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元一滞:“哦,那你说吧。”
柳翩翩低声问他:“你是不是知道谨言的异常之处?”
谢景元笑起来:“你还记不记得那年谨言去军营里寻我,我把他揍了一顿的事情。”
柳翩翩点头:“你不是打他就是拿箭射他。”
谢景元哈哈笑两声:“后来我给他买药,去他家里给他上了一次药。当时我就听出来了,这小子居然跟正常人不一样,他的心在右边。我不是大夫,我只能听出他心跳在右边,我怀疑他五脏六肺说不定都是反的。”
柳翩翩的头在他怀里拱了拱:“你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害我担心。”
谢景元伸手在她背后轻轻抚摸两下:“以前我不想跟你提这小子,后来他去了京城,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忘了。前天秦孟仁要杀赵雅兰,我想起这事儿,就跟白敬朝一起射箭,不然这个局真破不了。”
柳翩翩又往他怀里拱了拱:“老天长眼,若是谨言有什么意外,我们怎么对得起他。”
谢景元抱着她道:“这下子好了,他终于回来了。他在京城混了六七年,又是帝师,有谨言帮我们,如虎添翼。”
柳翩翩继续往他怀里拱:“恭喜将军又得一良臣。”
谢景元见她不老实,气得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不要招惹我。”
柳翩翩伸手也拍了他一下:“你别乱说,我没有招惹你。”
谢景元眼神一暗,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然后在她耳边轻声道:“乖乖,我轻轻的,不会伤着你的。你要是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柳翩翩低低地嗯了一声,谢景元感觉她那一声回答仿佛小猫爪子一样在他心里挠,挠得他浑身的火腾地一下子都烧了起来。
他低下头在她耳朵上亲一口,然后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气。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俯身将她困住,开始探索自己日思夜想的甘甜……
谢景元记着这是在军营里,也不敢闹狠了,浅尝辄止,然后亲自端来水悄悄给她擦洗。
闹了一场后,谢景元将柳翩翩从床上捞起来:“你睡了这么久,起来坐坐,我们一起吃饭。”
夫妻两个一起吃了顿晚饭,才放下碗,外头传来柳文渊的声音:“将军。”
谢景元正端着碗喂柳翩翩喝药,听到声音后将碗塞给了柳翩翩,对着外头道:“进来。”
柳文渊掀开帘子进了大帐,看到妹妹在喝药,妹夫坐在一边看着她。
谢景元看向柳文渊:“这么晚了,大哥来有什么事?”
柳文渊当然不想这个时候来打扰,但他有重要的事情。
“元若,镐京城有动静了。”
谢景元刚才还柔和的目光瞬间凛冽起来:“给双平传消息,看护好老弱。给二郎传信,加强守备。”
柳文渊点头:“那边已经投降,只要他敢动,当场斩杀。”
谢景元嗯一声:“我知道了,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们继续跟白敬朝打。明日改变阵型,我在前,你在后,若是后方有意动,时机一成熟,你立刻动手。”
柳文渊说完了正事开始说私事:“谨言没有大碍,他就是虚弱,伤不重,过几天就能长好了。”
柳翩翩喝完了药,当着大哥的面,她强忍着嘴里的苦涩,抱起水杯咕嘟咕嘟喝水,然后放下水杯问道:“元若,要不我回镐京吧,有我在,二哥做什么都方便些。”
谢景元摇头:“暂时不用不必,你回去了二郎还要多保护一个人。相信二郎,他会有办法的。”
柳翩翩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开始酝酿今天的事情?”
谢景元一笑:“多亏了你二婶,不然我还放不了这么长的线。”
柳翩翩瞬间明白过来,他借着严氏的事儿打压二房,将柳文锦罢免,正好给了柳文锦驻守镐京的理由。
她看着谢景元道:“我以后得改变对谢将军的看法,都说你是个大老粗,我看你这手段玩的一点不比那些奸贼差。”
谢景元笑眯眯地看着她:“多谢夫人夸赞,不把身边的钉子拔出,往后岂不是永无宁日。但睁眼一看,不是功臣就是老臣,哪一个都不能随便动,只能多费一番心思。”
柳文渊在一边笑道:“我就跟你说过要相信元若,军中人都说我是小玄机,你看他比我还会算计。”
谢景元伸手从桌子底下的小柜子里捞出一个小罐子,伸手从里面掏出一个蜜枣塞进柳翩翩嘴里:“别担心,这次我定要彻底清楚所有的叛贼,往后北方必须铁板一块。老子既然做了土匪,以后就光明正大地做土匪,做事情不必再装模作样地给孙太后那个老娘们写折子。”
三人在账里说了一阵子话,柳文渊离去。
转天早上,天还没亮呢,柳翩翩一睁开眼,伸手一摸,被窝里的人没了。
她自己起身坐了起来,撩开帘子一看,外头两者一盏灯,屋里有火盆,旁边有个炉子,炉子上有一壶热水,旁边有个铜盆,还有冷水。
她自己穿衣起身,就着屋里的水洗漱干净。
天还没亮,她对着外头喊了一声:“来人。”
这门口有两班侍卫轮班站岗,时刻都有人。
外头有侍卫回了一声:“夫人。”
柳翩翩吩咐道:“去看看裴大人醒了没?”
侍卫应声而去,过了一会儿后回来报信:“回禀夫人的话,裴大人已经起身。柳将军不在,账里只有他一人。”
柳翩翩又道:“去把我六哥叫来。”
没多大一会儿,六郎搓着手进了帐子:“妹妹起这么早。”
柳翩翩问他:“元若和大哥他们都走了?”
六郎兴奋起来:“那可不,天还没亮将军就点人出发,大哥、谢将军和韩将军都跟着去了,可惜了,二哥和二妹夫不在,不然他们五虎将凑齐,那多热闹啊 !”
柳翩翩自然不能告诉他谢景元的计谋,笑道:“六哥跟我一起去看看谨言吧。”
六郎点头:“行,外头寒风大,你穿个大氅。”
兄妹两个到柳文渊的营帐时,裴谨言正坐在那里写什么东西。
见到二人后,他想起身。
柳翩翩急忙道:“你别起来。”
说罢,她将裴谨言上下打量一番。他洗漱过了,头发看起来很清爽,身上的衣服也是干净的,就是胸口那里鼓了个包,估计绑上了绷带。
修养了一天,裴谨言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柳翩翩看他的时候,裴谨言也在看柳翩翩。她比昨日气色好一些,七年未见,她依旧眉眼如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跟他梦里的情景一模一样。
柳翩翩主动打破沉默:“谨言,你身上有伤,怎么起来了。”
裴谨言微笑道:“都是小伤,不用一直躺着。姐姐怎么起来这么早?”
柳翩翩往他身边而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扫了一眼他写的东西,好像是京城那边六部官员的名单:“你还没好呢,怎么开始操心这些事情。”
裴谨言放下笔:“我闲着也无事,能半点忙总是好的。”
柳翩翩问他:“是不是还没吃饭?”
裴谨言点头:“我不饿。”
柳翩翩对六郎道:“六哥,你让人送饭过来。”
外头的侍卫很快送来一些早饭,伙房依旧给两个病号单独做了饭。军营里食材有限,今天依旧是粥,只是粥里加了些肉,还有一些小野菜。
裴谨言自己端着碗吃饭。
柳翩翩发现他好像情绪一直很低落,主动问道:“谨言,你是不是在担心家里人?”
裴谨言对着柳翩翩微微一笑:“没有,有将军和姐姐照看,我不担心家里人。我在担心宁哥儿,就是雅兰姐姐的孩子。”
柳翩翩敏锐地发现了裴谨言称呼的变化,之前是叫赵姐姐,现在是雅兰姐姐。
她继续不动声色地喝粥:“你别担心,雅兰妹妹的尸身我让人妥善保存好了。等打完了仗,我们带她一起去镐京城。在城外找个好地方安葬她,到时候你去祭拜也方便一些。至于她的孩子,她临终时告诉我,她把孩子托付给了我三妹妹。”
裴谨言反应过来:“她临终时跟姐姐说话了吗?”
柳翩翩点头:“那日在阵前,我以为她死了,哪知她撑着一口气跟我说了几句话。”
裴谨言没有问赵雅兰说了什么,而是淡然一笑:“她是个傻子,一辈子像只飞蛾,总想求温暖,最终把自己烧死。”
柳翩翩试探性地问道:“你说不以秦家妇的身份安葬她,那要以什么名义安葬她?”
裴谨言想了想之后道:“就以我义姐的名义安葬吧,我在京城时她没少照应我,我也时常帮她带宁哥儿。”
柳翩翩点点头后继续道:“你别担心,秦家只有那一个孩子,肯定会好好对她的。虽然她为了你跑了出来,但秦孟仁阵前杀她,双方谁也不欠谁的,也不会迁怒到孩子头上。”
裴谨言笑了笑:“她这一辈子,不值得。”
柳翩翩又给他盛了小半碗粥:“值得不值得我说不好,当年她一意孤行要嫁给秦孟仁,想必当时她是高兴的。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夫妻恩爱了一阵子,还生了个孩子。虽然后来夫妻反目,至少也有过恩爱时光。她出来救你,一则全了你们之间的姐弟情义,二来也报复了秦孟仁。谨言,你不必自责,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临终前跟我说的最后三个字就是,不后悔。”
裴谨言的眼睛眨了眨:“是吗,不后悔就好。”
柳翩翩明显发现他眼底有些湿润。
裴谨言低下头喝粥,过了片刻后抬起头,眼里已经恢复了平静:“还是姐姐活得通透,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只要她不后悔就好。”
柳翩翩岔开话题:“前一阵子我走的时候,嘉言妹妹家的二郎已经好大了。她家夫婿现在做了个八品官,一家子日子热热闹闹的。慎言已经说了亲事,裴婶子说年前就让媳妇过门。”
果然,说到家里人,裴谨言的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都是我耽误了慎言,不然他早该成亲了。”
柳翩翩笑道:“也不算迟,我五哥六哥也是才成亲没两年,他们比你都大呢。”
说完这话,柳翩翩又给他夹了一只小包子:“光喝粥不顶饿,这是肉包子,你多吃点,赶紧多长点肉。等回去的时候定要养好了,不然裴婶子看了得多心疼。”
裴谨言离家快七年,十分想念家里人,开始跟柳翩翩说家常话,也会说京城和镐京官场上的事儿。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柳翩翩时常给裴谨言弄吃的,裴谨言不推辞不拒绝,给什么吃什么。
六郎在一边仔细观察,他前天听到裴谨言在睡梦中喊妹妹的名字,一直心惊肉跳,这两天他仔细观察后又糊涂了起来。
他以为裴谨言对妹妹还有想法,可是裴谨言看妹妹的眼神十分坦荡,要说没想法吧,二人之间似乎十分信任,仿佛生死之交一样。
六郎更糊涂了,明明他二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际,最让人费解的是,妹夫好像丝毫不在意,任由妹妹来照顾裴谨言。
柳翩翩在柳文渊这边吃了顿早饭,临走时嘱咐裴谨言:“莫要太劳累,要是觉得无事,等会子我来陪你下棋。”
裴谨言微笑着点头:“姐姐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会好的。姐姐晌午饭别来了,你病还没好呢。”
柳翩翩果然没有再来,专心在谢景元的帐篷中修养。
谢景元这一去又是两天没回来,前方不断传来捷报,谢景元退敌上百里。
北方军势如破竹,秦孟仁与白敬朝仿佛被赵雅兰诅咒了一样,继续溃败。
柳翩翩看着一封封的战报,心里忽然有些不安起来。
因为谢景元他们跑的太远了,离镐京城的距离有点远。
果然不出她所料,三天后,前线与镐京同时传来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