捋了一遍,开始跟赵太太讲道理:“四姐姐,你这话怎么说的,仁哥儿悉心教导陛下,辅佐朝政,哪里对不起你们?为了朝廷,父母妻儿都丢到一边,还要他怎么样?你是他岳母娘,难道你不希望他有出息?他有出息了,得益的不还是雅兰。我知道,仁哥儿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多少人看他不顺眼,我们是他最亲近的人,怎么能跟着别人一起中伤他!”
赵太太对着她的脸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满朝文武,难道只有你儿子是个人才?离了他朝廷就不转了?以往没有你秦家人,朝廷不是照样挺好的?反倒是你儿子当权后,外头先后出了两匹狼。我中伤他?我难道不希望他好?若不是有真凭实据,我能来找你?你现在满脑子想的是母凭子贵,耳塞目闭,全然不管外头的事情,既然你不管,我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