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唐突,戴上了镯子,很快就将她的手放下:“先带着,等我以后赚了大钱,再给你换更好的。”
这只镯子,被裴邺的手捂的,并不冰凉,反而有些微微的温热,他一直贴身放着,这是他身体的温度。
沈妙贞忽然就红了脸,纵然这只翡翠镯子远比不上公子给她的那些,但她很喜欢,觉得很好。
因为这是一个男人对她的承诺,对她许下的白首之约,以正妻子之礼节相待的尊重。
裴邺起身:“你等着我,我今日之内就办好这件事,必不负你。”
就在他走后一个时辰,沈家便进来几个自来熟的大汉,都是跟着裴邺做活的兄弟,跟沈大也是认识的。
他们在沈妙贞的屋子外,给围了起来,根本就不让沈家人靠近,沈老爹还想闹,被这几个大汉沙包大的拳头一吓,便再也不敢生事。
而第二日一早,裴邺的花轿队伍便敲敲打打来到了沈家门口。
作者有话说:
◉ 133、133
虽然仓促, 裴邺办事却极为妥帖,不仅寻了媒婆喜婆,聘礼也准备了五大抬, 花轿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好不威风。
沈天根本抑制不了怒火, 想要把人赶出去, 可阿姐已经许嫁人, 裴邺手里有婚书, 他的几个兄弟如黑面门神一般,守着门口,根本不让沈天进去。
他在沈妙贞房间外, 说了很多话, 哀求了很多声,她也没有出来见他。
沈天悔死了, 因为自己做了错事,阿姐便再也不会原谅他。
裴邺穿着新郎官的喜服, 骑着高头大马,好不神气,进了沈家门,将那五抬聘礼放在院中。
喜婆还在那里高喊着聘礼单子:“裴家大郎聘金五百两, 聘雁一对,聘饼一担, 海味一箱, 云缎五匹,银钏银锭银幢坠一套, 玉簪一对。”
喜婆每说一声, 围观众人便发出一声低呼。
这些聘礼在权贵之家看来, 上不得台面,实在称不上阔气,然而这里乃是平民百姓住的巷子,就如刘三娘那般,家里父亲做屠户,养的起一家子不愁吃穿,嫁女儿要聘礼,二十两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可裴邺竟然聘金便是五百两,那云缎,银饰三件套和玉簪都是要用钱的,这些支出在老百姓们看来,实在是一笔不敢想象的巨款。
小绿儿打开房门,喜婆乐滋滋的捧着喜服进了去,要给沈妙贞梳妆打扮。
喜服都是姑娘家自己准备,但他们的婚事如此仓促,沈妙贞怎么可能有时间缝制喜服。
裴邺便寻遍了洛京的成衣店,终于寻到一件和沈妙贞身量差不多的。
喜娘打量着沈妙贞连连赞叹,原来是这么一位仙女般的姑娘,怪不得外面那位款爷愿意用五百两聘礼求娶。
她肌肤光滑无比,吹弹可破,根本就不必涂粉铰脸,喜娘看了半天觉得根本就没有下手之处,最后只能在嘴上涂了胭脂,用笔在眉心勾勒出花钿,如此便已经美艳的不可方物。
喜服因为不是量身定做,款式也有些简陋,有些宽松,不过腰身处用了腰带系紧,倒也不会就此拖到地上,不过也因此显得她腰肢细细的不盈一握,微微一动,便如弱柳扶风,一分的衣裳硬是被她穿出三分风情。
喜婆这个老妪都看呆了,原本还夸赞裴公子实在财大气粗,现在看来五百两聘金,这姑娘就是配得上,外头那位裴公子真是好艳福。
裴邺置办这些聘礼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私房钱,可以说是拼尽全力,想要为她置一顶凤冠,却囊中羞涩,只能如普通人家,置办了一顶花冠。
可只要家里有些小钱的人家,哪怕没有凤冠,也会给打一只凤簪,裴邺咬了咬牙,跟朋友们借了一些银钱,给她打了一只小金凤。
沈妙贞的首饰箱子中,有珍珠冠,玉莲花冠,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随便拿个出来,都比这些更加奢华、美丽。
然而她却珍而重之的戴起那顶不值钱的花冠,簪上那只小小的,有些单薄的金凤。
她的东西,公子给的嫁妆,娘亲留下的,都被她收拢起来,足足有八抬,用红绸一绑,便是她的所有。
她要一起都带走。
铜镜中的自己是如此的美丽,被火红包围,让她分不清今夕何夕。
在喜婆不住的夸赞,说着吉祥话时,沈妙贞露出一个笑容,从今以后,就是一个新的沈妙贞了,公子说她要幸福,那她就一定会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
她再不留恋,盖上盖头,被喜婆和绿儿服了出去。
“新娘子出门了!”
迈出门槛,被扶着往外走,隔着盖头,她都能感受到灼热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
“阿姐,别走,我错了,你别嫁给别人,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做!”
沈天已经几欲疯狂,想要过来阻拦,而裴邺的兄弟们将他拦在原地,甚至还堵住了他的嘴。
喜婆媒婆瞧得吓了一跳,然而瞧见裴邺冷然的眼神,还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什么都没瞧见,毕竟裴邺才是给他们佣金的人。
沈妙贞微微站定,轻灵悦耳的声音从盖头下响起:“小天,从今往后,你多保重,好自为之吧。”
她毫不留恋的离开沈家的大门,钻进了花轿中。
原本的房间,沈妙贞的东西早已搬空,桌子上只剩下一张薄薄的纸,那是这间宅子的房契,是她对沈家最后的报答。
嫁了人,她便再也不是沈家的女儿。
裴邺亲眼看着她上了花轿,松了一口气,叫人赶紧把聘礼和嫁妆都抬起来,喇叭吹起来,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走了。
这些东西有十三抬,都是实抬,比不上豪门世界家嫁女,在普通老百姓里也着实算阔气。
围着朱雀大街绕了一圈,才进了裴邺在这里新买的宅子。
沈妙贞心如止水,她并没有新嫁娘的不安,平静非常,此刻她再也无法想起六公子,唯有安定。
哪怕裴邺并不是最优秀的那个,也是她的选择,她认。
“新娘子下轿了。”
被喜婆扶着过了厅堂,迈过火盆和马鞍,拜过了高堂,在一片热热闹闹的声音中,被送入洞房。
恍恍惚惚的,居然就这么成婚,她却完全没有什么期待,只是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唯一能够确定就是,他不后悔。
透过盖头,她只看到了一片红色,大户人家循礼节制,婚同昏,所以都是傍晚成婚,然而她们是平头老百姓。
沈妙贞想要迫切的逃离沈家开始新生活,而裴邺也怕她后悔,怕夜长梦多,所以两人心照不宣,一早便举办婚礼。
如此仓促,裴邺竟然也做到面面俱到,下面的被褥都是新的,上头撒的桂圆花生等,有些硌,却让她觉得意外的踏实。
外头的喧闹逐渐退去,她听到门吱呀一声的打开。
裴邺走了进来,面色微熏,带着一些酒气,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娶到梦寐以求而娇妻佳人,如何能不让他志得意满,所谓人生三大喜事,他便占了其一。
他挑起沈妙贞的盖头,想要学那些酸儒学子们行个礼,却在看到她那张美貌无比,却也沉静如一潭死水般的表情。
他炙热而恨不得扒开给她瞧一瞧的心,顿时就冷却了下来。
哪怕已经成婚,他们对彼此仍旧不够了解,他爱她,倾慕她,可她却不一定有同样的感受。
若非因为沈家是这么个情况,伤透了她的心,而他裴邺又恰好出现,她绝不会如此仓促的下嫁,也可能会选择别人。
而且经历过六叔那样的神仙公子,她真的会爱上谁吗?
裴邺心中都知晓,不过没关系,他能够等。
他长揖一礼:“裴邺拜见姑娘,姑娘安好。”
这一番作为,让沈妙贞失笑,打破了她那如死水般的表情:“哪有夫君给自家娘子行礼的。”
裴邺心中一喜:“在咱们家,就是夫君给娘子行礼。”
“沈姑娘,我……”
沈妙贞噗嗤一声笑的更加开心:“你都说是给娘子行礼了,怎么还叫我姑娘。”
“娘,娘子,我可不可以叫你妙儿。”
“夫君叫什么都好。”
裴邺激动的握住了她的肩膀:“娘子,妙儿,你认我是夫君了?”
裴邺是个人高马大,一张俊脸如刀削斧砍,是个很深沉聪明的长相,可现在却像个毛头小子,问她的问题都冒着傻气。
“我们都成婚了,你不是我的夫君,谁是我的夫君呢。”
一见钟情心上的姑娘,对着他巧笑盼兮,让裴邺心中甜蜜,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是,是我自然是妙儿的夫君。”
他拿起桌上而酒杯:“妙而,我们来喝一杯交杯酒。”
一杯温酒下肚,燎的整个肺腑都暖和起来,红晕爬上沈妙贞的脸颊,也为两人蒙上一层暧昧的气氛。
洞房花烛,红纱笼罩,新婚的丈夫和妻子,自然鸾凤和鸣,鸳鸯交颈。
喝了那酒,裴邺双眸更加明亮:“天色不早,不如妙儿早些休息,我来为妙儿拆下头冠吧。”
沈妙贞心一紧,她知道成婚意味着什么,她是裴邺的妻子,理应履行妻子而职责。
温顺而垂下睫毛,坐在铜镜前,被他卸下花冠,拆下那只小小而金凤。
她的发丝就像上好的缎子一般,如此绝色而美娇娘,就该藏在权贵之家的金丝笼中,喝最好的清泉露水,睡最柔软的锦缎被。
他心中涌起一股愧疚:“妙儿且不要急,我一定会好好努力赚钱,让你过的更加宽裕。”
沈妙贞却不甚在意:“那五百银子的聘礼,便是你这些年攒下的银钱了吧,这只金凤,你可是借了银子打的?”
裴邺竟不知她对经济事也了解,有些不好意思:“并没有借那么许多,我现在也买了地,等年底的租子收上来,就能还我那些兄弟们。”
“以后莫要在借银子给我打首饰,我知你是真心,可是咱们一家子是要过日子,我是什么大家小姐不成,还要喝你的血供着我锦衣玉食?从那些银子中拿一些,快还人家的好。”
她话说的极为贴心,叫裴邺心中熨贴,不管她爱不爱他,至少是真心实意跟着他,为他着想。
头冠也解了下来,沈妙贞微微一顿,伸手就要为他加开衣裳。
裴邺握住了她的手,如此一个粗糙汉子,此刻却温柔的望着她,阻止着她:“我知道你是因为想要摆脱沈家才会嫁给我,你心里还有六叔,但是我可以等,等到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沈妙贞微愣,却摇摇头:“我心里没有六公子,只有你,我对夫君,是心甘情愿的。”
裴邺本就是强忍着,怎经得起她这般撩拨:“妙儿,不要惹我,我……我真的不是个柳下惠。”
“谁又要你忍耐,洞房花烛本该如此。”
裴邺再也受不得,一把搂住她的腰,带着她一起栽进床榻深处。
……
此时,飞鸽传书的信息,也飞到了西京裴府,到了空青的手中。